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入夢(下)
裴寶珠一直看著王后從天亮忙到天黑。
傍晚,勞碌了一天的王后登上馬車返程。
裴寶珠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休閑在王后的馬車上,她看過不少光怪陸離的話本。
心中大膽猜測起來,她的這個夢估計是圍繞這個王后進行的,她對這位王后有了興致,既然是在做夢,她沒什么害怕的,既來之則安之。
裴寶珠的時間被模糊,每日都在王后左右。
所以她了解到王后的故事,王后阿姜本是一個民女,因為其過度的美貌,在附近幾個村鎮(zhèn)上很有名氣,欲在她及笄后求娶的人不計其數(shù)。
一日,阿姜在小溪邊救了個昏迷的男子,阿姜懂醫(yī)術(shù),便在男人的懇求下沒有聲張,將人帶回自己家治療。
善良的阿姜不知道那是改變她一輩子的人,男子的傷養(yǎng)好后離開,半個月后,阿姜成為暮國的王后。
原來阿姜救下的那個人是暮國的國王,阿姜在跟國王相處的日子中對他動了心,他們最終走到一起算是段郎才女貌的佳話。
阿姜跟國王婚后的日子很幸福,很快,阿姜有孕,一年后,平安誕下一子,是國王的唯一的兒子,國王大喜過完,暮國上下同樂。
小王子五歲的時候,暮國開始遇上災(zāi)年,明明雨水不缺,偏偏地里的莊家顆粒無收。
便有歹心人賴到阿姜王后身上,國王跟阿姜王后產(chǎn)生矛盾,數(shù)次爭吵。
阿姜王后便在難民的事上極為用心。
裴寶珠聽后就直覺有問題。
雨水不缺,不是天災(zāi)為何會顆粒無收?
那么能解釋的只能是人禍了。
有人在暗算暮國,企圖用百姓做文章。
不得不說背后之人的做法很成功,但也十分歹毒。
拿幾十萬的人命做賭注。
裴寶珠望著國王一日勝過一日嚴(yán)肅的神情,暮國是她沒聽說過的國家,會不會還有其他與它實力相仿的國家?
這日,裴寶珠熟練的出現(xiàn)在阿姜王后的馬車上,回城的時候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突然沖到馬車前。
侍衛(wèi)的反應(yīng)速度很快,沒讓女孩喪命在馬蹄下。
女孩的樣貌十分清秀,據(jù)她自己說今年十二歲,她是一個富家小姐,父母兄長親人都被歹人害死,她在家人的保護中出逃,這才撞見阿姜王后。
阿姜王后見她小小年紀(jì)突遭巨變,給了她一個安身的地方。
沒注意到她離開后,女孩詭異的笑容。
阿姜王后的東西皆是國王所賜,她收留一個孤女,國王覺得有必要替她把關(guān)。
就這樣,在阿姜王后再度懷有身孕的時候,國王跟孤女走到一起。
阿姜王后生下公主后,孤女進宮。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孤女的臉,不明白她為什么恩將仇報。
在這之后的日子,孤女仗著國王的寵愛跋扈無比,將王宮鬧得烏煙瘴氣,哪里不滿意便動輒打罵宮人,不將他們當(dāng)人,宮人們苦不堪言。
偏國王縱容孤女,阿姜王后自從孤女進宮后再未出過寢宮,不想跟孤女交鋒。
如此過了半年,孤女的野心開始膨脹。
她已不滿足于做一個國王寵愛的妃子,她要當(dāng)暮國的王后,做暮國最尊貴的女人!
那么除掉阿姜王后便提上日程。
阿姜王后不清楚孤女已經(jīng)開始惦記她的王后寶座,依舊采取以往的回避之法,她只想孩子們健健康康長大即可…
后來,孤女終于忍不住對阿姜王后下手,阿姜王后驟然故去,舉國皆悲,傷心自己失去一個善良的王后,而惡毒的寵妃即將上位。
孤女成為王后,阿姜王后留下的一雙兒女成為她的眼中釘,雖然她幾年沒有子嗣,她還是不想阿姜王后的兒女繼續(xù)留在王宮。
她想故技重施,用相同的手法殘害阿姜王后的女兒。
宮內(nèi)的人不忍心看著王子跟小公主被孤女殘害,使了手段糊弄過孤女,把兄妹兩送出王宮,送出暮國。
留在暮國,終究有暴露的風(fēng)險,王子跟小公主不妨去他國靜候時機,等到羽翼豐滿時機成熟時再次返回。
小王子聽了忠奴的話。
帶著妹妹跟下人踏上遠離暮國的路,但還是被孤女的眼線發(fā)現(xiàn),送他們出宮的人被千刀萬剮,一路上不斷有人追殺。
保護小王子的人一個一個死去,行禮財物丟失。
小王子跟妹妹開啟了流落的日子。
看到這里,裴寶珠已經(jīng)知曉這是誰的故事了。
鴻郎。
在小公主剛出場的時候,裴寶珠便從她的眉眼中認(rèn)出。
而鴻郎,他原本的樣貌與衛(wèi)五并不像,否則那位縣主怎么會為了這張臉糾纏他?
