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欲滴的樹木覆蓋了整個山脊,蜿蜒不斷,伸展到遠方。可以遙望到遠處隱約露出一片海藍。
譯元抱著樹冠里最粗的那根樹枝穩(wěn)穩(wěn)坐在高處,極目遠眺,天與地接壤處閃著鉆石般的光澤。她想起拉瑪師父說過,極遠處是一片海。大海到底是什么樣子?她的小腦袋里沒有一點概念,因為拉瑪師父從來不讓她去太遠的地方,整天價就在自家旁邊這片樹林子里跑來奔去,若是去往稍遠些的山林師父都不允許。
瞅一眼樹林的倒影,已近午時。糟糕!快到師父平時立下的時間規(guī)定!譯元無暇多想,迅速滑下樹干,徑直往家的方向狂奔,她不怕師父會責罵,因為師父從來都不會講重話,只是一想起師父充滿失望的眼神,她內心深處會非常難受,這比拿著鞭子抽打在身上還要痛十倍。
正在穿越一片小樹林時,譯元眼角瞥到不遠處有一個白色的物體,似是在慢慢移動。好奇心大起,她停住了腳步,仔細看了看清楚:是一匹白色皮毛的小馬駒!十三歲的孩子正是對小動物興趣濃厚的時候,光澤的皮毛,呆萌的表情更加讓譯元挪不開眼神,兩只腳不由自主地朝著小馬移動過去。
一個毛篷篷的不明物體突然間從右邊沖了出來,看起來目標也是那匹馬,不曉得是平衡沒有掌握好亦或是太過急切,這團不明物體徑直沖到了譯元的懷里,把譯元撞了個仰面朝天,結結實實摔倒在地上。
譯元倒在地上兩眼望天,就在身體的疼痛感就要順著神經將要但還未傳來時,周圍的空間出現(xiàn)奇特的變化,瞬間看起來像跌入了水中,透明又朦朧,所有物體的運行皆放緩速度,比平時慢了十倍不止,無論是下落中的一片樹葉,還是飛翔中的鳥兒,它們在空中的動作軌跡在譯元的眼中變得非常之慢,連在空氣中留下的水紋一樣的漣漪都盡收眼底。
來不及將這些奇特景象盡收眼底,一個異常龐大的身軀猛然撲了過來,當然在譯元的眼中,這具身軀就像是慢慢踱著步子過來似的,伴隨的是一股野獸身上的騷臭味,臭不可抑,譯元快要暈過去。
此時,她覺得有一股極強的力量從心臟那里涌了出來,以金色飄帶的形狀浮在空中。金色雖然閃耀,但并不刺眼,它蘊含著非常溫暖和親切的感覺,以正常的速度接近了譯元,接著形態(tài)產生了變化,凝成了一把金光閃閃的劍!這劍如此真實,充滿了靈性,輕輕觸碰著譯元的手。譯元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劍柄,感覺整個劍身在微微地顫抖,與自己的心跳產生了相同的律動,一股力量通過劍身傳達到譯元的全身,她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顧不上自己身上那團毛篷篷的物體,就看到那具野獸似的身軀正朝著她過來!
雖然還有一小段距離,但一股壓迫感仍然讓她加快了心跳:那是一頭巨型的老虎!渾身黑色條紋快要將橘色的皮毛覆蓋殆盡,看起來充滿了邪惡的力量,通紅的雙眼里充滿了殺戮與撕裂的欲望,拖著長長的口涎,帶著腥臭的味道。
從未與猛獸如此近距離面對面,譯元出了一身冷汗,不過感受到劍身傳來強大又柔和的力量,心里稍安,她雙手顫抖著緊緊握住劍柄。
巨虎一躍而起,雖慢但已足以讓一條性命喪于爪下,譯元坐在地上,見此情景,不由自主地抬起胳膊揮劍刺出,令她欣喜的是自己的身體動起來還保持著正常的速度,以這種速度揮出的劍身剛好刺入了巨虎慢了十倍的身軀里。
巨虎從半空中轟然倒地的那一刻,環(huán)繞著譯元的空間剎那間恢復了正常,她感覺到熱呼呼的血兜頭澆滿了全身,就聽到身上傳來了哭聲,那團不明物體動了起來,手腳并用地直起身體,坐在旁邊開始嚎啕。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譯元才看清楚這是個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小姑娘,長了一頭茂密的長發(fā),此刻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譯元也是個半大的孩子,雖不至于跟著一起哭,但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人,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心里太過五味雜陳,似害怕,似恐懼,又似劫后余生的慶幸,加上剛才那一刺已是生死關頭的用盡全力,現(xiàn)下力脫,又是后怕,她眼前一黑,又躺在地上,竟是昏了過去。
“她渾身是血,到底哪里受傷也看不出來,不如你們幫我把外面衣服脫下來,我好檢查。”
“醫(yī)生,您看到我們抬著東西,有些不便……”
“讓我來吧,我可以幫她。”
“小姐,您剛剛恢復一點兒,還是多加小心,怪這些下人辦事不力,話太多……”
譯元只覺眼皮有千鈞重,但就是睜不開,心里十分清楚,只覺得一雙小而柔軟的手幫她解開外面套著罩裙的扣子,另一雙有力的手開始檢查身上是否有傷口。不一會兒,一塊熱毛巾輕輕地擦撫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地又非常仔細把臉擦干凈,譯元頓感清爽,力氣恢復了些許,慢慢睜開了眼睛。
“小姐!她醒來了!”聲音大而刺耳。
“噓,不要嚇到人家?!避涇浥磁绰曇粼诙呿懫?,如耳語般輕柔。
映入眼簾的仍是一團毛篷篷的頭發(fā),看得出來剛剛擦拭過,頭發(fā)下面是一張瓷娃娃般光滑的臉,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小巧又高挺的鼻子,紅潤的嘴唇,這個小美人正滿臉關心地看著譯元。
