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灰袍老人嘿笑一聲,腳尖一點身子輕旋,竄至在安幕風身前,右手朝著其人虛虛一按,直接來了一波灌頂傳功。
安幕風盤膝身子一震,那感覺仿佛瞬間面對浩瀚長河席卷而來,迭蕩起伏,轟轟烈烈,直接沖擊著他識海意識。
“這就是所謂法不能輕傳?!”安幕風面對如此強度的傳功,竭力維持心神鎮(zhèn)定,降伏心猿意馬。
越是頂級傳承,越是逆天而行,哪怕是天上掉餡餅,也要自身接著住才行,否則注定要被砸死。
若是初入道者面對如此潮勢,怕是早已崩不住,被裹挾暈頭轉向,但安幕風畢竟是在紅塵萬丈浮沉了甲子之年,任何事都經(jīng)歷的老人。
這段時間他修養(yǎng)身心,近乎‘道法自然’心境不言而喻,加上對這門傳承態(tài)度淡然,初初不適應后,便極快調(diào)整心境狀態(tài),去抵御傳承大潮。
果如安幕風所料,隨著他心神堅定下來,整個識神開始穩(wěn)如礁石,憑由大浪沖刷巋然不動,開始主動吸收這波灌頂傳承。
而外界灰袍老人單邊袍扶搖鼓蕩,保持著高強度輸出,而左袍卻波瀾不泛,顯露身為金丹修士精微的操控力。
灰袍老人左袖抬起喝了口溫熱茶水,臉色紅潤,隨后迷離的眼神看著安幕風,自語道:“這小子心境倒是不錯,那接下來就看我小子的悟性,能接受幾分道緣!”
剛想到,老人便微怔,感應到安幕風竟剎那間進行狀態(tài),不覺又是痛飲一口,浸沾衣襟渾不在意:“果然是好資質(zhì)!沒辜負老夫心血,那就看天地異象幾何!
老人猛地抬頭,看向結界之頂,雙眸神光氣沖斗牛,便見天穹之上有異象初現(xiàn)紛呈,如蓮綻放,生生不息,向云海擴展,蔚然壯觀。
若待其起勢,方才是真正大氣象,大氣魄!
“本座玄淵,傳承何其不同凡晌!”老人豪邁一笑,卻不樂意見那異象張揚跋扈,法力呼嘯騰飛,欲抑制其威。
他也知道低調(diào)!
這本就模糊未清的異象頓時被金丹法力所壓制,卻隱隱有反彈之象,看著老人不驚反喜:“果然一代更比一代強,那什么...蕭一二三四的,還不出手!”
隨著老人一聲“大音希聲”,頓時那空中云海一道道身影從虛無中浮現(xiàn),眼神凝重且嚴肅看著這異象。
有點意思!
彼此之間神識私聊,議論紛紛,明顯間這些人因此而猶豫起來。
最終這些道人還是選擇壓制這異象,頓時間,諸般滔天法勢裹挾制服,使沒未顯露真正恢宏之勢的異象,夭折在襁褓中。
仿佛在彰顯著什么。
而在清嵐島上。
在接受這波傳承之后,安幕風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壯大的道種亦綻放微光,主動開始輔佐他吸收,雖然效果不大,卻讓他開局順利。
安幕風水到渠成進行天人合一之境,無數(shù)奧妙莫測的玄章道文,宛如晶瑩蝌蚪般浮現(xiàn),映入心神意識中。
安幕風心意所求,尋覓傳承之道,下一刻一部長生道法浮現(xiàn)而去,映照本質(zhì)面目。
《玄寰天幕經(jīng)》。
安幕風接受著這部道法傳承精華,同時理解其中奧妙,由淺入深明悟此經(jīng)玄機所在。
從“功”的角度,稱得上名副其實。
尋常功法傳承,大多體內(nèi)無論靈根多寡,往往是主修一系,或是雙系之間相輔相成,譬如三靈根的韓月,擇水木之道。
而這部《玄寰天幕經(jīng)》則是以自身唯一靈根為君,去統(tǒng)御五行之為臣,修行煉化出‘玄寰氣’,作為凌駕諸靈的帝氣。
這一縷‘玄寰氣’煉化機巧僅是難度便遠超想像,諸靈同寰,便等同將自身靈根降至八靈根級別的資質(zhì),僅是這一縷氣機便要花費八倍精力。
如此一來修行速度簡直可以慢如蝸牛,連五靈根都遠遠不如,這已經(jīng)是屬于嫌自身資質(zhì)太好,沒事找事!
為什么仙域會有這種功法?
安幕風不明白,他凡間時就生不逢時一輩子,好不容易跳到另一副棋盤上,如今又要重蹈覆轍?
這一刻,安幕風真的有苦說不出?他就不能享受下異靈根所來到好處嗎?
剛才從老人對話中曾聽出一句‘內(nèi)卷’之意,如今他頓時懂了!
許是這方仙域環(huán)境太優(yōu)渥,萬物萌新,修士壽元悠久,如今都流行起自創(chuàng)傳承,而從這傳承中,安幕風清楚,這玩意僅到金丹期,下面呢?