咳咳,不是說衛(wèi)五難看的意思,衛(wèi)五的樣貌是偏英氣的,但宗室女們多喜歡相貌陰柔的男子。
裴寶珠驚愕,驚嘆于暮國人的能力。
從頭看到尾的她比鴻郎更了解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
“…”
國王對阿姜王后的感情不容置疑,阿姜王后也不是他想象中的懦弱無能,
她是個聰敏有大愛的女人。
在她災(zāi)星克國的名聲傳出后,朝堂中便有些人想拉阿姜王后下位,阿姜王后獨占國王恩寵,害他們的女兒連進宮的機會都沒有。
國王大罵了他們一頓,回去后安撫阿姜王后。
顆粒無收的日子連續(xù)了三年,糧庫存的糧食已經(jīng)不足以發(fā)放給百姓,大量難民涌入京城。
阿姜王后不顧國王反對每日親自去城外施粥,賺取了美名。
兩人的第一次爭吵爆發(fā)的原因很簡單,國師要阿姜王后死祭,以圖平息“上天的怒火”。
阿姜王后看城外的難民,說下‘若我死亡真的能解暮國之難,何不樂焉?’
國王大怒,跟其爆發(fā)爭吵,阿姜王后也是個固執(zhí)的人,為此多番跟國王爭吵。
當(dāng)時看到那段時,裴寶珠對阿姜王后萬分佩服,到了她那個地位的人都懼怕死亡,她愿意為了百姓犧牲自己,此等大愛幾人做得到?
國王自然不會想讓心愛的王后死去,這時候,一個巫師找上門。
預(yù)測出阿姜王后將有孕,而有個女子的出現(xiàn)會改變暮國的命運,只要迎她進宮,暮國的危機可解。
然后,孤女進宮。
國王怕阿姜王后誤會,跟她解釋了他讓孤女進宮的原因。
阿姜王后并沒有懷疑,為此處處避讓孤女,在外人眼中就是阿姜王后失寵,被孤女踩在腳下。
孤女雖然進宮,但國王并沒有碰她一根手指頭,她不甘心卻也無法。
不能繼續(xù)利用暮國的天災(zāi)威脅國王,否則國王一旦發(fā)現(xiàn)其中端倪,別說寵愛,她們一系所有人的命都不保。
于是,她想了個歹毒的方法。
‘我給國王下了藥,想讓她活下去,你就將這個吃下?!?p> ‘國王,你心愛的王后中了毒,你可要看著她去死?’
孤女的做法令國王想立刻殺了她,又怕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的局勢發(fā)生轉(zhuǎn)變…
國王跟阿姜王后心照不宣的疏離起來。
孤女滿意。
但國王仍不肯碰她,孤女無奈,只好謀取王后的位子,之后的再想法子。
阿姜王后死了,他還會為個女人守一輩子不成?
阿姜王后秘密調(diào)查出孤女的底細,并弄清了暮國五年顆粒無收的原因。
孤女所求的東西會毀掉暮國。
于是,阿姜王后出手了,一個以所有人為棋子的賭注。
她讓孤女生出鏟除自己的想法,給她提供助力,然后又讓她萌生出殘害王子跟小公主的念頭。
阿姜王后死去,國王的心境變了,王宮的工人們對孤女的不滿達到頂峰。
國王預(yù)期的對孤女產(chǎn)生殺意,封了孤女做王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國王掏出鎮(zhèn)國之寶交給王子,讓他保護好妹妹,年幼的兒女離開王宮,國王的手段不再溫柔,直接將孤女圈禁在她宮里,解決了孤女的人手。
但孤女的背后是一個國家,兩個國家隨即爆發(fā)戰(zhàn)爭。
暮國雖災(zāi)年不斷,但國王言明一切真相后,百姓所擁有的怨氣令他們所向披靡,眼看戰(zhàn)爭即將取得勝利,另一個國家加入戰(zhàn)局,最終暮國跟小國都被拿下,暮國被納入他國版圖。
王子跟小公主不能再返回暮國。
裴寶珠猛地睜開眼,眼前是拿著手帕給她擦汗的謝長恭,裴寶珠大口喘息。
謝長恭抱住她滿滿撫摸著后背,“別怕,我已經(jīng)拿下鴻郎?!?p> 裴寶珠搖頭:“他沒有害我的意思,只是想讓我看清真相?!?p> 否則以他能控夢的能力,想殺她輕而易舉。
謝長恭見她真的無礙,露出笑容,“那么小九看清了嗎?”
