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往邊境的一行人,在途中度過了最冷的新春佳節(jié)。彼時鎮(zhèn)守邊境的人,正是靖安王—酈驍,其首將便是秦國相之子—秦牧之。
邊陲城池比不得洛京,在寒風下更顯蕭條。儼然立在邊界的邊關城墻,已略顯斑駁,墻上將士手持長槍站崗,巋然不動。大燕玄底金字的旗幟立在城墻高臺,于寒風中肆意亂舞。
戍邊的軍隊于仲春抵達了邊關。
“國師?!?p> 靖安王親自前來迎接,已近四十的酈驍,身上尋不得一點武將的粗獷,青衣長袍,玉冠束發(fā),神色從容,眉眼間有一種不接世俗的清冷,倘若酈洲是繁華躁動的洛京,那他便是靜謐安寧的山林。
奉境躬身行禮:“王爺,別來無恙?!?p> “離上次同國師相見,該有四年之久了吧。”酈驍笑道,“我于府中備了膳,國師請?!?p> 嫵玥跟在他身后,目光打量著這位靖安王,總覺他的眉眼神情,好像在哪里見過,卻是記不起。
幾人隨酈驍進到靖安王府,便見一個婦人裝扮的女子領著一個著湖藍衣裙的少女在院前迎接。
“國師,許久不見?!眿D人端正行禮。
奉境眼底有一刻怔愣,隨之頷首問候:“王妃的病可好些了?”
“一直服用國師開的藥方,而今都很少反復發(fā)病了。”酈驍替她應答,隨之又介紹,“思南,快見過國師……還有凌世子。”
少女有一雙多情似水的柳葉眼,秀挺的鼻梁上落有一顆痣,清冷中摻著些許艷麗。
“……思南見過國師,見過世子?!?p> 奉境眸中含笑,點頭回應。
“都請進吧?!蓖蹂蜕普泻舻?。
嫵玥與凌書遠并肩行著,她湊近詢問:“這靖安王一家與國師很熟嗎?”
他聳了聳肩,才看向一旁的金野。
“我猜,應該是國師云游時,來過這里?!苯鹨翱隙ǖ攸c點頭。
三人走在后面好一番爭論。
時至傍晚,秦牧之才安頓完新來的將士。他手里還提著劍就來了王府。
“凌書遠!”一道低啞的聲音喊道。
位上的凌書遠也隨即站起,兩人相視而笑。不過時隔兩年之久,那一起在書院念書的時光,卻已恍如隔世。
“秦少爺,不對……而今是秦將軍了?!?p> 凌書遠笑意明朗萬分。
秦牧之上前向奉境行了禮,便跑去與他同坐了。
“凌世子,牧之哥哥常常念叨你呢!”坐在靖安王妃身旁的女孩,替他補充道,“他說,在書院那會兒,你是院里夫子的心病?!?p> 凌書遠輕咳了一聲,悄悄瞪了他一眼。
“你別聽他瞎說,他才是經常氣書院夫子的?!?p> 酈思南見相互擠兌的兩人,掩嘴輕笑著,王爺夫婦也隨之而笑。嫵玥則已心神入夢,雖仍然睜著眼,但已然開始神游了。
奉境剛端起茶盞,才瞥見身旁眼皮耷拉著,一動不動地盯著桌案的人。
“咳咳……”他輕咳了一聲,嫵玥從半夢半醒中清醒,便聽得他說,“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便不做打擾了?!?p> 酈驍見他起了身,也跟著站起:“我送國師?!?p> 嫵玥喜出望外地跟了上去。
靖安王送到府門前才止步辭別,嫵玥跨步跳上馬,金野則負責做奉境的馬夫。
“你方才是困了嗎?”金野取笑道。
她也跟著笑言:“我還沒來過這么遠的地方,還不太適應?!?p> “你還沒出過遠門呀?”
金野神色驚詫,他一直以為像她這樣的人,應該是行走江湖的人。
嫵玥望向了遠處,笑意漸漸淡去,低聲道:“出過一次……”
是從南周到洛京那次,在此之前,她從未出過南周的皇都,離家最遠的時候,是跟著懷玉和阿婆去山里采藥。
“肯定也沒有這次遠吧?”
金野的聲音讓她剝離了回憶,她壓下心底的悵然,強顏笑道:“嗯……沒有這么遠。”
此后兩人便聊起了其他事,而車輿內的人,眸色淡如清潭,只望著那如波紋晃動的車簾。
抵達了預先便備好的宅院,嫵玥就立刻先進了房間,隨即沐浴更衣,天色未暗就躺下休息了。
這里的宅院自是比不得國師府邸,亦沒有獨立的院落,只有前堂和后院兩部分,后院獨立的房間用月門或長廊隔開來,好似一個大院落強意分割開一般。
夜幕降臨時,奉境寫完送回京的折子,便也熄燈歇下了。
而大燕國師坐鎮(zhèn)邊境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北梁和西晉的軍營。
“王爺,大燕這是何意?”
開口的人是西晉第一猛將——乞悠。這次與北梁的征戰(zhàn),西晉率軍的人正是他和蒼止。
蒼止一身戰(zhàn)甲還未脫下,彼時正在解護腕甲。
“大燕的國師,身份不凡,聽聞此人還是皇帝酈洲的心腹……想來,是要鎮(zhèn)邊警示我們?!彼剖禽p蔑一般笑道。
乞悠冷哼了一聲:“待降伏了北梁,便該輪到他們了?!?p> 蒼止愉悅地笑了一聲,隨手把護腕甲丟在了鋪著狼皮的座椅。
“這得看王兄的意思。”
乞悠扶開長袍坐下,陰鷙的眼眸直盯著地面。
“誰會愿意向別人進貢?合罕也不會例外的……這中原主君的位置,大燕也坐了那么些年,總是該讓了?!?p> 他眉眼帶笑,也安然坐下:“將軍無需擔憂,他們會讓的?!?p> 他們既然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就一定要擺脫大燕藩屬國的身份,即便推翻不下大燕酈氏,西晉也要與大燕平起平坐。
此后數(shù)日,西晉的軍隊依舊沒有退出大燕境內,他們理所應當?shù)伛v軍在界線以內。
酈驍站在城墻上,只一眼便能見到西晉的旗幟,那朱紅以底,玄色為字的旗幟風中飄舞,猖獗極致。
“國師……”
奉境也走上了城墻,抬眸而望,也望見了那巋然不動的旗幟。
“聽聞西晉這次帶兵的是蒼止。”他似乎并無意外,語氣依舊淡然。
酈驍輕點了點頭,補充道:“還有西晉的上將軍——乞悠,傳聞此人身經百戰(zhàn),西晉能在眾多西戎部落中脫穎而出,建立自己的朝政,能力強到至今,像他這樣的猛將是不在少數(shù)的?!?p> 奉境眸色微暗,收回了目光。
“勞煩王爺給左賢王下帖吧。”
酈驍遲疑地望向他:“國師可有應對之策了?”
“只要西晉駐軍在境內一日,大燕遲早是會失去主君的威嚴……”
如此以往,主君之位便會被動搖。
他說罷,便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