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相約后花園
另一廂金蓮回到家中，正遇上了王家的當家夫人徐氏。
徐氏問她這半晌到哪里去了，金蓮便把失手砸到捕快的事給說了。
徐氏便問：“可給了銀子沒有？”
“回夫人，給了的?！?p> “噢，那便好?！庇侄诘?，“眼下家中多事，這時節(jié)可別招惹上官府的人。”
說罷主仆倆便一路走了。
待到半夜的時候，龍昊在自家床上左右來回地睡不著。他仔細回想著白天的經(jīng)過，總覺得那個金蓮兒似乎是在勾他。
不是那個勾！而是，好像有事找她。但如果有事，為何又不直說呢？
“難道？！”
龍昊突然猛地坐起，瞧著自己一身的精肉，“該不會是碰上識貨的了吧？”
原來這原主從小就體格壯實，加上好習武，長到如今實在是個威猛先生。不過，要說那金蓮一眼就相中了他，還饞他身子，也實在是太無稽了些。龍昊理智地搖了搖頭，復又不甘心地躺下，繼續(xù)想著“三根手指”的奧妙所在。正不得其解呢，外面突然響起了梆子聲。
“當！——當、當！”
一慢兩快，龍昊知道，這個節(jié)奏代表著已經(jīng)是三更天了。
你以為他是亂打的？其實古人打更有規(guī)律。
一更的節(jié)奏是一慢一快：“當——當！”
二更是兩快：“當、當！”
三更是一慢兩快：“當——當、當！”
四更是一慢三快：“當——當、當、當！”
五更是琉璃，呃不對，是一慢四快：“當——當、當、當、當！”
想到時候不早，他便蓋上被子準備睡覺。
但是剛一合眼，他又猛然再次坐起！
三根、手背？那分明就是三更天，在后門相見的意思，錯不了！于是趕緊起身奔赴王家。
......
月隱星黯人聲靜，正是密謀好時節(jié)。
此時王家后角門上，金蓮又將心中所思反復籌謀了幾遍。
正思量間，就聽到隱隱有腳步聲傳來。她小心地探出頭去，果見有人。雖然黑夜之中相貌難辨，但瞧那虎背蜂腰、手長腳長的樣子，不是白天見過的捕快又是誰？
兩下里相見，不待龍昊開口，金蓮便先道：
“捕爺果然是個有膽識的人，不枉了奴家一番苦心了......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
龍昊不解，這還需要什么膽量嗎？又不是沒見過真人，對吧。但面上卻沒說什么，跟著金蓮急匆匆地走了。
白天那老鴇是個賢愚不分的人，說他們捕快進門別人就不敢來了，硬是不讓龍昊進，因此龍昊此時急的很。
金蓮帶著龍昊一路走，這王家乃是靜?？h兩大家族之一，本縣首富，他的住所叫東園，那自然是連墻接棟、深院大宅。從后角門進去后，首先是后花園，里面亭臺樓閣、水榭池塘自不必說。其西側(cè)才是住房，為夫人、小妾、小姐等女眷的居所，兩者合起來統(tǒng)歸為后院，也即內(nèi)宅。
兩人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不點燈，在黑夜中全憑金蓮對地形的熟悉，就帶著龍昊來到一處僻靜所在。又稍待片刻，見無異動，金蓮才復又開口道：
“捕爺冒險赴約，奴家實在是感激不盡?！?p> 然而龍昊卻急切道：
“姑娘約我半夜相見，想必是遇上了什么難事？不妨講出來，姑娘但有所托，在下必不相負！”
趕緊說正事吧，孩子名字都想好啦。
金蓮見她說得豪氣，不禁也點了點頭。但還是原地踱了幾步方才開口：
“奴家不知唐突，實是有一事相求。但求捕爺能救得這次，日后當牛做馬，必有報答！”
說著便一副要下跪的架勢，龍昊趕忙扶住了，“誒誒誒，姑娘別這樣……”
然而他心里卻頗為不爽：為什么是當牛做馬呢？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呀。不過面上還是說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且說出來，只要是我能幫的，就一定幫！”