沒了?
不是殘缺,而是根本不存在。
還有這玄寰氣在‘功’這一塊似挺厲害,但‘法’呢?似乎根本沒有研究透徹吧。
他清楚他也許真不合適這門功法,這簡直是要命功法,若不是道種主動幫他開了頭,也許安幕風真會動搖內(nèi)心。
人貴有自知之明,他本就因為風靈根才下定決心飛升,否則他六十歲折騰這勁干嘛?
完了,唯一的優(yōu)勢也沒了,難怪韓月阻止他購買功法,難怪水幻境一戰(zhàn)底蘊盡現(xiàn),難怪老人一定要給他傳承。
更直接給他一座靈島,好讓他安家,哪也去不了。
一天一夜轉瞬而逝,安幕風將《玄寰天幕經(jīng)》貫通于心,立馬睜開眼,決定將一些疑惑向著灰袍老人提出。
不過安幕方才睜眸,便老人身子有些縹緲虛幻狀,正樂呵呵看著他,暗中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小子別這么看老夫,其實從剛才那番試探,你也能看出老夫也不想坑你,但咱們不都是天涯淪落人嗎?”
老人一嘆,述說自己的無奈,聲音直接出現(xiàn)腦海中。
安幕風當即閉嘴,防止言多必失。
主要聽老人直接神識對話,思量判斷。
老人此話直指著蕭族,哪怕他是金丹修士,也注定不是一個化神家族的對手。
安幕風心道這莫非是蕭宛璃的布局,只是看這傳承的層次級別,似乎其一人還不夠格。
安幕風頓時聯(lián)想到什么。
這化神家族……莫非是拿他們這些沒根底修士當試驗品,修成了欠他們一份造化因果,失敗了也不足為憂,怎么看都是一樁賺穩(wěn)不賠的買賣。
因為這門傳承層次在金丹便斷了,何況其中法門根本不全,威力沒有與功法本質(zhì)‘門當戶對’。
安幕風只所以直接想到這點,是他當凡間當劍仙之時有同樣心態(tài),他收的五位徒弟中最小徒兒音漣漪,就被他當過試驗品。
雖然這孩子后來重新練氣修真,他也道過歉,但如今安幕風自己竟走上自己徒兒這條路,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
“徒兒,為師終于體會你的感受了!”安幕風默默在心里再次道了個歉。
回過神來安幕風見那灰袍老人黯淡無光的身形,仿佛隨時就會化為微塵消失于這世間。
灰袍老人看著安幕風,認真道:“孩子,又怎樣?這條大道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我們不成,身后還有萬萬千千的你我,無窮無盡也!”
安幕風微笑頜首,明面上表示深以為然。
以他經(jīng)驗自然清楚沒那么簡單,他便將《天幕經(jīng)》推演到元嬰境界又如何?化神家族依舊有很大挪移空間。
安幕風沒將這話說出,因為他已經(jīng)猜到什么,只是起身抱拳深深作揖,隨即道:“這門傳承下去,前輩便是要‘去了’嗎?您這又是何苦?”
灰袍老人嘿了一聲,連忙擺了擺手:“老夫服用壽丹早就多活千多年壽元,這整個萬載就是推演這功法,真他的……累,早就想解脫了!”
見安幕風面色一僵,灰袍老人繼續(xù)道:“那蕭族承諾老夫投胎到化神家族一支脈系,想想也不虧,這下輩子修行有保證了!”
灰袍老人身子更顯透明,他繼續(xù)道:“你小子資質(zhì)比老夫還好一籌,注定要比老夫走得更遠,元嬰指日可待呀!”
最終,灰袍老人擺了擺手,看著天穹:“算了,不說了不說了,不過本座玄淵不后悔,下輩子我還要修仙,要證大道!”
言罷,灰袍老最后笑瞇瞇看了安幕風一眼,最后化作一縷靈絲飄浮離去,飛出結界之外。
安幕風定定注視著靈絲穿過結界之外,便一閃而逝,不禁負袖,內(nèi)心嘆息。
果然有人!
他原以為到了仙域當個散修平安喜樂便好,不成想對這蕭族這般龐然大物而言,螻蟻如他,依舊有利用價值。
這手段明晃晃地‘陽謀’,直指要害,天衣無縫,似根本沒有破解可能。
若他不能成為元嬰,怕也是澹淵道人這般待遇,倘若他成為元嬰之后?想來也逃不出敵人只手遮天,注定要繼續(xù)被蕭族剝削。
將‘功與法’完善到元嬰階段,會不會被卸磨殺驢?這也許是有可能性。
因為這傳承的唯一性,又因為若到化神,不就于整個蕭氏化神一族有能力抗衡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莫多好處與裨益,只是以曾經(jīng)凡間‘上位者’身份,安幕風第一時間只能想到這些。
安幕風心境泛起波瀾,卻是豪氣頓生,呵呵一笑:“卻是一樁造化,‘玄寰天幕’好名字,恰如其分,且賭我能否乾坤一定!”
安幕風轉過身,神情恢復如初,不過想這些東西的前提是,他要計算下他的壽命夠不夠花,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今年都快六十一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