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春回大地。
葉錦繡夢入聆風(fēng),坐在琳榔樹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從剛來這個(gè)世界,與他約定相互扶持,到借尸還魂,九死一生,再到后來……后來……他就變成這樣了。
“……原來主弱,會給你們帶來這么大的傷害,從前的我太過安然,沒有危機(jī)感,總在過一日,混一日,以后,不會了?!?p> “琳榔,我讓藍(lán)羽來照顧你一段時(shí)間?!?p> 木草在靈泉湖外揮了揮手,喊說有客人來了。
葉錦繡站起身,拍了拍它裸露在水面的根,“我走了,下次見,給你帶只小狐貍,讓你好好履行給我看孩子的承諾?!?p> 本以為這客人是云蒼跟西十三,或者是總來求醫(yī)的局外人。
但都不是。
葉錦繡看到一身素縞的飛羽與左近,整個(gè)人都愣了,仿佛遭了雷劫一樣,腦海中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間的脫力,扶住了手邊的茶桌:“誰……死了?”
兩人沒有說話,左近從懷里拿出了一個(gè)讓葉錦繡無比熟悉的小盒子,放在了她手邊的茶桌:“這是王爺、交代我等、務(wù)必交到夫人手上的東西?!庇謴暮蟊衬贸鲆粋€(gè)長長的匣子,放過去“這是我個(gè)人,覺得應(yīng)該給夫人、看一看的東西?!?p> 小盒子里,是驚鴻珠。
長匣子里,是一截正在枯萎,生氣漸失的樹汁。
“王爺、一直都保留著……每天為它換水,注入靈力,從不曾讓它枯萎……”一個(gè)大男人,說這些的語氣都是哽咽的。
葉錦繡看著那一截樹枝,深藏的記憶復(fù)蘇,卻是支離破碎。她顫著音,有些困難的問:“他怎么會……這么突然呢?”
左近本不想說,也不能說,但實(shí)在不想讓自家先主白白付出,便將心一橫:“王爺?shù)弥K小將軍去前來叨擾了夫人,便一直以靈給國公府大公子續(xù)命,這本就是以陽壽換陽壽的逆反之行,加之……自夫人離去,王爺心脈俱損,自知天命以竭,便……不再求活了?!?p> “不再……求活了?”葉錦繡有些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不可置信的問:“不求活,難道在求死么?”
左近拱手,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還是如實(shí)回答:“回夫人,的確如此?!?p> 這還是樓景玥么?還是走一步清風(fēng)卓然,笑一笑萬華失色的樓景玥么?
他那么一個(gè)風(fēng)光霽月的人物,居然會求死?
葉錦繡被腦海里猝不及防閃現(xiàn)他素手執(zhí)一朵黃花的畫面,眼眶瞬間被眼淚充滿,她側(cè)轉(zhuǎn)了身子背躲他們的目光,忍了許久才問:“你們王爺……還說了……什么嗎?”
“王爺說,他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王爺說,您是他的情劫,一旦沾上,就沒了選擇。”
“他……入皇陵了么?”葉錦繡想見他,哪怕是尸體,是棺材,是墓碑,都想見一見他,就算……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也好。
可左近的一句話,把她所有的遺憾都打上了結(jié),再也沒有紓解的可能。他說:“王爺是靈身,不葬黃土,不入塵俗,是靈山的崇華真人,一把天火,燒沒的?!?p> 樓景玥死了。
葉錦繡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接受這件事,或者說,她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這件事。整整一夜,她都坐在椅子上,看著驚鴻珠,看著那一截枯枝,兩眼無神的發(fā)呆,感覺心里是那么的傷心,卻沒有眼淚。
藍(lán)羽喊了好幾遍,她都沒有回應(yīng),到最后被嚇的大哭,跪在她面前,抱著她的腿一直在喊:“主人別丟下我,羽兒害怕一個(gè)人,琳榔哥哥睡了那么久都不醒過來,白鴉哥哥又到處跑,主人……你理理我呀,你跟我說句話呀……”
“我沒事?!彼嗣{(lán)羽的腦袋,扯了一個(gè)微笑:“我只是……一個(gè)好友離開人世,心里難過……你別哭了,跟我去栽樹吧?!?p> 葉錦繡帶著藍(lán)羽,去了池宅的后院,找了半天空地,也沒找到合適的地方,索性就把那一截枯枝,插到了攬?jiān)鲁兀粋€(gè)很小、能看見月亮倒影的水池。
她稀里嘩啦的往里面扔了不少天材地寶,都是已經(jīng)漲不了修為,平日里當(dāng)零食吃的東西,就那么扔了進(jìn)去。
這是第一次,作為完全的外力,強(qiáng)迫一截樹枝去吸收比它修為更高的東西,只為了催生讓它扎根,長大,復(fù)活……
看著一夜間茁壯而起的古樹,葉錦繡腦海里像幻燈片一樣的,播放著與景王那短暫相識的每一幕,那些曾經(jīng)模糊的音容笑貌,竟又因著他的離世,而變得清晰起來。
凡塵一夢,他終究成了,她最不想接受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