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自凌驍記事時起就伴隨著他。
那是潛藏在他體內(nèi)的另一個靈魂。每當(dāng)由他掌控這具身體時，總會掀起一陣腥風(fēng)血雨。凌驍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闖禍了，但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蕭凌的存在。
“你又做了什么？！”凌驍怒視著那道幻影，質(zhì)問道。
“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小地玩耍了一下而已?！被糜皬拇皯衾镒叱觯鄢蓪嶓w，不過這實體也只有凌驍能看見。
凌驍指著自己肩膀上的血跡，再一次問道：“那這血是怎么回事？??？”
“某個不小心遭了殃的倒霉蛋罷了?！笔捔栎p蔑地攤手說道，“你瞧瞧那幫穿白大褂的，竟敢拿我們當(dāng)小白鼠，他們哪個不該死？”
“你！”
凌驍怒從心頭起，向前跨出一步狠狠直視著對方：“我才是這副身體的主人，我不會任由你胡來！”
“是啊是啊，都聽你的?！笔捔璺朔籽郏瑵M不在乎道，“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樣呢，殺了我？得了吧，你拿我也沒辦法不是？咱倆從出生時起就在一條船上，誰也奈何不了誰。這么多年了你還沒明白么，我們齊心協(xié)力才是最好的選擇。”
“哼，齊心協(xié)力？和你？”凌驍冷笑一聲，“開什么玩笑？”
“隨你，不愛我就拉倒。”蕭凌顯得很無所謂，他走上前，和凌驍四目相對。
“你別忘了，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他的語氣中多少帶點威脅的意味，“這具身體的力量，只有我才會使用。而你，不過是個軟弱的廢物！”
說完這句話，他穿過窗戶的鏡面消失了，留下凌驍一個人坐在房間里。
這一夜凌驍睡得不是很好。
第二天，同樣的清晨，他的生物鐘很自然地告訴自己，換班的時間到了。
“010，出來?！?p> 麥克風(fēng)里也是那女人同樣的聲音，語音語調(diào)都不曾有絲毫改變。凌驍甚至懷疑這是一段錄音，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給他播放。
還是按照日常流程，他進入工房開始工作，日復(fù)一日都是如此。
“磨蹭什么，還不快干活？今天的量完不成，飯也別想吃，覺也別想睡！半層皮給你薅下來！”守衛(wèi)用槍托砸了某個人的頭，怒喝著。
凌驍依稀記得這個守衛(wèi)，其他人都管他叫大龍，就是他的槍塞進了昨天那男孩的嘴里。他聽起來心情很不好，多半是讓上司給訓(xùn)了一頓，正愁沒地方發(fā)泄呢。心情很差的時候，守衛(wèi)們就會拿他們?nèi)鰵?，只要守衛(wèi)沒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負(fù)責(zé)人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大龍開始對他拳腳相加，而那孩子只能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任由拳頭如雨點般落下，甚至不敢發(fā)出一聲慘叫。病服很快被打得破破爛爛，露出滿是淤青和傷痕的皮膚。
沒有人反抗，大家都覺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挨打的時候不能反抗是天經(jīng)地義，畢竟他們這輩子也沒見有人反抗過。至于醫(yī)院里的守衛(wèi)為什么會打病人，誰知道呢，或許全天下的醫(yī)院都是這樣。
大龍始終沒有停下的意思，毆打聲在工房中持續(xù)著。
“真可憐，要不要幫幫他？”凌驍心中暗想。
“放屁！”
蕭凌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在他的腦海中大罵道：“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少多管閑事！”
“可是他被打得好嚴(yán)重……”
“他就算被人活活打死又關(guān)你我屁事，好好干你的活！”
他說的確實有道理，何況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凌驍最終還是低下頭無視了面前的慘狀，留在自己的位置繼續(xù)干活。
好巧不巧，凌驍僅僅幾秒鐘的抬頭觀望還是吸引了守衛(wèi)，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凌驍，指著他的鼻子吼道：
