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捧場
倆人在臺上站定,張聞順瞄了李休弦一眼,微不可查的對郭德鋼搖搖頭。
剛才在去后臺的時候,郭德鋼心里依然有些犯嘀咕,他眼下實在是被那幫同行們給坑怕了,雖然李休弦看上去不像同行,但是他還是拿不定主意,便讓年紀比較大的張聞順給瞧瞧。
張聞順年輕的時候是說相聲的,后來去干了裝修,用業(yè)余時間來說相聲,直到年紀大退休了之后,才專職說了相聲。
他年紀大,經(jīng)歷的事情也多,眼光更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來,李休弦壓根就不是同行。相聲跟別的行業(yè)不太一樣,是不是干這個的,逃不過他的眼睛。
見張聞順跟自己打眼色,郭德鋼心里踏實了下來,按部就班的開始了表演。
當抖出第一個包袱的時候,李休弦坐在臺下鼓掌大聲叫好,聲音在空蕩蕩的劇場里回蕩。
臺下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但卻絲毫沒有冷場的感覺。
畢竟他的拿手絕活,就是熱場子,更何況他真心覺得老郭說的挺好的。
臺上的郭德鋼眼圈微微有點發(fā)燙。
他現(xiàn)在實在是太難了,被京城的同行排擠,被主流相聲演員看不起,這大冬天的,每天還得在門口往里吆喝人,掙得那點錢在京城活下來都困難。
現(xiàn)在相聲又式微,往里日進來聽相聲的人三三兩兩的,一個個都還心不在焉,只有說到精彩的地方,才會稀稀拉拉的給點反應,哪里會有李休弦這么捧場。
相聲繼續(xù)往下說,李休弦越來越來勁,不是大聲叫好,就是在臺下起哄,只有他一個人,竟然把這小小的劇場給弄得無比熱鬧。
李休弦這么給面子,郭德鋼也興奮了起來,說的愈發(fā)賣力。
在說到整個節(jié)目的核心,賣布頭片段的時候,他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功力,把自己能力發(fā)揮到了極致,都有一種聲嘶力竭的感覺了,看的李休弦看的無比的過癮。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逗哏的不是于千。
雖然張聞順先生的逗哏也很好,但郭德鋼的相聲,沒有于千在,始終讓人覺得少了點什么。
這個節(jié)目郭德鋼后世跟于千也一起說過,節(jié)目效果很足,非常精彩。
不過那時候的郭德鋼,整體的狀態(tài)和現(xiàn)在完全不是一回事。畢竟已經(jīng)成名多年,而且年紀也逐漸的大了,雖然說的也很賣力,但是體力和精神頭明顯不如現(xiàn)在。
一整段說完,郭德鋼和張聞順在臺上鞠躬致意,回到了后臺。
一進了后臺,郭德鋼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了起來,張聞順在旁邊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
今天是郭德鋼說相生以來,說的最酣暢淋漓的一次,這么多年以來受到的白眼,承受的委屈,一下子全部被發(fā)泄了出來,在臺上的時候只覺得痛快了,一下了臺,就再也忍不住。
下一個節(jié)目,是由李晶表演的單口相聲。
雖然不是郭德鋼,但是李休弦依然很給面子,在臺下捧場。
德云社和郭德鋼身上纏繞的是是非非實在太多,幾乎是一直都處在風口浪尖上,在這其中,究竟誰對誰錯,除了當事人,外人又哪能知道的清楚。
李休弦只知道,自己喜歡看這些人在臺上說相聲,這就夠了,管這么多閑事干嘛。
一段節(jié)目演完,李晶鞠躬下臺,回到后臺之后,雖然不像郭德鋼那么抱頭痛哭,但也很激動,這都多久沒碰到過這么捧場的觀眾了。
下一段是郭德鋼的單口,他從后臺出來之后,臉上一點也沒有哭過的痕跡,笑瞇瞇的問道:“兄弟,你今兒這么捧場,我可得好好給你說。還有什么想聽的嗎”
李休弦嘿嘿一笑,道:“說《濟公傳》吧,我特別想聽這個”