“嗯?！?p> 金蓮軟軟地應了一聲。
隨后，話既起了頭，便嘩啦啦地講開了。
原來這王家祖上本是窮苦出身，在藥鋪子里面給人當學徒的。不過腦筋靈便，又十分肯吃苦，便逐漸受到了掌柜的賞識，有了經(jīng)驗與積蓄。
后來自立門戶，靠著一貫的勤勉作風，再加上一點成本管理的小技巧，才終于發(fā)了家。而且?guī)状?jīng)營之下，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是分號遍及四州十縣的大號，在整個浙江，“通記藥行”也算有名。
但是！
到這一代的王心堅老爺當家時，出問題了。偌大的家業(yè)如今竟然要后繼無人？
其實王家早年還算人丁興旺，但后來卻越來越少，等傳至王心堅時，就只有他一個獨苗。而再到他下面，目前居然還沒有香火繼承——眼看王老爺年近不惑，卻還沒有誕下男丁。只有個女兒雖然也算聰明懂事，但在這年頭畢竟無法掌家。
龍昊插嘴道：“不知你家小姐可成親了沒有，王老爺招婿又有什么條件？”
金蓮先是一愣，隨即木然回了句：“小姐已經(jīng)定親。我們老爺也沒什么條件，他最在乎生意，無非是要找精明能干之人。”
“噢，這樣啊......”龍昊怏怏然。
金蓮也不理她，繼續(xù)訴說。
王老爺起初認為問題不大，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才開始越來越急。雖招了婿，卻也一直沒有放棄親自生個兒子的想法。
對于此事，靜?？h的百姓有人說他是禍福相依、有得必有失。而有那起刻薄的，則干脆說他是壞事做多、自食惡果了。
王老爺是既羞且怒，沒辦法，只好納妾不息，耕耘不止。前后共娶了兩房正妻，金蓮便是續(xù)弦夫人徐氏的婢女，后來又服侍小姐的。此外，還另有八房妾室。
但可惜努力多年，也仍然是寡婦嘆氣——沒那啥用。
于是妾也不納了，轉(zhuǎn)而迷上了求佛問道的事。巫婆神棍請了不少，做法打醮，不止一次。
結(jié)果依舊然并卵……
不過就在前幾天，靜?？h突然來了個測字算命的道士。
他卦金要的極高，足足二十兩銀子一卦，尋常百姓根本沒那閑錢啊，就只當是來了個怪人，想錢想瘋了吧。因此前幾日里一直沒開張。
但有一天，一位婦人來到攤前。她穿金戴銀，一身的富貴之氣！就是人長得磕慘點……粗手粗腳、大耳肥頭，偏偏脂粉涂得極膩，還插了滿頭的珠翠釵鈿，極其的適得其反。
那婦人趾高氣昂地打量了道士一番后，哂笑道：
“騙人的營生，也敢開這么高的價碼。你要是便宜點，奶奶我便只當是施舍了你?！?p> 那老道士閉目回道：“天機不可輕易泄露，禍福須用誠意來求?！?p> “哼，什么天機不天機，不過是蒙人的把戲罷了?！?p> “夫人若是不信，盡可出字，只看老道準與不準?！?p> 那婦人聞言想了想，便抓過紙筆來，故意寫了個“蒙”字，羞辱于他。
而老道也不生氣，只說：“夫人一身珠玉，想是個貴家大婦吧?！?p> “啊呸！這也叫算命？不是瞎子便能看得出來。”
她怪聲怪氣地說道：“明告訴你，奶奶我嫁了好大的財主。日常使喚用度，無不如意的，便龍肝鳳腦那也吃得起！你要是真會算，奶奶的頭上掉根頭發(fā)絲下來，也夠你牛鼻子半輩子的嚼用。你倒說說我家里面的事情何如？”
那道士不嗔不惱，點點頭道：“夫人出了一個‘蒙’字。此字似家非家，頭上是草實非花......”又打量婦人一眼道，“雖然有萬貫家私，恐未必就事事如意?？v然是珠環(huán)翠繞，也只怕是人心難留。說句不敬的話，雖則表面風光，但內(nèi)里想是守了活寡也未可知?！?p> 那婦人聞言，“阿也！”一聲叫了出來，然后就掩面逃了。
于是旁觀眾人便都了然，必定是讓給他算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