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鎮(zhèn)將這封雞毛信揣入懷中,又將衣柜挪回了原位,這才踮起腳尖,輕輕地離開了這里。
洛長元在他走后不久,也落下房梁,跟了過去。
他清楚地看到,魏橫空家里,藏有一封雞毛封口的密信。
雞毛信,又稱羽檄。是驛站、軍隊傳信的最高等級。用羽檄者,必須用六百里或八百里快馬加急送出。
洛長元猜想,這封雞毛信,很有可能就是邊關(guān)送來的六百里加急密信。
他不遠不近地跟在朱鎮(zhèn)身后,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鐺,鐺,鐺?!边h處突然傳來三聲銅鑼鈴響。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是更夫的聲音。
“鐺,鐺,鐺?!庇质侨曡岉憽?p> 大狼國律,戌時之后,實行宵禁。
除大狼國官員、辦案捕快、更夫等少數(shù)職業(yè)外,其他人等,一律不準出門上街。
違者,罰銀五兩。
現(xiàn)在,已到了宵禁的時間。
不過洛長元絲毫不擔心。
作為一個長期行走在黑夜中的捕手,他早已學會了和黑暗融為一體。
別說是一個更夫,就是這個有著二十多年經(jīng)驗的老捕快朱鎮(zhèn),也壓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跟蹤他。
銅鑼聲震耳巨響,但洛長元仍能清清楚楚地聽到朱鎮(zhèn)的腳步聲。
和他的呼吸聲一樣輕。
聽聲,早已成為了洛長元的一項基本技能。
許久,許久……
朱鎮(zhèn)在月關(guān)戲樓的后門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輕輕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一個仆人模樣打扮的人提著火把,打開了門。
仆人的聲音已壓得很低,但洛長元依舊聽的很真切。
“朱捕頭來了,老爺已經(jīng)在里面等候您多時了,快快進去吧。”
說完,立刻將朱鎮(zhèn)請了進去,又向四周掃了一眼,確認無人后,才關(guān)上了門。
洛長元躲在街角的磚瓦墻后,斜瞇著眼。
大腦也在飛速地運轉(zhuǎn)著。
這個朱鎮(zhèn),居然和月關(guān)戲樓也有聯(lián)系?
密信里寫了些什么內(nèi)容?為何會在魏橫空的手上?
朱鎮(zhèn)拿著這封信,準備是去見誰?
這個案子到底牽扯了多少人?
一連串的問題涌入洛長元的腦海里,把他腦袋脹得生疼。
不管了,先進月關(guān)戲樓看看,順便找一下紅月姑娘,看看她有沒有什么進展。
洛長元只三五步,一個縱身,兩米多高的院墻便一躍而上,四處打量一下,確認無人發(fā)現(xiàn),便輕輕落在了庭院內(nèi)。
院內(nèi)種滿了郁郁青青的樹木,雖然到處都點有火把,但在樹木陰影的遮擋下,也很難有人發(fā)現(xiàn)洛長元的存在。
他掩住自己的氣息,低著身子,朝紅月姑娘的閨房里摸去。
遇事不決,問紅月姑娘。
紅月姑娘的房間里還沒有熄燈,每天只有在這個時間,她才可以真正靜下心來,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白天的時間,不是迎合這位達官,就是附和那位顯貴。
強顏歡笑之間,她已將自己全部的身心,毫無保留地拋售了出去。
唯一干凈的,就剩下那個死也不肯賣的身子了。
為他而留。
只是不知道,那個少年是否能品讀出她的心意?
淡黃色的油燈下,一只雪白纖細的玉手,正握著細長的毛筆,在紙上打磨著什么。
那是一支百年難遇的紫毫筆,紙張也是徽州府獨產(chǎn)的碧云春樹箋徽紙,配上那修得干干凈凈的玉指,相得益彰。
筆毫觸著白紙,在淡色的燈光下,已勾出一個人形。
是洛長元的臉。
“砰”。門外突然輕聲一響。
紅月姑娘投去目光,似乎沒有一個人影。
她再度將頭低下,沉浸在自己的畫作里。
又是一響。
紅月姑娘挑起了眉毛。
她輕輕起身,卷起畫卷,收進柜子里。而后輕步走到門前,低問了一句:“誰啊?”
“是我!”門外傳來洛長元那熟悉的聲音。
紅月姑娘又驚又喜,立刻將門打開。
洛長元滾了進來。
鎖上房門的一剎那,紅月姑娘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
門已上鎖。
想到這里,紅月姑娘的臉頰突然泛起潮紅,連氣息都變得有些慌亂了。
“你,你,這么晚了,你來我這干嘛?”
洛長元已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那個案子,有新消息嗎?”
紅月姑娘聽他這么說,心里像是澆了一盆冷水,剛剛還有點潮紅的臉瞬間消了下去。她抿著嘴,幽幽道:“有一點消息,但不多?!?p> “這么晚了,你就是來問這個的嗎?”紅月姑娘還是有點不死心。
“當然不是!”
紅月姑娘心里又是一喜。
“我是跟著一個人來的月關(guān)戲樓!”
紅月姑娘徹底死心,哦了一聲,問洛長元:“跟的誰?”
“朱鎮(zhèn)!”
紅月姑娘皺起了眉:“就是那個被稱為天啟城第一快刀的老捕頭朱鎮(zhèn)?”
洛長元點點頭:“不錯,他從典獄長魏橫空那里,偷走了一封雞毛信。我一路跟蹤他,來到了這里,發(fā)現(xiàn)他和一個人在此地碰了頭?!?p> 然后他輕笑一聲:“這么多房間,要是一個個去找,我準得被當成采花賊扔到大牢里去。所以我想問問你,今天的月關(guān)戲樓有哪些人留宿?”
誰知紅月姑娘只是輕輕搖頭:“月關(guān)戲樓不是青樓,從來不會有外人留宿?!?p> 洛長元瞇起了眼睛:“也就是說,朱鎮(zhèn)來見的某位老爺,是月關(guān)戲樓里的人?”
“很有可能,你現(xiàn)在是懷疑朱鎮(zhèn)還是魏橫空?”
洛長元道:“說實話,都懷疑。”
“理由?”
洛長元又瞇起了眼:“首先是魏橫空,他的家里為何會藏有一封雞毛信?雞毛信都是加急密信,藏在一個普通典獄長的家里,確實有點不太正常?!?p> 紅月姑娘點頭:“朱鎮(zhèn)呢?為什么要懷疑他?”
“我不明白朱鎮(zhèn)為什么要在夜間去魏橫空家里去探查?!?p> 紅月姑娘道:“也許他也懷疑魏橫空。朱鎮(zhèn)是個捕頭,擔著這個案子,夜間去魏橫空家里搜查也情有可原?!?p> “問題就在這?!甭彘L元打斷了紅月姑娘的話,“既然已經(jīng)搜出了密信,一不查看,二不帶回衙門,三不帶衙役過來抓捕審問。反而來到了月關(guān)戲樓見什么老爺,你不覺得可疑嗎?”
紅月姑娘點頭:“你這么一說確實有點可疑,那你現(xiàn)在想做什么?”
洛長元嘴角上揚,笑道:“弄出點動靜,看一看密信里到底寫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