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王偉東并不了解、也猜不到安憶的性格與行事風格。
作為行業(yè)最頂端的重生者,后者什么樣的下屬沒見過呢?
盲目囂張的、狂妄的、自大的……有實力卻脾氣沖的、臟話連篇的,安憶曾經都見得多了。
他們之間這點過節(jié),在他眼里根本微不足道。
以他的氣量和眼界,是不可能按對方那種極其粗暴的方式來還擊的,也太掉價了。
不過王偉東在集體會議上,敢直接拒絕他的工作安排,也算是徹底選擇跟他硬剛了,那在之后的工作過程中,相較于他人,給前者多上點強度,肯定是有必要的。
否則大家都把他當軟柿子捏,還了得?
這是混職場無法避免的生存法則,也是他的個人原則。
當然,這種事不必急于一時,安憶可不想在集體會議上就把事情鬧得太過雞飛狗跳,否則場面太難看,曾應隆那邊也不好交代。
反正他在鐘鼎設計工作的時間還很多,完全可以慢慢教育這種小菜雞嘛。
職場中的斗爭,向來是軟刀子才最可怕,這比當面針鋒相對、口頭上爭個輸贏要高級多了。
“張姐,我這次來工地,就不出面了,我去把整個工地跟進一遍,看看有什么其它問題需要糾正的,至于穹頂的事,你單獨跟施工方談吧。”
周二一早,安憶坐在副駕駛位置,張采薇負責開公司的公用轎車現代SUV,一起前往陳總家工地,南雁市別墅區(qū):海濱花園。
其實安憶早上出來,只是去圖文店取自己的名片的,曾應隆沒讓他一起去工地,他是自愿來這邊了解情況。
張采薇聽到他的話,沒什么意見,回道:“好的?!?p> 雖說她現在對安憶的設計實力,早已不作懷疑,但想要在室內行業(yè)真正混的開,僅靠辦公室里的能力是不夠的。
人際關系的處理永遠是職業(yè)的主題,這點不管在什么行業(yè)都如此。
安憶第一次來工地,選擇旁觀學習卻不參與其中,也合情合理。
甚至在張采薇看來,對方如此選擇才足夠聰明。
畢竟有的人為了急于表現自己,在事情的具體情況都沒摸清楚前,就盲目出風頭,結果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上午十點左右,他們終于來到目的地:海濱花園#31棟別墅,也就是陳總家工地。
在南雁市,這里本是炒房團的發(fā)源地,房價在兩年前就已被炒到均價兩萬多,超過國內一線城市。
海濱花園里的別墅每棟價格都在1500萬左右,原始面積四百平米的房子均價近四萬,在當下無疑是相當恐怖了。
可以說,能在這里買房的人,都是南雁市最頂層的富豪。
安憶眺望著眼前這一棟棟各有設計特色的別墅群,心中卻在想……這座城市的房價頂峰期,也就今年余下這幾個月了吧?
因為他知道從今年上半年開始,南雁市的民間次貸危機就已經悄然爆發(fā)了,之后整個城市的經濟都將為全民借貸炒房、以及投資虛擬經濟等投機行為,付出沉重的代價。
“可惜我現在窮的叮當響,要不然現在跑到鵬城買上幾套房,幾年后就能翻好幾番?!?p> 安憶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他對投機炒房這種事當然毫無興趣,只是作為重生者,撿不了這種漏好像也少了些許樂趣。
他很清楚,南雁市的房價崩盤后,炒房陣地就轉移到了鵬城,之后鵬城的房價可謂是一路飆升。
而僅僅幾年后,就連他這種年薪數百萬的人,也買不起鵬城市中心的房子。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都重生了,鵬城的房價高低,和他也關系不大了,雖說他以后少不了還是會因工作需求到鵬城辦事,但事業(yè)重心肯定不會再放到那邊,他會選擇留在省內。
原因很簡單,遠離家人、朋友,獨自背井離鄉(xiāng)討生活的日子,終究是實在太痛苦、太寂寞了,他已經體驗過一遍,實在不想再重復。
“安憶,車停好了,那我直接去找木工師傅商量穹頂的事,勞煩你把其它樓層里的空間過一遍了?!?p> 張采薇帶著安憶一起走進正在施工的31#別墅后,里面塵土飛揚,木屑飄的到處都是,電鋸聲、電鉆聲、榔頭聲相互交織在一起,于嘈雜中體現著工程的忙亂。
安憶對這種場景再熟悉不過,不足為奇,他以前去的工地,基本都是幾萬平米的星級酒店施工現場,別墅工地實在小兒科。
他沖張采薇點了下頭,沒說什么,直接捧著公司帶來的備用圖紙,頭戴安全帽,一頭鉆入到最底層的負一層,開始審核工程的進度。
他來工地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盡快熟悉自己的工作環(huán)境,及加快自己的事業(yè)節(jié)奏。
畢竟他想在11年前的設計行業(yè)快速站穩(wěn)腳跟,不僅要對公司熟悉,也要將與公司合作的各個單位摸清楚狀況。
