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化妝品專賣店主管的慫恿,燕子大膽嘗試了一回超前消費,為了沖業(yè)績,她幾乎花光了卡里的余額才讓新人這個頭銜有了抬頭挺胸的底氣。
原本想著在發(fā)工資前可以靠姐妹們來救濟(jì)一下接下來的吃飯問題,卻沒想到陽秋婷的腹痛會嚴(yán)重到做開刀手術(shù)。
“我的錢都買化妝品了?!?p> 她支支吾吾,慚愧得有些無地自容。
此刻一層又一層的妝容好像全都是羞恥一般,她不敢讓她們看見她的臉,頭也不回,假裝看著窗外的——某個不存在的——風(fēng)景。
“燕子,你……你買了多少化妝品?怎么會花掉你所有的錢?”
阿芳急得眼圈發(fā)紅,剛才她還在為拿不出多少錢來而自責(zé),現(xiàn)在又聽到燕子一分都拿不出來,心中就來氣。
“你是不是不愿意拿錢出來?是的話就明說。”
她走過去,扳正她的臉,看著那層發(fā)亮的油彩,心中隱隱作痛,卻又怨不得誰,也強求不了誰。
“店里的化妝品都是高端品牌,為了能在店里待下去,我不得不自己掏腰包,心想自己也不虧,反正都是自己用,哪知道會出這么大的事!”
燕子終于鼓起勇氣轉(zhuǎn)過身,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小到要十分用心才能聽見。
“雖然是半價,但沒買兩樣,還是花光了我所有的錢?!?p> 沉默中,萬物肅靜。
盡管她以最小的聲音表達(dá)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但每一個字都比之前更容易聽見。
空氣里彌漫著失望和無助,然而,最為焦急的莫過于大姐。
“你連自己的生活費也沒預(yù)留?”
大姐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張過于濃重的精心化過妝的臉蛋。
燕子含著淚輕輕地?fù)u了搖頭,她再次鼓起勇氣,用肩膀緊緊地靠著陽秋婷。
“秋婷,我真的沒有騙人,真的不是不想幫你,我是真的買了化妝品沖業(yè)績了?!?p> “大姐,你就別說二姐了?!标柷镦脩┣笾?,把手貼在燕子的手背上,“二姐,你也別自責(zé)了,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相信你。”
“我知道大家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有些事情堅持也沒用,我不怪大家,真的!”
一番安慰之后,燕子突然傷感起來,毫無征兆地抱著陽秋婷哭爹喊娘。
“別哭了,我們也沒怪你,也沒有資格怪你。只是你做事多少應(yīng)該給自己留有余地,萬一有個突發(fā)事件,你怎么辦?你這才去上班一兩天,就把自己的錢全都賭進(jìn)去了,就不怕進(jìn)了別人的圈套?”
大姐苦口婆心地勸慰。
悲傷迅速傳染給其他人,大姐趁熱打鐵,抹著眼淚教導(dǎo)比她小的三姐妹,“我們只是社會的最底層,根本不懂那些經(jīng)營者的圈套,所以,凡事讓自己掏錢的事都要多留個心眼。”
“怪只怪我們都是窮人?!卑⒎即诡^喪氣地把嘴巴嘟得能掛幾斤油壺了。
大姐看向她,她在接觸到那雙能說話的眼睛時就知道該輪到她了,撲閃著眼睫毛看向別處,手指不自覺地摸上百合花束里的滿天星,一朵、兩朵地在心里數(shù)著。
“阿芳,你那里能拿出多少錢?”
“大姐,......”
陽秋婷正要勸阻,大姐強行打斷。
“生命大于一切,這不是兒戲,今天如果不是秋婷生病住院,換做是你們?nèi)魏我粋€人,我,楊再弟,就算不吃不喝,砸鍋賣鐵也要救你們?!?p> 大姐的真情流露,瞬間讓阿芳和燕子深覺汗顏。
此刻,姐妹三人對大姐充滿了敬佩之情,異于常人的高度思想也正在影響她們每一個人。
“我......只有幾百塊錢?!?p> 阿芳羞愧地看了眼已經(jīng)哭花了臉的燕子,她在那雙比她還慘的眼神中尋找一絲安慰。
陽秋婷早已被大家的傾力幫助和關(guān)心下感動得眼眶濕潤。
她清楚,燕子也清楚,大姐更加清楚,阿芳雖然不好買衣服也不好買化妝品,但是她每個月都往家里寄大部分錢,身上從來就只有少得可憐的生活費。
此刻,所有人再次因為錢的事陷入沉默。
“大家不要難過,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如果沒有你們,也許我現(xiàn)在還在大街上流浪,如果沒有你們,我可能連進(jìn)醫(yī)院的機會也沒有。沒有錢就使沒有錢的辦法,先拿點消炎藥和止痛藥,等什么時候有了錢再做手術(sh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陽秋婷打破沉寂,看著大家為她愁眉不展,她心里實在難受。
這時候,護(hù)士敲門進(jìn)來,看了眼原地不動的四人,語氣強硬起來,“想好做手術(shù)了嗎?做還是不做?趕緊下結(jié)論,醫(yī)生正等著?!?p> “不做了!”陽秋婷掀開被子,準(zhǔn)備跳下床。
“做,我們做!”大姐一把將她推回到被窩里。
“大姐?”
陽秋婷糾結(jié)地望著她,燕子和阿芳也愕然地望著她。
“那你們誰去一樓繳費?”護(hù)士問大姐。
“我去,這就去。”大姐畢恭畢敬回答。
等護(hù)士走開,燕子咬著牙拉住大姐的胳膊,“大姐,你拿什么去繳費?”
“我,我有一張信用卡,但是額度只有八千,還差兩千,先交八千再說?!?p> 大姐原本是一個古板的人,她一向都很抗拒大街上的傳單和產(chǎn)品推銷,她突然有了一張信用卡,讓大家吃驚不小。
但聰明的燕子回憶起那天大姐匆匆回家往錢包里藏什么的時候,她確定,大姐早就預(yù)感到了陽秋婷的病會花到錢。
但固執(zhí)的陽秋婷依然不想欠人情,更不想讓大姐背負(fù)債務(wù),她翻身下床,跪下懇求:“大姐,這手術(shù)我真的不做了,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疼了!”
大姐用力拉她,她死活不肯起來,阿芳和燕子一齊去拉她,她卻突然有了如泰山一般的重量,不答應(yīng)就不起來。
“傻瓜,這手術(shù)非做不可,一萬塊錢雖然對于現(xiàn)在的你我來說是多了點,但是對于有穩(wěn)定收入的人來說,對于能掙錢的人來說,這算得了什么?也許不過是人家一頓飯錢而已,誰沒個落難的時候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拿一萬塊錢和一條命相比,哪個更重要?大姐相信你,相信你們,只要活著,以后就能掙無數(shù)個一萬塊,所以,聽我的,不管怎樣都要把這個手術(shù)做了?!?p> 大姐蹲下來,抹干她面頰的淚水,小心翼翼地將貼在面頰的頭發(fā)絲順到了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