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見宴后,留給各國使臣幾日時間休整,隨后便是狩獵宴。嫵玥要跟著護駕的周家軍,提前一日去皇家狩獵場巡視。
晨起時,隨著鐘鼓聲敲響,候在明堂前的大臣們魚貫而入。
拂霜的院里,尤為安靜,只聽得假山上的水流聲。而在內(nèi)室里,拂霜正坐在鏡前梳妝,有些迷離的眼神忽而瞟到了鏡中出現(xiàn)的另一人。
她瞬時精神,隨手丟下手中的木梳,向坐在她窗前的人跑去。
“嫵玥!”
嫵玥跳下窗欄,接住了她。拂霜只穿著單薄的內(nèi)衫衣裙,她腰間的金屬束腰帶異常寒涼,但她還是把人抱得很緊。
“我給公主送禮物來了。”嫵玥眸中笑意溫和,抬手輕置于她發(fā)上,緩緩拍著,“還有公主最喜歡的桃酥餅?!?p> 拂霜卻笑得很苦:“嫵玥,你手臂還疼不疼?”
她應(yīng)聲輕愣,隨即輕笑著應(yīng)答:
“公主可是忘了,我是不懼任何毒藥的,那點兒小傷,怎能和我的蠱王匹敵呢?”
話雖如此,可拂霜卻也沒有一點點放下心,只是緊靠著她,輕聲詢問:“嫵玥……你會做燕臣嗎?”
“不會。”嫵玥脫口而出,輕拍著她的手也頓時凝滯,“嫵玥是南周的臣子,是公主的暗衛(wèi),永遠(yuǎn)不會變……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為南周和公主?!?p> “嫵玥……”她哽咽難言。
嫵玥輕嘆了口氣,輕拍著她的背哄道:
“我的好公主,這大清早的,可是又要哭了?哭腫了這么漂亮的眼睛,那就真的可惜了。”
拂霜破涕為笑,終于松開了她,浸在淚潭的眼眸,格外明艷。
“來,我要給公主看,我親自畫的簪子?!?p> 她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案上,掏出了一個黑色木盒,拂霜立即抹凈眼里的淚水,也好奇地湊近。
待木盒打開,一支精巧的紅梅簪,靜靜躺在盒中。鑲在簪頂?shù)募t梅珠花,栩栩如生,其中一朵還未完全盛開的梅花,讓人總覺下一刻它就要綻放了一般。
“喜歡嗎?”嫵玥滿眼期待地問道。
拂霜小心翼翼地拿起簪子,亦是滿眼歡喜:“好漂亮的簪子!還是支獨一無二的簪子?!?p> 她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當(dāng)然,公主在外面的鋪子可是尋不到的?!?p> “我也有送你的。”拂霜說罷,便跑去自己床榻旁的木柜,找出自己繡好的香纓拿來給她。
嫵玥接過那素白的香纓,其正面繡著一枝落著雪的紅梅,而在下方,暗金色的穗子上面有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佩。
“公主的女紅很有進(jìn)步耶!”
拂霜聞言,便奪過了她手中的香纓,輕聲控訴道:“你又取笑我!”
“我可沒有?!眿倡h立即抿著笑否認(rèn)。
她又憋著笑威脅道:“不準(zhǔn)再笑話我……我給你戴上,你要是敢嫌它丑,把它取下來,我一定饒不了你?!?p> “我保證不會取下來的?!眿倡h俯首看著彎腰給自己系香纓的人,不正經(jīng)地保證道。
拂霜給她系好后,還好好地理順了穗子。
“好了?!?p> 她也低頭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隨之看向她:“那我走了……我要提前去狩獵場巡視。”
拂霜頷首應(yīng)答,隨即又叮囑了她幾句,才讓她離去。
嫵玥輕松躲過王府的護院,翻出了高墻,被她安置在樹林子的烏騅,經(jīng)她一聲呼喚,便鉆出樹林,向她跑來,嫵玥扶開身后的黑色外帔,翻身跳上了馬。
烏騅疾速馳向集市,陣陣馬蹄聲,在還未醒來的鬧市顯得格外清脆悅耳。
待嫵玥駛出城門,前去巡視的隊伍已經(jīng)開始前進(jìn)了,她也隨即快馬加鞭追了上去。
行在隊伍前的周將軍和凌世子,也很快聽到了馬蹄聲。
凌書遠(yuǎn)應(yīng)聲回頭望去,便見得了那馳騁而來的女子。她玄黑的長袍和外帔,與她烏黑的駿馬渾然一體,狂亂的風(fēng)也吹散了高懸著的長發(fā)。
他只覺她如同一幅震撼人心的潑墨畫作,以肆意的筆觸勾勒出最美的線條,用最暗沉無光的顏色描繪出無限的生機。
嫵玥行至其身側(cè),才勒馬放慢了速度。
“這是去見何人了?”周翎輕笑道。
“一個故人?!彼嗍切χD(zhuǎn)而看向了凌書遠(yuǎn),見他不尋常的沉默寡言,便調(diào)侃道,“怎么?凌世子不會是念家了吧?”
凌書遠(yuǎn)面色隨之通紅,直言反駁:“誰念家了?還有,你少拿這種語氣同我說話,你又能比我大得了多少?”
“說到這個,我還不知嫵玥你多大了?!敝荇岷龆鴨柕?,“應(yīng)該比凌世子大不了多少吧?”
“虛歲有二十了……”
話音未落,便聽到了凌書遠(yuǎn)滿含嘲諷之意的笑聲。
“……十九就十九唄,還虛歲二十呢?!彼桓鼻非穬旱哪?,“不就比我大了兩歲,至于這么得瑟嗎?”
嫵玥眉頭微蹙,示以冷眼警告。而他全當(dāng)看不見。
周翎眼底噙笑,只默然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諷彼此。
而于此時,國師才下朝回來。金野去書房見他時,便瞧見他臉色不太好。
“國師,您的病又復(fù)發(fā)了?”
奉境擺了擺手,眉頭擰起,淡然吩咐道:“你去暗中盯著陳拾,有什么動作隨時來報?!?p> “是?!苯鹨巴穗x前,又憂慮地回頭望了他一眼,小聲詢問道,“屬下去吩咐藥房給您煎藥吧?”
他隨聲輕點了點頭。金野這才安心離去。
而奉境也出了書房,前往自己的院里。
余后不久,已然退去朝服的國師,出現(xiàn)在了浴堂的藥池里。他背靠池壁運功調(diào)息,仍擰著的眉頭亦有痛苦之色。
原束起的發(fā)也披散著,發(fā)尾漂浮在池面,隨著陣陣漣漪波動。
待他壓下了毒性,金野也把藥端來了。
“國師?!?p> 奉境反手接過碗,面不改色地飲下那褐色發(fā)苦的藥。
“再讓成豫派幾個利索的人盯著蒼止?!?p> 金野接過他遞來的空碗,隨即領(lǐng)命退去。
他體內(nèi)的毒突然復(fù)發(fā),與之前嫵玥給他下的蠱脫不了干系。
想此,他抬眸望向霧氣彌漫的池面,腦海中突然跳出來那日傍晚的畫面,那掩在霧氣里若隱若現(xiàn)的曲線,和那雙望著自己的濕漉漉的眼眸,越發(fā)清晰。
奉境隨即挪開了眼,眉頭擰得更緊,他再次閉上了眼,只專心打坐調(diào)息,很快便扶散了那些不該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