施工方如此,甲方、材料商也是一樣。
不過等他開始審核工地后,他發(fā)現這支施工隊能力上實際挺不錯的,大到天花吊頂、立面造型,小到數據尺寸如燈具、給排水、強弱電控制定位等,基本都在按圖施工,不像大多數沒有資質的施工隊,更喜歡自我發(fā)揮,往往一通亂做。
當然,圖紙上沒表現出來的結構數據,還有一些需要現場解決的地方,施工方就只能靠自己以往的經驗(怎么方便怎么來)發(fā)揮了,至于最終效果如何,他們是不管的。
不過打工人嘛,求的就是一個工作效率,早點做完這個工地,還得接著做新的項目,人都為了混碗飯吃,也是情有可原。
……
“張工,依我看,這穹頂就這樣算哩,你就按現在完成的造型想想法子嘛,比如加幾根線條修飾一下,否則真要拆了重做,費功夫不說,還要造成不必要的損耗,這筆費用可不低,我們這邊是不會出這筆費用的,畢竟你們節(jié)點詳圖都沒畫,責任完全在你們……”
在安憶逛完整棟別墅、返回到一層時,他發(fā)現張采薇和施工隊做吊頂的木工師傅,居然還在協(xié)商穹頂的事。
張采薇蹙著眉頭反駁,“朱師傅,這種解決方法肯定不行,穹頂本是陳總夫妻倆特意要求的造型元素,你把它做成這樣,他們已經很不滿意了,怎么可能隨意蒙混過關?
至于過失,你把責任完全歸結到我們公司,也是毫無道理的,我們無論在圖紙上,還是3D效果圖上,都畫得是半球狀歐式穹頂,這你是能看到的。
確實,迫于時間關系,我們省略了穹頂的節(jié)點詳圖,但這并不影響造型的呈現,不是嗎?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做穹頂,完全可以事先打電話給我們,讓我們出變更圖,而不是直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把穹頂簡化,然后做成現在這個樣子?!?p> 剛瀏覽完整個工程的安憶聽到他們的交談后,也是抬頭看了眼已經做好大半個基礎的穹頂造型,瞬間被雷到。
現在這穹頂哪是半球狀啊,根本就是一個放大了好幾倍的巨型鍋蓋,弧度上完全不夠,怪不得別墅主人會不滿了。
不過他們公司在這個項目的圖紙上,確實也沒出穹頂的節(jié)點詳圖,最終會引發(fā)這場糾紛,倒不意外。
作為設計界的老鳥,安憶很清楚糾紛原因是什么,歸根結底是雙方都在圖省事而已。
施工方簡化施工難度,無非是為了加快工程上的節(jié)奏,既然鐘鼎設計沒出節(jié)點詳圖,那木工師傅自然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反正只要圖紙不完整,他就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而鐘鼎設計的制圖師則是在偷懶,以為立面圖和效果圖上都有穹頂造型了,節(jié)點圖畫不畫也無所謂,這就是個住宅項目而已。
當然,安憶不排除繪制這套施工圖的制圖師,可能不懂穹頂的工藝手法,所以才沒畫這個節(jié)點詳圖。
但不管怎樣,缺斤少兩的圖紙,既然能通過設計師審核被送到工地上,那設計方就是得承擔責任的。
“張工,你要這么說的話,就耍賴哩,你們缺少圖紙是事實吧?我們做施工的,一向是圖紙有什么就做什么,沒有的,就默認你們讓我們現場解決,哪有反過來叫我們給你們審查圖紙的?”
朱姓木工一口咬定缺圖紙的事實,雖說他年紀不大,看著就二十來歲,但明顯是工地上的老油條了,知道死抓主要矛盾推脫責任。
張采薇很無奈,經過一番長談,她其實早就明白,對方是故意不講理的,這件事根本談不出任何結果,除非他們設計方,愿意主動承擔此次的施工責任。
但這事曾應隆不會答應,倒是有可能把她叫去臭罵一頓,說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她想了想,只能說道:“算了,穹頂的事你先放著,去做其他工作吧,我找你們高經理談。”
朱姓木工聞言,臉上還很不滿,“張工,這事你找高經理有什么用?
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我啊。
你還是聽我一句勸,趕緊出一個修改方案,比如加點造型、線條之類的,否則再耽誤下去,施工進度也要跟不上了,到時誰來出誤工費?
再說了,我們高經理最近可是回贛省老家去了,最早也要周末才會回南雁市,你想找他中間還得耽誤三四天時間,有這個必要嗎?”
張采薇聽到這,眉頭不禁蹙得更緊。
倒是站邊上一聲沒吭,正用手機把穹頂現有結構全部拍攝一遍的安憶,在聽到朱姓木工這番話后,心中立刻反應過來:
這家伙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