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做窩
白阿姨。
小九尾的母親陳尚食。
姑姑。
她們?nèi)齻€是牢固的姐妹團。
把她們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不僅是多年友誼,還有共同的秘密。
出了門,剛剛停了少時的大雪又飄了起來,我默默祝禱雪可以再多下上幾日,下到十五才好呢,這樣上學(xué)的日期也能延后了~~
姑姑在前,我和姐姐拎著食盒跟在后頭,呼哧呼哧一步步挪著。渾身包得太厚,人都成了小熊,舉步維艱,只留了一雙眼睛看路用。
姐姐嫌憋氣把圍巾拉下,問姑姑道:“今兒能見到大白兔姐姐嗎?”
姑姑淺笑一聲:“說是有事與咱們合計,好像就跟大白兔有關(guān)?!?p> 大白兔的母親就是白阿姨。白阿姨官稱白掌事,是永巷的總領(lǐng)女官,官居六品。
而永巷位于內(nèi)廷東北角,是粗使宮人和抄沒為奴的罪婦們服役的地方。搗衣聲與舂米聲在大雪天里都沒停,剛剛跨進門檻就聽得一清二楚。
這里灰壓壓的,戾氣重了不少。
白阿姨長年在這樣的地方任職生活,養(yǎng)成了一種潑辣性子。
她從永巷里最高大的一間住所走出來,歡歡喜喜的來迎。
先是揉搓揉搓我和姐姐,再拍著姑姑亮起大嗓門:“這倆孩子當(dāng)真是討人喜歡啊!瓷白的小臉粉撲撲!你也是會打扮孩子,帽子上還有倆小熊耳朵,可愛的叫我想咬一口?!?p> 姑姑挽著她的胳膊說笑著進了屋,我和姐姐也興奮的尋找大白兔。可是看了一圈卻不見她的人影,“咦?姐姐呢?”
白阿姨抿了抿唇,只說今天她不在家,然后招呼我們就坐烤火,張羅起了鍋子。
窗外的白雪剛剛被天色染上了一層羅蘭紫,火辣鮮香的鹿肉鍋子就端上了桌。
帶筋的鹿肉彈滑入味,再搭配魚片、肉卷、炸腐竹,吃得別提有多開心了!
吃到落了汗,再斟上滿杯的紅棗糯米酒喝著,白阿姨便揀這個時機輕輕嘆了口氣。
“怎么了?好好的嘆什么氣呀?”姑姑問到。
白阿姨的臉上泛起一抹苦澀,又給我們姐妹倆涮了一筷子羊肉后適才啟口,將一樁事娓娓道來:
“半個月前,我冷不丁發(fā)現(xiàn)養(yǎng)在永巷的那條看門用的大黃狗身上不對勁,掉毛掉得太過厲害,斑禿斑禿的。可這家伙又能吃又能喝,耳朵里頭也干干凈凈,不像害病的樣子。于是,我就留了個心?!?p> “沒過兩天,熄燈時分我聽見這狗在不遠處咿呀咿呀的慘叫。出門一看,可叫我驚了個呆,原來是我家那丫頭正在拔狗毛!”
“拔狗毛!哈哈哈哈哈!”
白阿姨看著捶桌大笑的我倆無奈的搖搖頭,繼續(xù)講道:
“我算是知道了,狗是被她薅禿的,那還有兩手毛呢,說啥也賴不掉。我就問她,丫頭啊,你要這狗毛做什么?”
“她支支吾吾的,說是最喜愛的一雙襪子被狗給吞吃了,所以懲罰它一下,叫它知道好歹。”
“我這一頓尋思啊。丫頭她也十七了,不當(dāng)跟條狗置這么長時間的氣吧,況且她的脾性也不是那么得理不饒人的。”
“尋思了大半夜,我起了疑。轉(zhuǎn)天清早滿處的搜,搜到了后頭不常去的雜物房,找著了一個大籮筐,筐里用碎布、蒲草,狗毛,鋪成了一個暖和和的窩。我當(dāng)時的感受吶,就像頭上挨了一悶棍!”
聽到了這兒,我下意識的豎了豎耳朵,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姑姑的眉宇也緊蹙了起來。
白阿姨拍了拍姑姑的手背:“你明白了吧?!?p> 姑姑點了點頭。
姑姑明白了,我也明白了。母兔在快要產(chǎn)子的時候,就會做窩。一般情況是咬下自己的毛鋪好了,給兔寶寶保暖用。
“白兔姐姐真是聰明啊,不拔自己的毛,去拔狗的,哈哈哈!”大家正沉默的時候,姐姐嗑著瓜子天雷一句,把我沒說出口的話全撂了出來。
姑姑拍了她一下:“瞎說什么!”
姐姐睜大了無辜的雙眼,口中嘟囔,“也沒說錯呀……”
這直戳戳的一句話叫白阿姨尷尬了少時,繼而嘆了口氣,“如今我腸子都悔青了。你說我當(dāng)初怎么不跟你一樣訂個小貓女呢,瞧這倆孩子那才是真的聰明,我那就是個蠢貨?!?p> 姑姑摟了樓白阿姨的肩膀:“現(xiàn)在可不是抱怨的時候,幾個月了?先把這難關(guān)過了再說旁的?!?p> 白阿姨羞臊的眼都沒敢抬:“六個多月了,被我押出宮找郎中瞧的。”
姑姑問:“那孩子爹是誰?”
白阿姨這才抬起眼,央求的看向姑姑:“阿妹啊,這也是今兒個我非得找你商量的原因。那人……,那人可不是個普通人啊。罷了,人家已然是不認賬了。我只想著阿妹你是御書房侍書,人脈肯定廣些,沒準(zhǔn)能幫我疏通下關(guān)節(jié),好給我家丫頭放上一年的假,叫她在宮外避一避。”
姑姑緩緩道:“我雖說任職御書房,可上頭有女尚書,再往上還有女丞相,只能算是個打雜的,連皇上都沒有見過幾次。這休上一年的假,必得由一品內(nèi)司大人批準(zhǔn)啊?!?p> 白阿姨啜泣起來,姑姑連忙安慰,“別急別急,咱們再想想轍,定然有辦法的?!?p> 然后姑姑打發(fā)我和姐姐出去玩,倆人密談了起來。
并三令五申,若敢聲張,若敢偷聽,就要打爛屁屁?,F(xiàn)在我倆為了屁屁的安全健康,便乖乖地用鐵锨推著雪,準(zhǔn)備堆一個大雪人了。
房檐上的一只寒雀看過了兩只小熊玩耍后撲棱撲棱翅膀,穿過無邊飛雪,半邊宮城,落回了它溫暖的巢穴。
一個胖憨憨的小宦官捧著本冊子在廊下吹了聲口哨,逗了逗剛剛還巢的雀兒,再屁顛顛地鉆進了書房。
這間寶色爭勝,熏香撲鼻的書房里,那個愛穿白衣的少年難得雅興,竟在筆走龍蛇。
徐嫣喬。徐嫣喬。徐嫣喬。
他用不同的字體書寫著同一個名字。
一邊寫,一邊笑。
小宦官悄咪咪近前,殿下,您要的養(yǎng)貓手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