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瘦挺拔的少年只覺得耳邊忽然刮過一陣寒風(fēng)，啪的一聲脆響，但預(yù)想中的疼痛卻沒落在自己身上。
楚辭睜開眼的瞬間，目光所及之處滿是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緊緊將他擋在身后。
“誰讓你跑出來的，給哥哥看看傷到哪里了？”
反應(yīng)過來的人立刻把人攬到身后，雙手緊緊握住女孩瘦弱的肩膀，力道很大。宋知許紅著眼，抿唇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不等楚辭繼續(xù)問什么，旁邊的女人指著楚辭鼻子厲聲質(zhì)問：“哪里來的野丫頭，你怎么會住在我們家？你說，怎么回事？”
憤怒使人變成失去理智的瘋子，胖女人以為宋知許是她前夫和別的女人生的，頓時火冒三丈。
一把推開少年扯住宋知許胳膊，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說，你是不是那個狗男人和某個野女人生的孽種？”
宋知許完全被嚇呆，一時間說不出來，任由她那雙噴火的眸子凌遲著自己。
而旁邊的楚辭幾乎沒等她再說什么，生平頭一次對女人動手，抓起那條粗壯的手臂狠狠拽到胡同口，猛然一甩。
女人一下沒站穩(wěn)，跌倒在地上。
可是楚辭這會兒根本顧不上這個給了他生命的人，陰沉半蹲在女人面前，咬牙啟齒警告：“你怎么教訓(xùn)我都可以，哪怕親手打死我都行，但唯獨不可以動她半根頭發(fā)，聽到了嗎？倘若還有下次，我保證不僅會一把火燒了這兒，還會讓你下半輩子在監(jiān)獄里度過?！?p> 宋知許是他的逆鱗，誰都不可以碰。
“你個不孝子，我是你親媽。敢以下犯上威脅我，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p> 到底是有些怕楚辭真會作出什么瘋狂的事情，盡管摔的很痛，可她卻不敢再亂動手。
隨便拍兩下身上的灰塵站起身，怒目瞪向一直拿冷眼待她的少年，底氣不足威脅：“哼，你那個好爹做的風(fēng)流事，難怪當(dāng)初急著和我離婚，原來是有了野種。等著吧，你們會有遭報應(yīng)的那天。”
聞言，楚辭冷哼，陰惻惻的白齒仿佛在嚼野獸骨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恐怖聲音：“詛咒我們遭報應(yīng)，麻煩你先看下自己當(dāng)初是怎么拋棄一個尚未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的?！?p> 然，女人明顯沒有半點悔意，更不覺得她做的事情有多殘忍，面目猙獰指向楚辭叫罵：“有本事你就去告，不是老娘不要你，而是你那個無能的爹?！?p> 說著害怕再繼續(xù)爭吵下去，她只會吃虧，隨即邁開步子，頭也不敢回小跑離開。
目睹整個過程的宋知許早已淚流滿面，心痛無比。她怎么可以詛咒那么好的楚辭，憑什么。
站在胡同口的少年好一會兒方才折返，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對著女孩擠出一抹溫柔的笑，把人拉進(jìn)屋內(nèi)反鎖好門。
“是不是她打疼你了，給我看看。”
破舊的沙發(fā)，宋知許整個人縮進(jìn)去，雙手環(huán)膝埋頭抽泣。她不是在哭自己挨的那一巴掌，而是太心疼楚辭。
明明是哥哥的親生母親，為什么不要他。
嗚嗚嗚
哎
少年無奈長嘆，捧起女孩滿是淚水的小臉，若無其事打趣：“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你委屈什么。”
即便再強裝不在意的模樣，還是被敏感的宋知許捕捉到隱藏在眼底的凄哀。雙眼如同兔子淚汪汪的人再也控制不住，撲進(jìn)楚辭懷里，滾燙的淚珠頃刻間浸透少年胸前破舊的衣衫，毫無任何形象可言。
她難受，楚辭更難過。但他是個男生，即使拿刀子在身上劃，也抵不上此刻的悲痛。莫名，跟著紅了眼。
良久之后，平復(fù)下來的女孩不好意思撓撓頭，趴在他懷里低聲呢喃：“哥哥，我有點餓了?！?p> 許是想讓楚辭放松，宋知許故意這么說。頭頂?shù)纳倌昱乃蟊?，嗓音略帶哭過之后的嘶?。骸跋氤允裁矗医o你做。”
為了防止有人再次偷盜，他們兩個現(xiàn)在學(xué)會了只備一點點干糧在廚房。宋知許從他胸口退出來，頭顱低垂：“煮面吧，其他也沒東西?！?p> 經(jīng)歷過一次又一次被盜，給本就窮困潦倒的二人雪上加霜。時至今日，“兄妹”倆身上僅剩那點維持溫飽的獎學(xué)金。平日里，她基本上不會多吃一口飯，能省則省。
“那，你去洗漱，煮好了我等你?！?p> “嗯，謝謝哥哥。”
苦中作樂的二人很快振作起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世界上唯有彼此救贖，才能熬過這段黑暗艱難的時光。
倆人動作都很快，這邊宋知許收拾干凈剛出來，楚辭也弄好了。
雖只有白水加點調(diào)味料的面條，卻是支撐他們熬過一個又一個嚴(yán)寒酷暑的救命藥草。
寂靜的夜，經(jīng)女人鬧這么一出，楚辭和宋知許并無睡意。
“兄妹”倆盤腿而坐，一個背靠墻壁隨性耷拉著一雙大長腿坐在單人床上，一個縮成一團(tuán)窩進(jìn)沙發(fā)里，談輪著本不屬于他們的沉重話題。
烏黑長發(fā)披散著的宋知許扯起唇角，看向滿腹心事的楚辭：“哥哥，你說這里什么時候會拆遷?！?p> 少年薄唇緊抿，思考片刻回答：“不管什么時候拆遷，我都不會讓你流浪街頭?！?p> 他就是輟學(xué)，也要照顧好宋知許。
“嗯，我知道。可，我們還能住多久？”
冥冥之中，她的第六感告訴自己，很快這兒便不再屬于他們。到那時，她和楚辭說不定真的要流浪街頭。
楚辭收起大長腿學(xué)著她的樣子，眼眸發(fā)亮：“在他們沒有給我們安置的情況下，決不離開?！?p> 以前一個人怎么樣都無所謂，流浪街頭也好，睡在垃圾場也罷，他可以忍受。
然而，現(xiàn)在說什么都不行。要拆小房子，必須要給宋知許一個舒服的避風(fēng)港，否則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動小房子的一磚一瓦。
擲地有聲的話語落在小小的宋知許心里，震得她眼眶發(fā)酸，鼻尖泛紅：“可是，我不想讓你受傷。”
她可以不在乎有沒有地方睡覺，能不能吃上飯，可她在乎楚辭的安危。想起女人臨走前的威脅，一股涼意爬上心頭。
年少的楚辭和她，從今往后該何去何從。天下之大，難道真的容不下二人的軀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