“喂，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揍你？”
見凌驍沒有說話，他氣勢洶洶沖了上來：“你怎么不回答我？?。俊?p> “這下倒霉了?！绷栩斚氲?。
低著頭繼續(xù)手上的活計，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管是回應(yīng)還是不回應(yīng)，都會被大龍折騰一頓，畢竟他只是想找個出氣筒罷了。
大龍一把將凌驍身前的零件全都掃到地上，指著地面道：“撿！”
凌驍依舊默不作聲，竟真的俯下身去把地上的東西一個個撿起來。
凌驍越是順從，大龍反而越是生氣，他干脆直接掐住凌驍?shù)牟弊樱瑢⑺采鷥赡_懸空提了起來：“你給我說話！說！”
脖子被掐住，窒息感包圍了凌驍?shù)娜?，他只覺得氣血上涌，整張臉憋得通紅。一直藏在心底的無名怒火終于要壓抑不住。
別的什么都無所謂，凌驍只想揍他，將他狠狠撕碎，將眼前的一切都化成灰燼，讓所有侮辱他的人都陷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我的機會來了?！卑堤幍氖捔韬俸傩χ?，“這人渣不得好死?！?p> 血色開始占據(jù)010的瞳孔，他十指顫抖，力量微微顯現(xiàn)，周圍的物品開始抖動著向上懸浮。沒有人注意到，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裂縫正在墻面上慢慢延伸。這股力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喂，住手！”有人在后面大喊著，一把將大龍拉了回去。
是守衛(wèi)隊長，凌驍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從制服上的不同可以看出，他是那些守衛(wèi)們的頭領(lǐng)。
“你不知道，他就是……”隊長對著大龍耳語了幾句。
大龍的臉色在數(shù)秒之內(nèi)就變了三次，最后用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恐懼眼神看向凌驍。
凌驍不知道他們這是什么意思，他撫平胸口，恢復(fù)了理智。剛才自己的那些想法可真是嚇人，幸虧及時止住了，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從小受到的教導(dǎo)告訴他，違抗大人可是十惡不赦的重罪，一個善良的人千萬不能使用暴力。凌驍想做個善良的人。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再沒有哪個守衛(wèi)找上他，甚至連尋常的監(jiān)視都沒有，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蕭凌的聲音也沒有再出來搗亂。
今天的工作在高個女人的絮叨中結(jié)束了，與昨天不同的是，女人的額頭纏上了一圈繃帶，似乎受了不小的傷。凌驍很好奇這是誰干的。
半夜的時候，凌驍被走廊上的響動驚醒。他的睡眠很淺，五感也極為敏銳，這是他從小就有的天賦。
他摸黑進到走廊上，只聽得一陣腳步聲，不知和誰撞了個滿懷。
“誰？”凌驍試探性地問道。
“噓——”
對方手里的燈火點亮，凌驍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那是一群少男少女，大約七八人，都是跟他一起上工的人，其中不乏他熟悉的面孔。彼此都嚇了一大跳，他們驚恐的臉龐被手里的燈光照得半明半暗，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弄來的手電筒。
互相認(rèn)出了對方，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借著燈光，他看見為首的那個少年，叫做005，也是這一批人當(dāng)中年齡最大的。
最終還是凌驍率先開了口：“三更半夜的，你們聚在一起做什么？不怕保安過來抓你們？”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005，等他發(fā)話，看得出來，他在這群人當(dāng)中很有威信。
005走到凌驍跟前壓低聲音：“和我們一起出去吧。我們試驗過，工房的排水管道直通外界。我們已經(jīng)想辦法處理了監(jiān)控，大家一起從這里逃出去！”
“你們……”
凌驍還沒說出幾個字，轉(zhuǎn)角處就傳來清晰的腳步聲，那是皮靴敲擊地面的聲響，只有守衛(wèi)才會穿這種皮靴。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不由得摒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