“這可太長了,我就是給你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吶,不然,你換一個?”郭德鋼笑著說道。
但李休弦卻搖搖頭,道:“我就想聽這個,說不完不怕,說到哪算哪”
見他堅持要聽,郭德鋼也再推諉,拿起醒木一拍,念了一段定場詩,開始說了起來。
在李休弦的捧場之下,郭德鋼這一說就停不下來,徹底的投入了進去。
慢慢的,時間來到了深夜,他依然沒有下臺的意思,直到李晶在后臺小聲提醒,他這才反應過來,到了散場的時候了。
“兄弟,今兒就到這吧,再說下去,咱們就得在劇場過夜了”,郭德鋼在臺上笑道。
李休弦笑著點點頭,清了清發(fā)干的嗓子。
為了不冷場,他這一個聽相聲的,感覺比說相聲的還累。
郭德鋼在后臺換了衣服,走出劇場,看到李休弦正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見到他們出來,李休弦上前問道:“去喝兩杯?我請客”
有人掏錢請喝酒,他們哪有去不的道理。
一起到旁邊的一個小飯館坐下,總共就四個人,剛好坐滿了一張桌子。隨便要了幾個菜,上了兩瓶二鍋頭,菜先做著,讓老板先給上盤花生米。
等上菜的功夫,郭德鋼才有時間問問他叫什么名字,“兄弟,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李休弦擰開酒瓶蓋,給幾人倒上,道:“李休弦,木子李,一醉方休的休,弓玄弦”
“兄弟這名字起的好”,郭德鋼豎著大拇指道。
但李休弦卻笑著搖搖頭,他咋就沒覺得這名字哪好了。
舉起酒杯道:“相逢即是緣,我瞧著幾位特別對脾氣,來,干一杯”
“干杯~”
四人一同舉起酒杯碰一個,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之后,郭德鋼又問道:“兄弟,你是干什么的呀,我瞧你這長相氣度,不像是一般人”
“郭哥,你們還是叫我小弦吧,我朋友都這么叫我,至于干什么的,我是個演員,同時也是個歌手”,李休弦回道。
“我剛才在后臺還在嘀咕著,看小賢這模樣,不去演電影可惜了,沒想到還真被我猜著了”,張聞順笑道。
“還是老爺子您眼光毒辣”,李休弦恭維了一句。
不一會,菜上來了,幾人推杯換盞,邊喝邊聊。
酒過三巡之后,郭德鋼有些醉意,借著酒勁開始跟李休弦訴苦。
從第一次進京城開始,到后來被京城同行排擠,再到現(xiàn)在的,勉強在京城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滔滔不絕,聽的人心酸不已。
說完了自己,又說起了眼下相聲的式微,言語中透著一股子灰心喪氣。
等他說完了之后,李休弦拍拍他的肩膀道:“郭哥,你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以后肯定會出人頭地。
至于相聲,我認為,只是遇到了周期性的低谷而已,我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就會逐漸的重新回到大眾視野”
這屬于時代的問題,現(xiàn)在正處于漂亮國文化大舉入侵的年代,社會風氣整體都是對西方的向往和推崇,以相聲和戲曲為代表的傳統(tǒng)藝術(shù),完全被認為是已經(jīng)過時的東西,除了一些年紀比較大的人,根本就沒幾個看。
相聲還算是好的,即便是在現(xiàn)在最式微的時候,每年春晚也還有相聲節(jié)目登臺,至少可以讓大眾記得有這么個東西在。
而且05年之后,郭德鋼大火,也將相聲給重新帶火了起來。
別的一些像是戲曲之類,日子才是真正的難過,已經(jīng)完全從主流視線中消失。
這種情況即便到了以后,也只是稍微改善了一點,但依然還是半死不活,如果不是國家在背后撥款撐著,不說徹底消失,也差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