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十分,原藏于暗中的宅院忽而亮起,一個全身包裹夜行衣的人穿梭,其后追著一黑一白的兩人。
只見旋轉(zhuǎn)飛去的刀,直直擦過那人的肩,待他翻身而起,欲要再逃時,那著一身杏白衣裙的人手握彎刀,堵住了他的去路。
“說,半夜三更來此,有何目的?”攔截在他身后的金野厲聲質(zhì)問。
黑衣人捂著肩上的傷口,目光前后瞟著,一句話都不應(yīng)。
嫵玥悠然地轉(zhuǎn)動刀柄,輕嘆息道:“不說也行,那就跟閻王說去吧?!?p> 話落,人已握刀攻去,然而那人的反應(yīng)極快,后翻而避過她的刀刃,金野亦是舉劍而攻。一時之間,屋檐上刀光劍影,青瓦破裂之聲,刀劍相擊之聲,衣褸破風(fēng)聲響,揉作一團(tuán),撕裂了黑夜的寧靜。
但此人,功力遠(yuǎn)在兩人之上,數(shù)個回合之后,二人齊力也未能傷到他半分,但奇怪的是,他卻只是防守,未傷及兩人。嫵玥集最后一擊,劃開了他的面罩,兩人都猛然一愣。
月光之下,那人半張臉掩在暗金色的面具里,未擋住的那一半,也不同于尋常人,其眼眶里的瞳孔模糊不清,好似遮了一層白霧,唯有露出面具的那只眼睛才同常人一般。
他側(cè)目望了一眼嫵玥,隨即摘下了頭上的黑色斗篷帽,散落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起。嫵玥總覺眼前的人有點熟悉,卻又覺得陌生。
“軍師光臨大燕,所謂何事?”站在院里的奉境抬眸望向屋檐上的人,淡然而問。
那人勾唇一笑,低啞的聲音亦是從容回道:“能被國師所知,倒真是榮幸之至?!?p> “西晉合罕萬分寵信的獨眼軍師—望舒,誰人不知?”他抬眉應(yīng)道。
嫵玥聽此,又轉(zhuǎn)而看向了那人,而他也回眸與其相視,瞟了一眼她手上的刀:“把刀收起來?!?p> “少廢話,識相就好好交代你的目的?!彼渎暰妫€是自覺地把刀收了起來。
那掩在面具下的眼眸閃過了一絲笑意。
“早有聽聞國師之名,想著來一睹大燕國師的風(fēng)采。”他輕笑了一聲,又道,“國師,再會?!?p> 倏忽間,人已騰空躍向了遠(yuǎn)處的樓閣,隨之消失在暗夜里。嫵玥卻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走了?!苯鹨皩⑷藦臐M心疑惑中抽離出來。
奉境也已收回了目光,但眉頭仍微擰著,金野憂心問道:“國師,有何問題嗎?”
“此人行蹤難覓,此番出現(xiàn)在大燕,怕是不會像他說的簡單。”
未幾時,幾人便各自回了院子。
夏日的朝曦來勢洶洶,強勢撕開了黑夜。
還有幾日,才開始啟程去北梁,在這段時間里,奉境都在忙著與其他人交代邊境事要。
“國師,院試也該結(jié)束了?!蓖醺⒖间浫说哪斫挥诹怂?,“下官在這其中挑出了一名姓高的學(xué)生,其頗有一番自己的見解?!?p> 一旁的酈驍拿過了墨卷,仔細(xì)看紙上的字,捏著墨卷的手輕敲紙面,可越看到后面,他的手便凝然不動了。
“此人如今有多少歲了?”
奉境聞言,也從他手中拿去了墨卷。
王甫眉眼帶笑,語氣頗為引以為傲:“年僅十七。”
“十七?”奉境抬眸望向王甫,亦是笑道,“洛京二十有七的文士也未必能有如此之作……夫子是想將人舉薦去洛京?”
王甫慚愧地嘆了口氣:“也怨我,在洛京數(shù)年,盡都在書院,極少去認(rèn)識些人,而今需要時,才發(fā)覺自己在洛京認(rèn)不了幾人……故而想請國師能出手相助?!?p> “如此出眾之人,確實該去洛京做一番事業(yè)……但念及他年紀(jì)尚小,讓他去做武王的伴讀,再磨練幾年,有這番心思定然會被重視?!?p> “下官替學(xué)生謝過國師的知遇之恩?!蓖醺ζ鹕砉硇卸Y道。
酈驍輕笑著將人扶起,對旁邊的小廝吩咐說:“去拿筆墨來。”
待奉境寫完舉薦函,王甫便拿著信和墨卷興高采烈地離開了王府。
“聽聞皇兄將武王交于了一個道士,國師為何還要向武王舉薦此人?”
靖安王卻是不解他的用心了。而奉境則拿起了茶盞緩緩輕飲,眸光平淡。
他知皇上心向武王,如今又在為其招納賢才,正好是用人之際,再次便是祁王和明王各有勢力,終究不會對彼此輕舉妄動,故而需要武王去點燃這場儲君之爭。
可奉境出口,便成了:“武王心性良善,虛心好學(xué),自是需要這樣的賢才?!?p> “我聽聞國師不過教了武王幾日……而今還惦念著他,國師可是心向于武王?”酈驍?shù)灰恍Α?p> 他放下手中茶盞,思慮了半晌才道:“陛下心系武王,時常叮囑我給殿下尋些賢才,如今是王山長替我完成圣命了。”
酈驍眸色微頓,但也很快被掩去,只淡笑著頷首回應(yīng)。
直至午后,奉境便離開了王府。騎馬行過集市時,面前的路被一群看熱鬧的人圍得嚴(yán)實。他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才見屋檐上有兩人正面對峙著。
“溫公子,這是怎么了?”倚著身后墻壁的嫵玥,明知故問道,“可是生病了?”
溫南溪半蹲著,面色似是很痛苦,好看的五官都扭作了一團(tuán):“你……你下了什么!”
她冷笑了一聲,手還在運氣操控著其體內(nèi)的蠱蟲,溫南溪用內(nèi)力壓著體內(nèi)亂竄的東西,汗流滿面,時時低吼著。
“就憑你,也敢與我叫囂?”嫵玥走至其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溫公子這么跪著,倒叫我不知如何自處了?”
“你……”他掙扎著要站起來,可隨她手指一動,一陣劇痛襲來,讓他再站不起來。
“別起呀,你姑奶奶我受得起?!?p> 坐在馬背上的人見此,不禁輕嘆了口氣。再而便聽到了一聲哭喊,隨之見得一個暗黃色身影向他跑來。
“國師,你快讓她住手呀!”酈思南梨花帶雨地哭著求他,“溫公子真的不行了?!?p> 奉境眉頭微擰,輕聲道:“好了,別哭了?!彼D(zhuǎn)而望向屋檐上的人,“嫵玥,可以了?!?p> 嫵玥左右也出氣了,便聳了聳肩,從屋檐上一躍跳下,將刀收回腰間,又拍去手中的灰,跳上馬行到了他身側(cè)。
“你把解藥交出來!”酈思南如今見她就如見仇人一般。
她挑了挑眉,一本正經(jīng)道:“這解藥可得靠他自己?!?p> “將郡主送回王府。”奉境對酈思南身后的人吩咐完,又安慰她,“不哭了,快回去吧?!?p> 他說罷,便駕馬離去,嫵玥也隨即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