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染,走,吃飯去。”
“你怎不叫我?guī)熃懔???p> “在班上我們是同事?!?p> “那我也是你師姐。”
從乘風茶館回到班房,已是下班時間,瘸腿的張勝、瞎眼的李貴知跑哪去了。他們跑了,班房的門都沒關。不過蘇瓶的屋里也沒什么值錢東西,只是茶葉少了一半。
蘇瓶換下捕快大氅,披上唐梅送的銀緞子大袍。衣裳看起來很不錯,其實贅婿兜里沒多少錢。
于是他們去一家小館子吃飯,吃完飯,又給梅染訂做一件品秩捕快大氅。
梅染說,晚上她要去一趟北市,她要召喚紅花會弟子集合。蘇瓶問她,有什么行動?梅染說沒有行動,就是要集結一下,順便重新擬定花名冊。通過這次集結,她要向眾人公布她的紅花會洛陽分舵主身份。
蘇瓶說,現(xiàn)在朝廷已開始重視各種教派,除了那些已經(jīng)被承認的,其它教派統(tǒng)統(tǒng)被稱作墨家。你們小心點,我感覺朝廷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開始清除墨家。
梅染情緒不高地說她心里有數(shù)。
蘇瓶知道,梅染是想讓蘇瓶陪她去??商K瓶并不希望梅染參與紅花會,如果她今天晚會上碰了釘子,沒能順利當上紅花會分舵主,蘇瓶反而高興。
再有,蘇瓶不想?yún)⑴c江湖,除了陳千缶和梅染,他不希望再結交江湖人。
隨后蘇瓶坐著小毛驢車回家,覺得毛茸茸的小毛驢很有趣,從車夫手里要來鞭子,驅趕毛驢在人群中穿梭,直奔洛河而去。
橫跨洛河三座橋,最西邊的是專供皇城使用的天津橋,最東邊的是一座浮橋,中間的這座就叫中橋。前些年,中橋被百年一遇的洪水沖垮了,新建成的大橋被稱作新中橋。
橋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蘇瓶驅驢上橋,突然閃出三名黑衣男子,擋在車前,試圖把驢車攔下。他們服裝樣式相同,一眼看出是大戶人家的打手。
蘇瓶架毛驢車本就是個外行,臨時起意玩耍一番,可對面三個黑衣人卻不這樣認為,他們突然攔住去路,以為用這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蘇瓶站住??伤麄內f萬沒想到這車沒能停下來,把三個人撞得東倒西歪。
車夫見撞了人,嚇得他連忙跳下車賠禮道歉。三個人沒搭理那車夫,而是捂著腰來到蘇瓶面前。
看得出來,三人被撞得很不爽,盡量克制情緒,其中一個留有短須的中年漢子說:“咱家小姐邀請?zhí)K先生去家里坐坐?!?p> 蘇瓶坐在車上問:“你家小姐是誰?”
“不方便說。去了就知道?!?p> 蘇瓶冷哼一聲:“邀人做客,連姓名都不報,看來很是缺乏誠意啊。既然如此,那我憑什么要去見她?”
中年短須男子拉沉臉:“我勸你識相一點?!?p> 蘇瓶盯著中年男子:“我不識相,你能把我怎樣?”
中年短須男子笑了,左右看了看,他身邊兩個人也笑了,笑得不懷好意。
這時車夫抖抖索索地對蘇瓶道:“這位小爺,您還是別招惹他們吧。他們是承福坊的呀,是孟家的?!?p> 蘇瓶冷笑:“孟家就可以隨便從大街上把人帶走嗎?”
車夫不知如何回答,一臉難色。
看蘇瓶完全沒有跟著走的意思,三個人顯得很不耐煩,中年短須男子抬手指著蘇瓶:“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客客氣氣來請你,你若不去,下次可就不會這么客氣了!”
蘇瓶撒開車閘,驅趕毛驢:“下次我也不客氣!”