支撐起上半身,譯元發(fā)現(xiàn)自己圍繞著一大幫人,好幾個女仆打扮的人正端著盆盆罐罐,兩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一男一女離床更近一些,看那個男的應該是醫(yī)生,他正在收拾一個小皮箱,里面裝滿了各類器械和藥瓶。
女的戴著眼鏡,頭上緊緊地挽了個發(fā)髻,高高的衣領,從頭到尾遮得嚴嚴實實,透露著家庭老師的嚴謹與女管家的權威??吹阶g元醒來,她連聲催促那些女仆去換新的水和毛巾:“哎呀,看看小姐忙了這半天,衣服又弄濕了,這就叫人……”
“衣袖上這點水不算什么,不用換了。”小美人聲音堅定,接著轉頭看向譯元,滿臉驚喜:“你總算醒啦!太好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家庭醫(yī)生哈德利先生剛剛為你檢查過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明顯的傷口?!?p> “謝謝你們。”譯元活動了胳膊和脖子,掀起毛毯下了床站在地板上,腿腳也完好無損,剛想走動,整個房間晃動了一下,接著看到房間盡頭一個女仆掀開簾子讓另外一個女仆捧著一個水盆子進來,譯元慢慢走到門口,女仆立刻掀起簾子。譯元探頭一望,發(fā)現(xiàn)外面的確還是在森林,旁邊有許多人在搭帳篷、生火、打水,旁邊停著一只龐大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首尾,而她正身處其中一輛。
剛要下車,剛才那位黑袍女管家的聲音從后面?zhèn)鬟^來:“請這位小姐先換身衣服,洗漱一下再出去?!弊g元停住腳步,遲疑著點頭答應,女管家見狀立刻將所有人都請了出去,自己則從旁邊箱子里找出了一套干凈的衣服放在床上,恭恭敬敬地離開了馬車。
換好衣服的譯元此時才稍微放松了些,不由地打量起周圍的環(huán)境。房間十分寬敞,所有墻壁都用上等的綢子遮了起來,靠近窗戶那里掛了一幅繡帷,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大壁爐里面的柴火燒得正旺,家具一應俱全。紅木直背高椅上放著羽絨的坐墊,腳踏上也放絲絨,剛才譯元躺過的床此刻已經換了一套新的絲綢床罩,四柱床上面有很大又精美的華蓋。除了雕刻花紋的柜子,還有一張胡桃木制的非常大的寫字臺,此外十來個巨大的皮制的箱子整整齊齊地碼在一邊,上面安著黃銅質地的鎖扣,窗戶里夕陽照射過來,鎖扣發(fā)出金燦燦的光。那光芒如此耀眼,感覺非常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金色……夕陽……不好!
明明記得中午自己正要回家的,怎么恍惚間太陽都要下山了,想起師父,譯元的心好像被揪了一把。此刻,那個妹子還在慢條斯理地說話:“我叫瑪姬,這是我的馬車,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你不知道我看到那頭老虎時已經被嚇暈了,幸好有你保護著我,否則現(xiàn)在我也不能夠坐在這里說話了。我今天帶著自家的騎士來森林里狩獵,其實我根本不會打獵,就想到處看看。我當時也看到那匹小白馬,跑得太快撞倒了你,還好遇到了你,這才幸免于難。剛才我好擔心你被老虎傷到了,不過哈德利先生檢查了,沒有什么問題。那頭老虎我看到了,好大一只,我都不敢靠近去看……”
“不用這么客氣,能夠幫到你,這讓我也很榮幸。其實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明白自己是怎么弄死那頭老虎的……”
“不不不!就是你一下刺死的,用了一把寶劍,我看得非常真切。現(xiàn)在我家的騎士們已經打開了老虎的肚子,他們想找到你殺死它的那把劍,不能讓你白白損失一把寶劍?!爆敿дJ真地點點頭。
譯元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喜歡瑪姬了,不過聽到她說到“寶劍”,心底突然間掀起了一股巨浪,那個奇跡般的時刻清清楚楚地呈現(xiàn)在腦海中,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到底是怎么殺死那頭老虎的?那把寶劍神奇的出現(xiàn)與消失,瑪姬的騎士永遠不可能找到一把并不存在的寶劍的。念及于此,譯元有些慌亂。
“我……我要回家了。要是太晚了,我……我怕師父生氣?!?p> 瑪姬點點頭,回頭叫了一聲“哈爾弗莉”,就看到剛才黑袍的女管家走了進來:“請小姐吩咐?!?p> 瑪姬開口說話時,十分客氣,但譯元仍然感受到一種從骨子里透出的貴族風范:“請安排一隊人送譯元小姐回家?!彪S即站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裙:“我也要去?!?p> 哈爾弗莉剛要張口勸說,但是看到瑪姬的表情,知道是無用的,于是回應了一聲就出去準備了。很快車子外面?zhèn)鱽砹艘粋€男人的聲音,說是騎士們已經準備好了?,敿Юg元的手出了車門,外面已經站了一隊騎士,外加一輛小馬車,一個男人恭恭敬敬地請瑪姬和譯元下了大車,又扶著兩個女孩上了小馬車,里面除了空間稍微小些之外,仍然十分舒適。騎士們上馬后,簇擁著小馬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