孫家軍進當利城時,四下已是一片狼藉。
被嚇破了膽號哭不停的農(nóng)家小兒,在城中觀戰(zhàn)的平頭百姓,無一俯身叩首。
黃蓋將軍是孫堅舊部,自然治軍有自己的一套,之前白展堂入橫江城的三條章法,放在現(xiàn)在也是一樣的。
“這位老兵是怎么回事?”黃蓋將軍看向一旁站亡的邱伍長尸身,不免有些驚訝,后者雖然未穿盔甲,可是一身內(nèi)襯卻是軍中用度。
若是沒被射殺,還可看清邱伍長氣度不凡的滄桑面孔,只是一箭正中眉心,又有一箭從眼珠中貫穿頭顱,便是華佗妙手也不能將其救治活了。
抓了兩個俘虜問了情況,黃蓋老將軍這才得知這位名為邱勤止的老兵,原來是位不二的義士。
也正是因為這位邱伍長的救助,自家主公和小孫翊才有機會逃出城門。
一劍砍斷邱伍長身前的十余只羽箭,黃蓋老將軍在邱伍長尸身前三叩首,而后道,”將此俠義之士厚葬了去?!?p> ”是!“兩個兵士小心翼翼地將邱伍長的尸身搬走,一柄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長劍應(yīng)聲落在地上。
白展堂趕到之時,城中百姓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秩序,當利城中的將領(lǐng)張英,及之前綁了孫翊的門客殷子庸已然都被黃蓋程普二位將軍砍了頭去,頭顱高懸在當利城門下,已正軍威。
”大哥,那位老伍長死了?“孫翊看著落在地面上的枯劍問道。
白展堂緩緩點頭,口中念叨著,”我以十年苦練戰(zhàn)世事,世事以人情棄我!我以戎馬一生報山河,山河以孱弱負我!”
再入城門,白展堂并未先與大軍匯合,反而去城中西巷第五間房,這房中只有一張小幾,一只破舊茶壺和一只水碗,土坯做的炕,便是小屋的全部。
邱勤止一生未曾娶妻生子,戎馬半生都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建功立業(yè)的機會,卻已經(jīng)身死。
青史昭昭,兩三行便可帶過十萬人的一生,這其中有多少人終生有抱負卻未曾實現(xiàn),有一腔熱血卻變成孤勇。
將枯劍那在手中,這劍實在簡陋,一柄拒敵的長劍卻連個花紋都沒有。
這劍卻又厚重,直壓到白展堂的心窩里。
從床頭幾件漿洗得發(fā)白的破舊軍衣下找到一卷包漿的劍法,卷首有四個大字《春秋劍法》。
將這竹簡拿在手中,腦海中卻是邱伍長的話語。
“我有一身武藝,我渾身是膽,我這一輩子都在求酣暢淋漓的一戰(zhàn),可是漢獻帝不戰(zhàn)?。∷麄兌疾粦?zhàn)啊!”
“小將軍,學(xué)劍不學(xué)?”
“學(xué)不學(xué)由你,反正你要讓我這劍法失傳,我便是追你千山萬水也不饒你?!?p> 小孫翊此時泫然欲泣,白展堂開口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放心吧,這枯劍與《春秋劍法》定不會失傳的。邱老頭,我學(xué)!”
一大一小離開了巷中小屋。
孫翊只是開口唱著一首童謠,“菱角兒尖兒尖,行軍田野間。農(nóng)家無閑田,餓死山野間。菱角兒尖兒尖,行軍到江邊。江中鱸魚肥,魚骨農(nóng)家餐……”
……
此番一戰(zhàn)連得兩城,孫家軍自然是士氣大漲。
屋中,程普黃蓋韓當朱治四位老將都在,更有張纮張昭周瑜三位謀士,再加上吳景孫賁等親信,十余人見了白展堂攜孫翊進來,連忙施禮道,“主公!”
白展堂擺了擺手,“這回能夠救出孫翊,一舉拿下當利城,諸位都功不可沒,只是之后該如何取舍,諸位有什么看法?”
本來大人商量正事,姑母孫傳芳便要將孫翊領(lǐng)回家去,可小孫翊偏偏不肯,一副倔強神情道,“我也要當兵,我也要打仗!”
孫傳芳見諸位肱骨之士都沒有意見,也就不管這小毛孩罷了。
“要我說啊,咱得了兩座城池,就應(yīng)該先站穩(wěn)腳跟,好不容易得了這么多兵馬,若是折了可就虧了?!眳蔷翱戳丝此闹埽B忙開口道。
張昭張子布卻是擺擺手,“不妥,此時當利城失陷的消息定然以傳到劉繇耳朵里,我覺得咱們應(yīng)該趁機渡江。”
“子布說的在理。”朱治將軍連連點頭,“渡江之后,便是劉繇的軍需供給所在,那牛渚營中有冶鐵和造船工匠,都是一頂一的人才,若是被劉繇下令扯走了,只怕之后對于我軍會大大不利。”
“可是此番逃走的樊能張英余黨還有不少,若是被有心之士得了,我們渡江之后遭到前后夾擊,又該如何應(yīng)對?”開口的是張纮張子綱,一臉擔(dān)憂地看向白展堂道,“還有,此番,船只不夠,我們現(xiàn)在大部分兵士都是自江西跟過來的,未必識水性,如此一來如何渡江也是一個大問題!”
幾位將軍你一言我一語,各抒己見,白展堂雖然也想渡江拿下牛渚營,但總覺得張纮說的也在理。
“看來,一屋子男子漢,竟然還不如我一個小女子了?”這時候,姑母孫傳芳開口道,“若是沒有船只,蘆葦與竹子都可作為小船,要渡江有的是辦法,只是牛渚大營就在對岸,一旦貽誤了軍機,只怕再沒有如此良機??!”
聽著孫傳芳的話,這幾位將軍也紛紛表示贊同,白展堂這才緩緩開口道,“既然如此,還請諸位下令抓緊以蘆葦作船,明日晚上一同隨我殺入牛渚營!”
轉(zhuǎn)頭看了看吳景,白展堂又道,“至于舅父,不如留下守城,一來是防止余黨叛亂,二來是家眷都留在此處,舅父在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雖然如今已從袁術(shù)處易主,不過吳景老油條的做派是不改的,連忙點頭稱好。
白展堂轉(zhuǎn)頭又看向張纮道,”張公意下如何?“
”有吳景將軍守城,自然是后顧無憂的?!皬埨€點頭道。
這天晚上,全軍將士都在蘆葦蕩編制小船,白展堂去江邊巡查,抬眼一看,卻看見一隊自對岸來的幫匪。
為首的是一個揚州口音的彪悍大漢,站在船上瞇著眼睛,遠遠地對著白展堂揮手道,“白老弟,白老弟!”
白展堂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在揚州城中的舊相識——漕運幫幫主柯元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