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店長，您認(rèn)為誰更有價值？
“欸，大姐姐。”
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小跑著過來，抬起頭，用天真的面孔看著她。
“嗯，你好?！鄙翊缏冻鲂θ荩p輕擺手打招呼。
她年紀(jì)也不大，但在比自己小的孩子面前，不自覺地端上長輩的架子。
“姐姐你好漂亮！”她一臉興奮地說道。
神代茜被她說得有些臉紅，背在背后的手，不安又開心地互相攪動。
女孩伸出手，似乎想摸神代茜碎花樣式的白裙，但又怕惹怒她，所以手掌停在半空，上下擺動。
神代茜看出了她的意圖，抓住她的手，貼到自己身上。
“哇！”女孩發(fā)出驚嘆，“好漂亮！摸起來，軟軟的，舒服。”
“謝謝?！?p> 神代茜紅著臉，害羞地道謝。
感覺很奇怪，仿佛心底種了一朵花，被雨水滋潤，在悄悄發(fā)芽。
“在哪里買的呀，大姐姐?！?p> “不是買的哦，這是爸爸媽媽給茜的生日禮物?！鄙翊绯ㄩ_笑容，解釋道。
“是嗎……”女孩把手指放在嘴里，輕輕吸允，”我、我也想要?！?p> 說完，她跑開了這里。
看方向，應(yīng)該是去找靠近門的那對夫婦了。
神代茜盯著她跌跌撞撞，仿佛下一秒就會摔倒的背影，直到女孩跳進(jìn)母親的懷里，調(diào)皮地扭動，似乎是在撒嬌。
她緩緩收回視線。
大哥哥說過，人不一定要強(qiáng)撐堅強(qiáng)。
既然一些畫面會勾起不好的回憶，那么，只要不看、不想，就不會回想起來了。
媽媽的懷抱自然溫暖，就像躺在花苞里，享受楊光的沐浴，聞著風(fēng)中略帶花香的味道。
爸爸也很好，雖然爸爸犯了錯，但是那可靠、堅定、倔強(qiáng)的懷抱，讓她在晚上不會做噩夢。
往昔的時光，仿佛是飄絮，面對狂風(fēng)，只能破碎、飄散。
奇怪，為什么鼻子有些酸酸的。
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不想了……但是為什么還這么悲傷。
白色的霧氣在眼睛里升起，咖啡廳的餐桌，桌上各式各樣的大人，漸漸變得模糊。
能清晰的感受到，兩行溫?zé)岬臇|西，從眼眶里止不住地流下來。
眼淚？
媽媽說過，茜是堅強(qiáng)的孩子，不會哭哭啼啼。
大哥哥說過，茜是表現(xiàn)出堅強(qiáng)的孩子，不會在大家面前哭泣。
到底誰是對的呢？
茜……只是一個懦弱的孩子。
“小朋友，你是怎么了嗎？”
溫柔的聲音傳入耳朵。
神代茜抬起頭，看到兩個高大的一男一女。
女人幸福得依偎在男人懷里，兩人之間，共同牽著一個三歲的孩子。
就像是過去的爸爸媽媽還有茜一樣。
好像再被抱一次。
神代茜伸出手，渴望他們的懷抱，溫暖、可以在晚上舒心地睡覺。
不用擔(dān)心壞人，不用擔(dān)心明天會怎樣。
不會住在只有一個人的房間，抱著被子，縮在墻角里，在不安和恐懼中進(jìn)入夢鄉(xiāng)。
大哥哥說，這個世界沒有神明，不會有所謂的死而復(fù)生。
人世間的一切，都是悲歡離別，終要學(xué)會適應(yīng)。
這些茜當(dāng)然知道。
茜很聰明，很懂事，被大哥哥夸過好多次。
但是、但是，如果真的有神明大人，求求您，讓茜再一次擁有被擁抱資格吧。
一次就好。
哪怕只有一次。
只要把手伸出去，就一定會被抱起，這次也一定會可以。
“媽媽，這就是那個大姐姐！”
“哦，是嗎？是個可愛的孩子呢。你覺得呢，山口君?！?p> “是很漂亮，怪不得咱女兒會念叨半天。”
“欸欸欸，小朋友你別哭??！別哭、別哭，阿姨抱一下就不要不哭了好嗎？”
女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神代茜看著慢慢接近的身影，快速地退后了一步。
濕潤不斷從眼眶里涌出，鼻子變得悶悶的，勉強(qiáng)露出笑容。
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不了，謝謝。茜是大孩子?！?p> 說完之后，轉(zhuǎn)過身，低下頭盯著自己腳尖離開了。
到頭來……那是別人的爸爸媽媽……
……
“我沒瘋，店長。”
佐藤久司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不需要看，一定是腫起來了。
“你懂？你懂？！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
從見面開始就在忍耐，到了現(xiàn)在，佐倉牧子終于支撐不住。
使勁攥起他的衣領(lǐng)，露出衣服下瘦弱的身軀，不斷推搡，把他抵在墻壁上。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情況？！”
“我知道，”佐藤久司突然感覺有些心安，“一直都知道的，并且已經(jīng)知道了一個月。”
“什么？！”
佐藤久司像是要繼續(xù)刺激她一般，繼續(xù)說道：
“我剩下的時間還很長，三年，1095天，26280小時，94608000秒。已經(jīng)連秒都計算出來了，當(dāng)然很清楚了?！?p> “你！”佐倉牧子瞪圓雙眼，似乎下一秒就要吃了他一樣。
“不僅如此，最長一年，最短一個月，我就會咳嗽不止，不能站立，躺在床上等人每天喂食，望著空白的天花板，在痛苦中等待死亡的到來。”
“……”
“對了，據(jù)我老家的傳統(tǒng)，死后需要看管遺體三天，怕沒有死透，釘進(jìn)棺材后，又掙扎著醒過來，最后因?yàn)樘硬怀鋈?，被活活悶死。?p> “住嘴！佐藤久司！你給我閉嘴！”她低下頭，充滿怒氣地吼道。
“嗯，上一次發(fā)病是什么時候呢？好像就是前幾天。當(dāng)時可真是痛苦啊，整個肺仿佛都要燒盡了，咳出來就像是火一樣?！?p> “你閉嘴、你閉嘴??！”她的手拍打他的胸口，似乎這樣可以不讓眼淚留下來一樣。
“店長，不是您讓我說的嗎？”佐藤久司一臉疑惑，看到她的表情，心里感覺非常愉悅，“還有很多，我還可以講很久，店長?！?p> “你瘋了！你瘋了！”她嘴里不斷重復(fù)。
就像是咒語一樣，只要念出來，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就像是虛幻的泡沫一樣，輕易地破碎。
都是假的！
“全部真實(shí)，如果順利的話，我或許能一只茍延殘喘下去。當(dāng)然，前提是沒有店長您的搗亂?！?p> 佐藤久司聲音變得柔和，手撫著她的頭，讓他和自己對視。
“店長，我已經(jīng)將一切都告訴您了?，F(xiàn)在您認(rèn)為，一個將死的成年男性，和一個年紀(jì)還小，但有無限未來的孩子，誰的價值更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