那三人看似強橫,但并沒有采取強硬措施,蘇瓶通過心中橋,趕著驢車回到清化坊,直奔國公府而去。
到國公府門前,車夫尷尬地笑了笑,收了錢,打驢揚鞭跑掉了。
剛才車夫笑得很不自然,似乎有些嘲笑的意味在里頭:國公府的小爺,怎還坐驢車?
蘇瓶攆了攆手指,也覺得自己應該有個交通工具才好。
暫不多想,回到沁香小筑。
唐梅今天好像是被誰得罪,一臉陰沉坐在榻上,看著窗臺上的小小石晷,石晷上尖針陰影已指到申正三刻,她瞇了瞇眼睛。
終于贅婿回來了,還聽說他在外面吃過飯,唐梅臉色更差了些,冷聲對丫鬟道:“告訴他,上樓!”
蘇瓶剛上樓,就見到六小姐準備的“豐盛”晚宴,又是她的老三樣,牛肉片,豬頭肉片,熏雞半只。唯一不同的是準備了一小壺酒。
剛一見面,就被六小姐訓斥了一頓……
“怎就那樣喜歡在外面吃?合著家里苛待你了?吃不飽的?”
女人鬧情緒的時候,蘇瓶通常不吭聲,也不看她,而是坐在席上,看著豬頭肉發(fā)呆。
她也說不出什么來,也就是聲討蘇瓶回家晚了一刻鐘,害得她干等了一刻鐘,飯菜都涼了。如果你再這樣不守規(guī)矩,我就要找四哥拿掉你的從九品。云云。
“你還能吃嗎?”她不滿地問。
蘇瓶不回答,拿起筷子,夾起豬頭肉,品咂吃下,再自斟一杯,端起酒杯,向六小姐象征性地舉了一下,然后一飲而盡。
“你別撐著。”她冷眼說。
蘇瓶依然不說話。
她咬了咬牙,拿起筷子開始吃。不多時,蘇瓶放下筷子,等她吃完。否則蘇瓶是走不掉的。如果提前離席,她又要說,一家之主沒吃完,誰都不許離席。云云。
唐延唐媏兩個小娃已回到媽媽屋里去了,晚宴其實就他們兩個人在吃,可她還是好大的規(guī)矩,就好像故意報復誰似的。
她吃飯很快,放下筷子,丫鬟端來漱口水和痰盂,她快速漱口,擦了擦嘴道:“明早,你去見樊公妃時,跟她說推薦我當郡主?!?p> 蘇瓶冷著臉:“合著,你請我吃飯,是有求于我?”
她不吭聲。
蘇瓶半轉過身,高聲道:“你們貴族求人辦事,都這么橫嗎?”
唐梅一愣神,蘇瓶進入表演狀態(tài),敲著身前飯幾,咚咚作響:“你們的道德呢?你們的禮儀呢?你們的家法呢?難道這些都是用來規(guī)范外人的嗎?”
蘇瓶陡然站起身,一抖袍袖:“你當不當郡主,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另外,我給樊公妃療養(yǎng),人家已送我衣服、腰帶、金刀。換句話說,人家已給我勞務費,我還怎好意思再提要求?做人,不能得寸進尺!”
“大膽!”唐梅站起來,指著蘇瓶:“你……你放肆!你膽敢這樣與我講話!”
蘇瓶拂袖而去。
唐梅追到門口喊:“你給我站住!”
蘇瓶不理她,向后院走去。
唐梅追到后院。
蘇瓶坐進蝸居小室,唐梅堵在門口:“怎跟你沒關系?我當上郡主,你便是郡馬。從四品的附爵。以后你也是貴族了?!?p> 蘇瓶冷笑:“附爵,如果你駕鶴西游,我又變回庶民,是不是還要給你守陵???我勸你還是不要這樣講話,我對這附爵興趣不大。退一萬步講,即便我當上附爵,你覺得我能當幾天附爵?”
蘇瓶的意思是,樊公妃就快不行了,他們的約定也就快到期了。
很顯然唐梅聽出這層意思,她身上的火氣少了幾分,抱著手站在門口,憤恨而哀怨盯著蘇瓶。
蘇瓶冷眼看著她。
突然她雙手捂臉,嗚嗚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