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胡主任
“知道了，我有點事兒，下次請你吃飯?！彼麑⒓t綢布重新蓋上，朝著右方拐去。
今天，就是月初。
玉沙路不長，盡頭就是居委會，這么多年來，他走過不知道多少次。
兩旁的店鋪他不看都能背得出來，老林雜貨鋪，紅星超市，鮮鮮水果攤，曹州酒樓……這些店鋪門口都掛著一長串燈籠，它們有時候開有時候不開，總歸開的時間少。營業(yè)時間基本隨心。
另外還有一個小區(qū)：懋園。
名字很氣派，實際上還不如德馨小區(qū)，一共只有兩棟樓。每棟三層。
兩年來楚河除了看到兩位牙都快掉光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其他人影子都沒看到過。
順著玉沙路往里走，大約四百米，就是居委會所在。
居委會是一棟平房，聽說城市沒有開發(fā)之前是神廟，現(xiàn)在也還保留著神龕——他們這座城市是歷史名城，遺留下來的廟宇道觀，神龕佛像不在少數(shù)。
走到門前，楚河輕輕敲了敲，片刻后，走出來一位中年婦女。
“胡主任好?！背有χ鴮⒒@子遞過去：“這是王奶奶托我?guī)Ыo你的?！?p> “有心了?！焙魅螡M臉慈祥，梳著利落的短發(fā)，穿著一件黑色露肩群，帶著珍珠項鏈，笑著招手：“進來坐，外面待著干嘛？”
楚河走了進去，平房里是玉沙路的居委會，裝修非常儉樸。
中央是胡主任的辦公桌，放著一個地球儀。后方是一排木質(zhì)書柜，門口右方擺放著兩座沙發(fā)，中央有一具木質(zhì)茶幾，極其具有年代感。
胡主任親手泡了一杯茶遞給楚河，笑道：“每月都給我送只雞，心意我領(lǐng)了。”
“主任客氣?！?p> 胡主任滿意地看向楚河，拿出一張照片：“小楚啊，德馨小區(qū)的適婚青年就只有你一個了，你看看這姑娘怎么樣？”
又是結(jié)婚……楚河無奈接過照片看了一眼。
長得帥也不能怪自己是不是？
照片上，是一個頂著大紅蓋頭的女子。
昏黃的燭光下，金色的囍字有些刺眼，而紅蓋頭下，仿佛被許多牙齒撐起來那樣，東一塊西一塊全都凸了起來。
這女孩兒怕不是有什么遺傳病……楚河卻之不恭，連忙道：“主任我現(xiàn)在還不想結(jié)婚?！?p> 胡主任滿是遺憾地嘖了一聲，但也沒追問。頓了頓，猶豫道：“小楚啊，你來我們這里也有些時間了，沒想著出去找個工作？”
“你看，周圍幾個小區(qū)，就你還在家里閑著，年輕人要有干勁，哪兒能天天閑著呢？”
楚河有些意外。
這么多年來，胡主任還是第一次這么熱情。
“我也想啊，但這不是沒找到合適的嗎？”
這條街上有不少商鋪，他也去問過要不要人手，但每次對方都是翻著眼睛看了他兩眼，呵呵冷笑一聲，就沒了下文。
他很不理解，以自己的姿色，居然找不到一個正常的工作。
胡主任聞言一拍大腿：“正巧了不是?！?p> 她快步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封信：“羅酆集團正在招人，面試地點就在道德宮，聽你爸說，你不是什么……游戲代練嗎？”
“怎么樣？去試試？”
楚河愣了愣：“羅酆集團……全國最大的游戲集團？”
“何止，去年都上市了?！焙魅瓮屏送撇璞Φ溃骸靶〕憧梢プ∵@次機會，我聽說你現(xiàn)在就在什么語音頻道，購物平臺上接單，那能賺多少錢？”
“要是進了羅酆集團，那可就等于端上鐵飯碗了！”
楚河微微點頭，羅酆集團，這個名字就連不怎么出門的他都知道。
全國最大的游戲集團，手下有全國最大的視屏平臺，游戲交易平臺。市值高達(dá)上萬億！
這樣的集團如今需要招人？
他清楚自己的水平。
天賦他有，但他并不是喜歡去苦練的性格，或許是劫后余生，他的性格更加隨性。
今天有單就今天打，今天沒單也不強求。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訓(xùn)練，更沒有工作經(jīng)驗，他不覺得自己能加入這樣頂尖的公司。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胡主任勸道：“聽說啊，是這次羅酆集團制作出了跨時代的項目，非常需要人手。再說了，你就去看看，就在咱們旁邊，幾步路就到了?！?p> “行吧……”楚河想了想，也沒有推脫。
來都來了。
他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胡主任卻臉上都笑開了花：“我就說小楚懂事……現(xiàn)在去？”
楚河搖頭：“晚上怕趕不回來?！?p> “別怕。”胡主任慈祥地拍了拍他的手：“今晚有人打更。”
“行，我去試試。”楚河站了起來，胡主任卻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她的神色嚴(yán)肅起來：“小楚，你記不記得七戒第五條是什么？”
楚河微微頷首：“不要相信道德宮的道士說話，他們都是騙子?！?p> “記不記得保潔的秦叔？”
胡主任深吸一口氣，凝重道：“他被那些道士騙走了味覺?！?p> 楚河愕然，胡主任抽出一只女士香煙點燃，深深抽了一口。
青藍(lán)色的煙霧吐出，她沉聲道道：“以前有段時間，一切信仰都被打成了封建迷信，那時候啊……道觀寺廟拆的拆壞的壞，不少文物就這么沒了?！?p> “咱們市算保護得好的，但當(dāng)時道德宮的正牌道士全都逃出去了。那里被暫時作為囚犯收容所的?！?p> 楚河有些意外地看向窗外，遙遙可以看到道德宮的黑瓦白磚。
道德宮……居然以前是監(jiān)獄？
胡主任摁滅煙頭，嗤之以鼻道：“這才多久？等他們刑滿釋放，竟然直接在道德宮當(dāng)起了主人！外地人還以為他們是真道士！可笑不可笑？”
“狗改不了吃屎，這群人什么都騙。而且不放過任何機會，你小心點。他們嘴里沒一句真話！”
“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別答應(yīng)，直接去羅酆集團辦事處考核！”
楚河微微皺眉，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有哪里不太對。
冥冥中，他似乎感覺到一股抗拒。
但兩年來勉強樹立起的世界觀，又感覺一切圓融自洽。
“好，我快去快回?！?p> 胡主任一路將楚河送出居委會，直到楚河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回到辦公室，她卻坐立不安，片刻后皺眉搖了搖頭：“不行！”
“小楚社會經(jīng)驗少，恐怕真的會出事！”
她打開手機翻了翻，很快找到一個號碼。
林記棺材鋪。
撥通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電話里很安靜，甚至聽不到任何呼吸。許久，才有一個聲音嘶啞開口：“胡主任?！?p> “今晚六點，你去道德宮接一下小楚?！焙魅尾蝗菥芙^地開口道。
沉默。
足足過了五秒鐘，聲音才繼續(xù)開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