裴寶珠點頭,“讓鴻郎進來。”
裴寶珠穿上衣服,鴻郎已經(jīng)在門外等待。
他臉上的偽裝已經(jīng)去掉,露出本來的面貌。
阿姜王后傾國傾城,肖想母親的鴻郎堪稱天人之姿。
他雙手環(huán)在胸前,行了個暮國的禮儀。
“對不起??档钕拢瑘蛑皇窍胱屇迨虑榻?jīng)過,冒犯了您堯自當(dāng)領(lǐng)罪絕無二話?!?p> “你可能看到我在夢中看見的景象?”
堯搖頭:“并不能。”
裴寶珠嘆息,“你母親是個偉大的人,你父親也不是你眼中的那般不堪。”
裴寶珠一五一十的講述夢中的一切,還有堯不知道的真相。
謝長恭的眸子閃過冷光,一言不發(fā)地坐在椅子上。
堯眼睛紅了。
“是我不孝?!备竿跄负鬄榱四簢冻瞿敲炊?,他竟誤會他們至深。
妹妹年幼不知,父王母后養(yǎng)了他那么多年,他沒看出他們的苦衷屬實不應(yīng)該。
“你當(dāng)時年幼,判斷力容易被外因影響,這不怪你?!?p> 堯露出哭笑:“多謝郡主安慰?!?p> “堯之后有和打算?”
堯唇線繃緊:“郡主,我想去言國看看?!?p> 歡國跟暮國實力相仿,更重要的是歡國一直跟他們暮國和諧,怎么會忽然派出人對暮國出手?
歡國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那個腦力,那么在暮歡之戰(zhàn)中最大的獲勝者言國便十分可疑了。
他不清楚歡國的野心有多少,但言國一定藏著大秘密。
裴寶珠:“你想好了?言國危險,你無身手傍身。”
堯道:“我流落在外多年,學(xué)過各國語言,到言國不會惹人懷疑,言國崇尚腦力,如果我會身手恐怕難以靠近…”
堯滿臉堅定,沒有繼續(xù)阻攔。
國恨家仇,換作她肯定放不下,想也不想的沖過去。
堯道:“雖然不清楚讓我到您面前人的真面目,但我直覺跟言國有關(guān)?!?p> 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唯有言國的人才會如此精細吧?
只是言國的人沒想到自己會“叛變”的如此快,不,應(yīng)該說謝郡馬不是普通人。
在他們注意力被自己跟??悼ぶ魑龝r,謝郡馬已經(jīng)帶人摸到他們老巢,把他們一鍋端了!
堯心里舒爽。
“郡主殿下,可否麻煩您照顧盼兒?”
裴寶珠點頭:“你放心,盼兒交給我照顧,宋先生在加緊研制解藥。”
堯笑了。
他懷疑盼兒身上的毒解藥在言國。
對了,還有一件事。
裴寶珠去枕頭下取出匕首,堯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是…”
裴寶珠笑道:“這是你們暮國的鎮(zhèn)國之寶,主人在,我想應(yīng)該物歸原主?!?p> 難怪阿恭說眼熟,估計在記載暮國的書籍上看過。
但暮國是個小國,沒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看過后就拋之腦后,只有個大概的印象卻對不上號。
“還請郡主代為保存?!?p> 當(dāng)初父王把鎮(zhèn)國之寶交給他,或許就預(yù)料到暮國的結(jié)局了吧?
希望他能重振暮國,可惜他渾渾噩噩,不僅沒照顧好妹妹,還弄丟了鎮(zhèn)國之寶。
暮國國破后,鎮(zhèn)國之寶丟失,鎮(zhèn)國之寶的確丟失,卻不是在父王手里丟失,是他弄丟了暮國的鎮(zhèn)國之寶。
是不是正是因此,暮國才國破了?
