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元來到了這個小村子唯一的棺材鋪子的門前。
王記棺材鋪。
這個村子的人不算多，也就幾百人，本來是不該有棺材鋪子的。
但這個村子的老人實在是太多，所以開個棺材鋪，賣點壽衣，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p> 現(xiàn)在這個王記棺材鋪已經(jīng)關了門。
村里人，睡得早，也是正常現(xiàn)象。
雖然今晚發(fā)生了兇殺案，但突如其來的事件并沒有改變村民的作息習慣。
洛長元就睡在王記棺材鋪的門口。
他寧愿睡在棺材鋪子的門口，也不愿意面對灰塵那張?zhí)搨蔚淖炷槨?p> 他在等第二天，棺材鋪子開門，然后將三人安葬下來。
雖然這三個人不是他的親朋，也不是他的好友，只是見過一面的路人，但他還是決定將三人安葬下來。
正如灰塵所說的，自己若是死了，除了紅月姑娘，不知道有沒有人會這樣替他收尸。
也許，他的尸體會像柳明蕭的一樣，被扔進山里，被野狗啃食干凈。
但是，他還是給他們?nèi)齻€人好好的收了尸。
說不出來因為什么，更說不出來為了什么回報。
就是單純的看不過去。
只是，雖然能替他們?nèi)齻€收尸，但是卻不好替他們報仇。
因為他現(xiàn)在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沿路沒有血跡，沒有兇器，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洛長元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去睡覺。
是狐貍，一定會露出尾巴。
洛長元等著狐貍自己先動。
他抬起頭，望向天空。
漫天的星光撲面而來，灑在洛長元那結(jié)實的胸膛之上。
繁星，明月。
月是白月，皎潔，明亮。
那紅月呢？是否也是如此明亮？
洛長元已來邊關半個多月，算上趕路的時間，已經(jīng)離開天啟城二十多天了。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天啟城這么久，也是第一次離開紅月姑娘這么久。
月非故鄉(xiāng)月，人非身邊人。
洛長元的思緒，跟隨著頭頂?shù)酿ㄔ?，一起融入了漫長的黑夜。
醒來時，天已微亮了。
王記棺材鋪也已經(jīng)開門了。
王記棺材鋪的老板是一個寡婦，世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可王寡婦門前的是非卻一點也不多。
她的丈夫已經(jīng)死了十年，王寡婦不但沒有改嫁，一直為他守節(jié)，還將丈夫的父母都接到家里來照顧。
一照顧就是十年。
夫妻兩個人沒有孩子，她就領了一個孩子，把孩子的名字改成了丈夫的名字，寄托對丈夫的思念。
每天飯前，她都會替丈夫盛一碗飯，夾幾個菜，甄一杯酒，再替他上一炷香。
她的公婆好幾次勸她嫁人，王寡婦都拒絕了。
“為夫守節(jié)，妾之福分?！?p> 小堰村的村民對她贊不絕口。
她是個奇人。
一個敢開棺材店的女人，本來就是個奇人。
洛長元走進了王記棺材鋪。
“客官?！蓖豕褘D立刻迎了上來，“您，來看壽材？”
洛長元點點頭。
“苦主的身材呢？”王寡婦問道。
“昨天夜里，村子出了三條人命，知道吧？”
王寡婦點點頭：“聽公婆說了，但我女人家的，不便拋頭露面，也就沒去?！?p> 洛長元也點頭：“知道死者是誰吧，按他們的身材挑三副壽材吧。”
“客官，要替我們村子里的人挑棺材？”王寡婦似乎有點不理解。
“聽灰塵說，他們幾個都是從村子外面來的，在小堰村沒親人，怪可憐的，盡舉手之勞吧?！?p> “客官你心真好?！?p> 洛長元搖搖頭，繼續(xù)打量著這棺材店：“一個女人，照料這么大的棺材店，挺不容易吧。”
“有點累，畢竟棺材很重，一個女人家抬不動，有時候小武會過來幫幫忙?！?p> “小武人很熱心，喜歡到我這里串門，有時候會幫幫忙。”
“不過，他的眼睛很臟，總往不該看的地方看?！?p> 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年，總會有熱血沸騰的時候，總會有些不好的想法。
何況，王寡婦也算得上是風韻猶存。
洛長元理解小武的行為。
“就這口吧，小武的身材應該差不多。”王寡婦已挑好了一口棺材。
緊接著又替徐叔選了一口：“徐叔這個人可討厭了，經(jīng)常耍流氓，可不要臉?！?p> 她說這話時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
洛長元點了點頭。
“小二子那個孩子呢，其實還挺可憐的，跟著一群叫花子來了我們村子，也不偷也不搶，唯一不好的是，喜歡躲在別人的窗戶底下，偷聽閑話?！?p> 寡婦門前是非多，王寡婦一定不愿意別人偷聽她的閑話。
洛長元的太陽穴突然跳動了一下。
他想到了一種不一樣的假設。
王寡婦獨居十數(shù)年，和灰塵互有好感。
然而，這個年輕人小武，卻經(jīng)常來王寡婦的店里幫忙，引起了灰塵的注意力。
徐叔經(jīng)常騷擾王寡婦，也引起了灰塵的不滿。
王寡婦和灰塵幽會，被那個寫錯別字的小孩，也就是喜歡偷聽閑話的小二子看見。
于是，為情所困，為了不讓別人嚼舌根，灰塵痛下殺手。
合情合理。
當然，只是假設。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捕手行事的原則。
思忖之間，門外已有腳步聲傳來。
不慌不忙，云淡風輕。
是灰塵。
“挑好棺材了？”灰塵還是那個樣子，一襲白衣，一臉淡然的樣子。
洛長元點頭：“挑好了?！?p> “有沒有，給自己也挑一口?！?p> 王寡婦聽到灰塵的話，被嚇了一跳：“灰塵，你說什么呢？”
“開個玩笑?！被覊m的臉上還是掛著那種淡淡的笑容。
洛長元突然問灰塵：“你有沒有試著躺進過棺材？”
“沒有?！?p> “想不想試一試？”
灰塵臉色微變，眉頭輕輕皺起：“你想躺進棺材里面去？”
“我想和你一起，躺進棺材里面去?！?p> 灰塵像是被嚇了一跳，他有點搞不懂洛長元想要干什么，剛要開口問他，只見洛長元繞著一口楠木棺材看了半天，又拿手指敲了敲。
隨后笑道：“就這口，怎么樣，和我一起躺進去？”
“你真要躺？”
“真要躺?！?p> “那為什么不一人躺一口棺材？”
洛長元突然指著自己的鼻子，笑了幾聲：“知不知道，我練過縮骨一類的秘術?！?p> “所以呢？”
洛長元直接將這口棺材的蓋子推開，將它挪到一邊：“所以，這口棺材，足夠我們兩個躺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