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郎中孫繼皋彈劾海瑞，說海瑞是誤國誤民的小人，還有翰林院的顧憲成彈劾海瑞是酷吏。
萬歷皇帝看奏疏，感覺這是他們有意針對，此時徐階、董份他們關在鎮(zhèn)撫司大牢，隨時等候?qū)徲崱?p> 這時候彈劾海瑞，他們有什么居心？
而且孫繼皋無錫人，他是萬歷二年狀元，顧憲成也是無錫人，這里面沒貓膩，是個人都不信。
“叫孫繼皋、顧憲成、王應選他們到乾清宮?！?p> 一個時辰后，顧憲成見到當今皇帝后，他感覺皇帝有些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他記不起來。
“你們有什么要奏的，當著朕的面，今天都說出來?！?p> “海瑞是奸邪小人，他本就是個舉人，受到先帝薦拔才讓他登此高位?！?p> “孫繼皋，你說海瑞是小人，你又是什么人？”
“圣上信任海瑞這樣誤國害民的小人，臣對大明江山擔心，徐先生還有董先生是有罪，但是不能讓貪官去審他們。”
“哦…！”萬歷皇帝冷笑，他第一次聽說海瑞是貪官。
顧憲成的目光去找孫繼皋，見他直接這樣說出來，雙方非要鬧僵不可，此時大殿內(nèi)安靜異常。
孫繼皋把題本拿出來，萬歷皇帝讓陳矩接過來，隨后孫繼皋說：
“海瑞從弟海珥家過繼了一個兒子，這個人叫：海中適?！?p> “此人違反大明的海禁，他仗著自己是海瑞的養(yǎng)子，便開始進行走私貿(mào)易，將海南的檳榔賣到泉州購買蠶絲，然后再把蠶絲運到南陽一帶售賣，海瑞任都察院左督御史不到一年，這個養(yǎng)子已經(jīng)賺幾萬兩白銀?！?p> “臣敢問圣上，海瑞這樣是不是知法犯法，是不是徇私舞弊？”
萬歷皇帝腦袋翁的一下，他從來沒想過海瑞家有這樣的人。
不過他還是鎮(zhèn)定下來，他看著孫繼皋和顧憲成他們：“海瑞知道不知道？海瑞拿沒拿銀子？”
“這個要圣上派人去查，臣等只是不服海瑞，他只是一個舉人，憑什么呀！”
“孫繼皋，就算你是狀元，也不能這么說，英雄不問出身，我大明太祖高皇帝，他也落魄過，不還是創(chuàng)建大明?！?p> 顧憲成說：“海瑞此人私德不修，現(xiàn)在市井已有流言，海瑞剛，如虎狼，強彈劾，硬羅狀，小官喊爹娘，大官心惶惶。”
“圣上以寬仁治國，他海瑞放出話，貪污五十兩就要剝皮填草，這樣誰還敢當官，我大明非被他攪亂不可?！?p> “這樣投畀豺虎的酷吏，只要有他在，朝廷永無寧日！”
“臣請圣上罷黜海瑞?！?p> 萬歷皇帝冷笑一聲，這些人恐怕不是沖著海瑞而來。
萬歷皇帝此時感覺危險向他逼近，徐階到京后，許多人跳了出來。
“朕自會問海瑞，如果他拿了銀子，朕就會罷黜他，如果他沒拿銀子，朝廷就要治他養(yǎng)子的罪，讓海瑞大義滅親！”
“圣上是否有意偏袒海瑞，不信我們這些科甲正途官員？”王應選站了起來。
“朕會問他，你們回去吧…?！?p> “圣上！”
“圣上…??！”
萬歷皇帝擺擺手：“回去吧?！?p> 等他們走后，萬歷皇帝把張鯨叫過來：“嚴密監(jiān)視他們一舉一動?！?p> “陳矩，叫馬林的一團進城，再給遼東去信，叫他們調(diào)集兩個營進京?！?p> 隨后萬歷皇帝讓小四去叫鄭王他們：“你去叫鄭王他們進宮，有要事商議。”
……
一個時辰后，鄭王他們宗室進宮，萬歷皇帝把奏疏拿給他們。
“上百名官員彈劾海瑞還有龐尚鵬，你們怎么看？”
代王朱鼐鉉說：“陛下，這是針對您而來，徐階他們進京，和他們牽連的人很多，如果徐階他們?nèi)f了，三法司就拿到許多官員犯法的證據(jù)。”
“現(xiàn)在人人自危，應該盡快把徐階殺了！”
“鄭王如何看？”
“陛下，臣不擔心朝中的官員，恐怕南直隸還有浙江會爆發(fā)兵變甚至民變。”
“而且這里牽扯到張居正，現(xiàn)任