堯苦笑,父王母后一定對他很失望。
裴寶珠想了想,點頭:“這個東西太具代表性,你帶著它只會徒增煩惱,等你成功歸來之日,我再將它還你,你用它重建暮國?!?p> 堯眼睛冒出淚光:“好?!?p> “…”
堯跟裴寶珠道別,他再去見妹妹一面就啟程離開大乾去言國。
“阿恭?”裴寶珠戳了下謝長恭的手臂,今晚的他格外沉默。
平日里他的話是很多的,不會還沉浸在暮國的故事里吧?
謝長恭抱住裴寶珠,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在小九做夢的這個時間,我殺了很多人。”
裴寶珠愣了下,伸手回抱住他:“我相信阿恭,你殺的都是該殺的人?!?p> 謝長恭嘴角勾起冷酷的笑,小九說的沒錯:“我殺的那個人的確是該殺的人。”
裴寶珠拍了拍他,謝長恭的情緒漸漸穩(wěn)定。
說話開始輕松起來:“小九不問問我殺了誰?”
裴寶珠配合的詢問:“阿恭殺了誰?”
“第一個人,昌隆?!?p> 裴寶珠驀地頓住,沒想到他上來就搞了個大的。
他見天的嚷著要殺昌隆,沒想到昌隆最后真的死在他手上了。
難道這是暗營待久了的直覺嗎?
“普安姨母那邊怕是不好交代?!迸釋氈槭种附g著帕子,思考用什么應(yīng)付過普安大長公主。
“小九不怪我?”明明她已經(jīng)跟普安大長公主定下口頭約定,自己卻用最重的手段幫她強制毀約。
裴寶珠無奈地看著他道:“阿恭,我不是說說的?!?p> 謝長恭這才恢復(fù)正常姿態(tài),“昌隆必死,普安姨母是見證者,若不是擔(dān)心引起恐慌,她還想挖出昌隆父親的尸體鞭尸?!?p> 這下裴寶珠真的震驚了。
普安大長公主對昌隆有多維護她親眼所見,是什么能讓普安大長公主在短短一天內(nèi)發(fā)生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裴寶珠心里很快有了猜測,普安姨母對昌隆的愛護來自她父親的遺澤,那么能讓普安姨母驟然變臉并放話要鞭尸的唯有昌隆的父親。
謝長恭攬住裴寶珠,正想跟她細細說明情況。
“世子,錢公子請您出府呢?!?p> 錢公子是虛構(gòu)出的人物,謝長恭出城便是用這個名號。
能在這個時間突然急召他的只有永熙帝了。
謝長恭嘀咕道:“表哥真是急性子,一晚上都等不得。”
裴寶珠斜眼看他,“你殺的不僅是昌隆吧?”
“還有魯郡王跟其他幾個人。”
裴寶珠嘴角抽了抽,一晚上死了這么多宗室,換成其他人肯定不是這么客氣的請他進宮,應(yīng)該直接把他綁進宮問罪!
裴寶珠拿他沒辦法,催他道:“快進宮吧,別讓表哥等急了?!?p> 謝長恭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個吻,“接下來的幾天我可能沒空回府,不要太想我哦~”
裴寶珠錘他:沒正型。
若是他老老實實進宮自己或許還會生出不舍,但現(xiàn)在那點情緒全被他弄散了!
謝長恭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安靜下來的裴寶珠整理思緒。
走到書桌前,執(zhí)筆在上面寫出人命事件,然后作了關(guān)系圖。
最后,她拿起圖紙看了看,越看越膽戰(zhàn)心驚。
處處有言國的影子,言國就是各國戰(zhàn)爭的推手,然后在兩個國家打的兩敗俱傷的時候進場收取巨大的勝利。
言國用這個法子從籍籍無名的小國,發(fā)展到在各國有名號的現(xiàn)在。
國土也從最初的幾座城池擴大到直逼南辰國的地步。
繼續(xù)任由言國默默發(fā)展,一定會突然崛起吞并所有國家!
裴寶珠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決定謝長恭回來后跟他商議給北淵和南辰送信提醒。
言國雖然這幾年發(fā)展的很好,但跟大乾北淵南辰相比,終究是沒有底氣的。
否則他們怎么只敢跟個老鼠似的私下里偷偷摸摸搞小動作?
裴寶珠捏著泛疼的眉心,不得不說言國的做法雖上不來臺面,但確實為言國取得了龐大的利益。
她松了口氣,好在發(fā)現(xiàn)的早,不然等它吞并南辰后,就會成為大乾不得不忌憚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