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裂谷的早晨潮濕而寒冷,在眾人的發(fā)梢結(jié)出露珠。
凌驍環(huán)顧四周,吐出一口白氣:“終于見到正常人了。”離他和214二十米遠(yuǎn)的地方,站著七八個男子,全副武裝。
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服裝,專門為此種環(huán)境設(shè)計的迷彩,深色花紋與黑土地幾乎融為一體,頭上是同樣顏色的軟檐圓邊叢林帽。僅僅是看上一眼,就知道這群人訓(xùn)練有素、組織力很強(qiáng),更不要提他們手中的武器,此刻無一例外正對著凌驍和214。
凌驍無意和這些人起沖突:“各位,放輕松,我們沒有敵意?!?p> 他抬起雙手作安撫狀,而對面的隊伍呈扇形散開,從各個方向包圍上來。
“把手舉起來!”其中一人命令道,頗有威脅意味地抬了抬槍口。從服裝上看,他和其余幾人略有區(qū)別,約莫五六十歲,大概是這隊人中的指揮官。
凌驍看得出來,這群人的警惕性很強(qiáng),要是他真的輕舉妄動,一定會被毫不留情地射殺。他照做了,這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
214也跟著舉起手蹲下來,說道:“我們只是路過,沒有危險的?!?p> 指揮官沒有理會她的辯解,示意身旁的人搜身,搶過二人身上磨損嚴(yán)重的背包。亂翻一陣后,從里面搜出一把武器,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
“你們是什么人?”指揮官問道。
“我們只是路過的逃難者?!睕]等凌驍開口,214有意搶答道,似乎生怕凌驍說錯了話,根這幫人結(jié)下梁子。可惜事與愿違。
“逃難者?”指揮官露出明顯的懷疑表情,花白的絡(luò)腮胡微微抖動,“現(xiàn)在還會有逃難的,你跟我開玩笑呢?你就這么糊弄我?”說罷抓住214的衣領(lǐng),一雙眼睛直勾勾瞪著她。“剛剛峽谷里發(fā)出來的動靜,是不是你們弄的?”
凌驍注意到這人的右眼是瞎的,白色渾濁覆蓋了瞳孔,眼球上留著一道凹痕。
214大氣不敢出一聲,她不明白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問題,怎么就激怒了對方。
眼見情況越來越危險,凌驍急忙插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把我們帶回去審問,到時候隨你們盤查!”
指揮官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將214暫時撇在一邊,說道:“那豈不是正中你們的下懷?如果你們是走馬,我該怎么辦?”
走馬?那是什么?
凌驍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搞懵了:“走馬……是什么意思?”
那指揮官瞪大了雙眼,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算了,把他們拉上車吧?!彼宰魉伎己?,還是示意手下帶上二人。他們被綁住手,前后包夾著往前走。
汽車就停在山下不遠(yuǎn)處,舊時代的工業(yè)造物在一望無際的荒漠之中顯得尤為突兀。兩輛皮卡看起來很有年代感,表面的油漆被風(fēng)沙遮蓋得看不出本色,輪轂和車身上盡是泥水反復(fù)飛濺和風(fēng)干后的痕跡。發(fā)動機(jī)啟動的時候,整輛車都刺耳地咔咔亂叫,褪色的座椅靠背被磨破了好幾處。
凌驍被分在后一輛車上,左右兩個壯漢把凌驍緊緊擠在中間,他瞄了瞄他們身上挎著的武器。
路途十分顛簸,一上一下把凌驍折騰得夠嗆,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坐長途車,上一次坐在這樣的座位上,還是在醫(yī)院的電動巡邏車?yán)铩烧吒静荒苣脕肀取?p>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猶豫了許久,凌驍還是試圖打破車上尷尬的沉默。
副駕駛位置上的指揮官斜眼瞄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場面更加尷尬了。凌驍真希望自己剛才沒說出口。
好在穿越導(dǎo)雷樹林后,大裂痕外的地形相對平坦,兩輛車在漫漫平原中疾馳,身后揚(yáng)起一片被污染過后的黑色泥沙。
就這樣坐了兩個小時,車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化,貧瘠的土地上稀疏地分布著一些雜草和低矮灌木,平直的地平線也開始有了些起伏。最終他們進(jìn)入了兩道丘陵之間的平地上,一道鐵路貫穿其中,丘陵的阻擋使其避免了被風(fēng)沙掩埋。
車隊開始沿鐵路行駛,進(jìn)入峽谷深處,山丘的陰影將陽光遮蔽。有時他們會行駛到軌道上,車輪在枕木的沖擊下一起一伏,發(fā)出富有節(jié)奏的噠噠聲。不久之后,他們在一處草叢中停下,拉扯著凌驍下車。他看見214也從另一輛車上下來。
一輛貨車挺在不遠(yuǎn)處的軌道上,銹跡斑斑。在火車兩側(cè)人們建立起一圈營地,三三兩兩的火堆分布在其中。這里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熱鬧,至少比醫(yī)院和人之影的村落要有生機(jī)得多,也有幾十號人。他們圍在火堆前有說有笑,或是做著雜活。
一看車隊回來,還從上面下來兩個新面孔,所有人都停下來,轉(zhuǎn)頭看著他們。
這群人停留在這兒已經(jīng)有些時日,火車前后都用帶刺的鐵絲網(wǎng)和木頭建起一道柵欄,阻擋著可能的威脅,看來他們多半打算久留于此。
“喲,老鬼,你們回來啦?!币娷囮犻_了進(jìn)來,一個穿迷彩服的禿頭笑道。
被稱作“老鬼”的指揮官看樣子跟他很熟,走上前和他擁抱。
越過老鬼的肩膀,禿頭看到了隊伍里的凌驍和214,疑惑道:“這兩個人是誰,怎么沒見過?”
“不確定,我們路上抓到的?!?p> “你打算怎么處置?”
“這事兒得先問問唐風(fēng),我們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新面孔了?!崩瞎砘卮鸬馈?p> “唐風(fēng)?”一旁的凌驍捕捉到了這個新名字,聽起來像是個能做主的,也許就是這群人的首領(lǐng)。
穿過站崗守衛(wèi)和三三兩兩的人群,他們在其中一截車廂里找到了這位“唐風(fēng)”。
這個唐風(fēng)的年齡讓凌驍大為吃驚,因為他看起來非常年輕,不足二十五歲,很難想象他是如何壓住下面這么多人的。尤其是這個“老鬼”,看起來也不像個省油的燈。
拆除了原有的座位和隔板,車廂內(nèi)的空間出人意料的寬敞,唐風(fēng)就坐在其中一張木桌子后面,打扮和其他人并無不同。凌驍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或許他并不是領(lǐng)頭的,充其量算個軍師。
“這兩個人是誰?”唐風(fēng)緩緩道。
他甫一開口,凌驍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那種自信而不卑不亢的語氣,年輕卻不稚嫩的嗓音,同他的年齡極為不符,只有上級才會用這樣的語調(diào)說話。凌驍只在醫(yī)院的科長口中聽過同樣的語氣,絕對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