湖廣巡撫劉一儒是張居正的親家，如果動徐階，張居正就要牽扯進去，兵部尚書方逢時、禮部尚書潘晟、工部尚書曾省吾?！?p> “還有申時行他們，徐階和董份親家，申時行和董份也是親家，到時內(nèi)閣、六部朝中官員牽扯太多?！?p> “為了穩(wěn)妥起見，還是罷免海瑞還有龐尚鵬，等陛下打敗土默特部，再召回他們?！?p> “劉一儒是湖廣巡撫，要是張居正牽扯到他，湖廣永順、保靖、容美、東鄉(xiāng)五路這些土司，他們聚集起來有十幾萬人?！?p> “要是劉一儒資助這些土司武器，還給這些土司錢糧，他們就會鬧起來?！?p> “到時天下就要大亂！”
萬歷皇帝一拍桌子：“我大明是全天下人的大明，不是士大夫的大明！”
“勛貴也好，士大夫也罷，得罪他們朕是不怕的，要讓朕和這些士大夫同流合污，壓榨全大明的百姓，朕是不干的！”
“就算背負罵名，朕還是要做，宗室不支持朕，這沒關系，念在你們是我長輩，還有兄弟的份上，不要和官員們走的太近?！?p> 萬歷皇帝眼睛流出淚水，他看著代王說：“去年在大同，朕親眼看到百姓餓死，這大明我是皇帝，百姓吃不上飯，最大的罪人就是朕?！?p> “我的長輩，還有兄弟們，想一想太祖，現(xiàn)在咱們老朱家富貴，可是大明有多少像太祖家里一樣，吃不上飯餓死的人?！?p> “我也不想爬冰臥雪，大冬天在草原上打仗，可是不去不行，軍餉層層貪污，武將殺良冒功，這可是我大明的百姓。”
“江南徐家、董家、蔣家還有王家，家產(chǎn)就有幾千萬兩，他們富可敵國，可是百姓忍饑挨餓，天下有這道理嗎？”
“田地，糧食，這就是百姓的命，你們諒解也好，不諒解也罷，大明江山亡在我的手里，我認了，朕就甘愿當飛蛾，就要撲向火里?！?p> 朱鼐鉉說：“陛下，臣支持你，如果有亂臣賊子犯上作亂，臣第一個不答應！”
鄭王站了起來，他知道萬歷皇帝心系天下蒼生的心，這次官員不鬧還好，如果要鬧起來，恐怕陛下會大開殺戒！
“臣站在陛下這里，不過，還要有所準備，應該派遣錦衣衛(wèi)，去湖廣還有江南，先把湖廣巡撫劉一儒看管起來，調(diào)集山東備倭兵，隨時等候調(diào)令，如果江南兵變或者民變，前往江南鎮(zhèn)壓！”
“藍自大，你拿著王命棋牌去湖廣，把湖廣巡撫劉一儒看管起來，不讓他接觸任何人?！?p> “遵旨！”
“張鯨，老季，你們派人去江南，嚴密監(jiān)視一舉一動，如果有人搞兵變，錦衣衛(wèi)格殺勿論！”
“遵旨！”
隨后萬歷皇帝又召見海瑞。
“你的養(yǎng)子怎么回事？”
海瑞說：“臣和他不和，他是我堂弟的兒子。”
“他在走私貿(mào)易，你知不知道？”
海瑞搖搖頭：“我們已經(jīng)有兩年不見，臣不知?！?p> “他賺的錢，你拿沒拿？”
海瑞繼續(xù)搖頭：“海中適賺的銀錢，臣一個子都沒拿?！?p> “好！朕信你。”
萬歷皇帝讓人把彈劾海瑞的奏疏拿上來，足足有一大筐。
……
翌日。
翰林院。
“這圣上不準咱們的奏，他海瑞還是都察院左督御史，聽說圣上還要升他為太子少保?！?p> “他海瑞對大明無功，又是一個舉人，他憑什么身居高位？”
張懋修拿著奏疏：“諸位，龐尚鵬他剛一到任，就開始四處抓官員，錦衣衛(wèi)的人把咱們同僚抓進去，還要百般羞辱。”
“咱們要請求圣上罷黜海瑞、龐尚鵬、季伯常，還有張鯨這個閹賊。”
蕭良友說：惟時兄說的有理，圣上聽信奸臣的蠱惑，刻意打壓張閣老，大明不能再這樣，為萬民立命，為了大明江山，必須要鏟除奸賊！”
李同芳說：“小人道長，君子道消，豈有此理！”
“咱們再上奏疏，淹也要把海瑞這個酷吏淹死！”
張懋修說：“如果圣上不準咱們的奏請，咱們就去午門叩闕，不信他海瑞，能有臉繼續(xù)待在都察院?！?p> 張懋修說這話，不知有沒有張居正授意，要是翰林院這些官員知道楊廷和，他們就會小心謹慎。
不過，張居正的病好了。
萬歷九年，四月的天，有些悶熱，似乎一場風暴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