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北方的夏天格外的燥,白城的人看著南邊的烏云盼望著它早些壓過來。
“岳飛知道吧,就精忠報國的那個岳飛把咱們這個地方給打沒了,看到這四周圍的土堆了沒,咱這可是金人的首都呀,這么大個地方。別看咱們村現在窮,想當年這兒可是寸土寸金。”光著膀子的廣樹說:“要不是他們用帶火的箭擱外頭射進來燒沒了,咱們沒準家家都有傳家寶呢。”
一旁嗑瓜子的女人呸了一口“有啥子用啊,前幾年俺老叔在那土堆里拾了一個罐兒罐兒,頭天晚上就讓村長帶著城里人上他家給拿走了?!?p> “還有這事兒呢,啥好兒都落不下咱,備不住都讓村長給賣了。老天也不可憐咱,這都多少天沒下雨了,悶得要死。加上的虱子晚上咬的這身上可刺撓了,不跟你們說了我去后頭兒河里淌個澡兒回家睡覺了。”王小手媳婦抬起屁股撲棱撲棱屁股上的灰就走了。
“廣樹你們家英子啥前兒能生啊,肚子那么大八成是個小小子兒啊,到前兒可得請俺們喝喜酒呀?!币慌缘拇蠡飪汉下晳椭鴮ΠΠ?。
廣樹樂么滋兒的說:“不到呢也就這兩天兒了吧,行真給我生個小子我就把羊宰了招豁你們。天兒也不早了俺回家把早上抓的泥鰍給那婆娘煮個湯?!?p> “廣樹可真疼媳婦兒啊?!?p> “他那哪是疼媳婦兒啊,疼的是英子肚子里的兒子吧,怕他兒子生下來沒奶喝?!?p> 一群人望著沾沾自喜的廣樹哈哈的樂著。
窗臺上一群螞蟻正在快速的轉移,蜻蜓也越飛越低,終于大雨在這個村莊落下了它的身影。
“英子你也使點勁兒啊,馬上就出來了?!碑a婆對著滿頭大汗的婦人一時間不知所措的說:“廣樹你別干著急再給我整盆水來。”炕上的女人拼命的拽著被,手攥的跟喜被一個顏色。
廣樹著急忙慌的端了盆水進了屋,臉上的笑容掛都掛不住了?!巴弁弁邸币粋€孩子伴著雷聲出去了。這個人就是我的母親。
門口的男人坐在地上,一地上的煙頭就像是男人臉上掉下來的汗一樣多?!昂贸院煤人藕蚰銕讉€月,給我生了個丫頭,又多了一口沒用的嘴,趕緊的明天下地干活去了,別在這炕上躺著了。”此時此刻廣樹的心里要多不快活有多不快活?!霸饬宋恋难蚰阋哺袉?,回你那個窩里趴著去別讓我揍你。
英子笑著抱著懷里的孩子一滴滴的淚水滴在了娃娃的臉上。脫下了背心讓孩子裹著。英子本來就瘦,加上天熱上火始終下不來奶。孩子可能聽到了父親的埋怨也不敢哭了,慢慢的睡去。廣樹見到英子扭著頭不說話一頭扎在了被窩里睡了過去,英子放下孩子拿著缸走進了羊圈里。大概是感受到了作為母親的難,羊起身站了起來,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看著英子,好像是再說“擠吧”。剛下完雨,羊的腿直打顫,羊毛也不斷的在往下滴水。吧嗒吧嗒的滴到了身下的小羊羔上,羊媽媽伸出了舌頭舔著小羊羔身上的毛?在母親的溫暖下小羊羔乖乖的睡去,它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1979年,白城村顆粒無收
那一夜雨水沖跨了村頭的橋,淹沒了半個村莊。好在老付家在村中間,地勢不高不低,屋子里的水也才沒了門檻。廣樹和英子一盆盆的屋里的水舀到了外面,透過玻璃,黑夜中一道道閃電劃過,好像在近一點就會把玻璃劈碎了一樣。豬圈里的豬馬上要下豬羔子了,廣樹把豬趕進了屋里。
“這可咋整啊,莊稼不得全完了,還多了長嘴家里的糧食不到夠不夠吃了?!庇⒆雍爸f到。
廣樹回應著:“吃吃吃就知道吃,趕緊趁這時候沒下把外頭的衣服收進來啊?!?p> 屋子里的豬快下生了,英子和廣樹守了一宿,好在豬爭氣生了十來個羔子??催@炕上的孩子,廣樹說:“孩子就叫大妞子吧好養(yǎng)活,莊稼都淹了,還好有這幾個豬羔子,過兩天我就賣幾個羔子多換點糧食回來。”
在那個年代,屬羊的孩子并不多,老一輩子的人迷信著總說屬羊的不好,尤其屬羊的女人命更苦。
大雨下了整整一個月,被淹沒的人家死的死散的散。好在廣樹能干,很快倒騰起賣樹的生意,我小時候一直以為姥爺是賣樹的所以叫廣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