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開他的手，還是沒有起來。
“那個，老人家，你來坐我這里吧……”
坐在我后面的阿姨站起身，拉拉老者的衣服，哪知道旁邊男孩兒越過老者直接一屁股坐過去。
“這……”讓座的阿姨傻眼了。
車廂里其他人竊竊私語。
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整個車廂都是我的諷刺笑聲：“真夠尊老愛幼?！?p> “我孫子還是小孩子，就應該有位子坐?！?p> 老者梗著脖子。
“笑什么笑，一點禮貌也不懂！別人怎么做的沒看到嗎，快給我讓位子！”
“一上來就讓我給你讓位置，公共交通講究先來后到，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么要讓給你？”
我穩(wěn)坐泰山，注視面前的老者。
這種人，就是被慣的。
“我年紀比你大！你就應該讓我！”
“看我好欺負是吧！”
原本不太明晰情況的其他人，這時也有點反應過來，原本幫腔老人的幾人也閉上嘴。
從前的我遇到這樣的事情，首先想到一定是息事寧人，就算委屈自己，但能減少一點麻煩就減少一點麻煩。
今天的我選擇針鋒相對。
老者站在我身前，嘴里不斷吐出難聽的字眼。
聽著那些侮辱我的話，我的胸口似乎破了一個洞，滿滿的惡意從洞中涌出。
要不毀了吧，我心想著，眼神郁郁。
“快給我起來！”老者看我油鹽不進，直接上手，坐我身后的男孩兒也伸出手抓我頭發(fā)。
有些人認為整個世界都該圍著自己轉，在他們眼里自己就是道理。
我側過身體護住花，頭皮被拽得生疼，衣服也被拉扯聽到撕裂的聲音。
“誒誒誒，別動手?！?p> 那個讓座的阿姨終于是看不下去，抓住男孩的手。
“這個座位本來就是人家小姑娘先坐的，你們兩祖孫在這無理取鬧干什么！”
“是啊……”
旁邊又有一個小年輕附和，上前來抓住老人的手。
小年輕看起來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穿著校服，背著書包，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氣才上前來幫助我。
“關你們屁事！”老者十分囂張：“今天這個位置我還坐定了！”
老人身材看起來干癟，實則力氣頗大，他說自己身患重病，動起來的樣子比一個健康人還利索。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并沒覺得自己做錯，只覺周圍的人不識好歹。
他嘴里罵罵咧咧，還揮手打了一下那個小年輕。
也許有一個出頭，其他人也會被帶動。
小年輕挨了老爺子一巴掌，手背泛紅，車廂里的其他人看不下去了。
“雖然尊老愛幼是傳統(tǒng)美德，可你現(xiàn)在明顯是倚老賣老！”又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站出來喊道。
她坐在車子尾端，是開始聲援老人的幾人之一。
現(xiàn)在她搞清楚明白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為老人誤導導致她錯誤判斷，冤枉了人，心里不禁對老人生出厭惡。
“有沒有素質啊你！”女人一點也不客氣：“老不休！”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就說怎么啦！老不休！”
老人頓時被轉移注意力，站在我身旁與車尾的那個女人對罵。
整個車廂鬧哄哄，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他們。
我胸口的破口越來越大。
這世間百態(tài)，冷漠為主，惡人能得到更多資源，如同我。
似乎做什么都是錯的，怎么選都不能得到好的結果。
老者手舞足蹈的手，差點碰到我的花，這是我要送給他的，要保護好。
“我讓給你！”我站起身來。
兩人地爭吵終于因為我這句話停下來，老者又將注意力放回我身上。
“算你識相！”老者推我一把，洋洋得意坐下。
“嘿，小姑娘！讓給這個老不休做什么！”車尾的女人怒氣沖沖對我喊道：“我是在幫你?。〔蛔R好人心！”
我沒理會她，一手抱著花，一手抓著扶手，對著真正幫助我的學生和阿姨輕聲道謝。
幫我？
她是在幫我嗎？不見得……
“這女孩兒看起來和那老爺子是一丘之貉！“女人聽到我道謝，嘟囔一聲，整個車廂又開始竊竊私語。
我眼神郁郁。
站我身旁的阿姨嘆息一聲，拍拍我的肩。
車子再次停下，阿姨和學生都下了車。
“那有個位置……”不知是誰拉拉我衣角，我回身看去，有個座位空著，周圍的人像是沒看到一般。
我走過去坐下。
又上來一批人。
“嘶……師傅，你這車的空調也太猛了吧！”新上來的乘客中一人操著一口東北腔，搓了搓膀子：“嘎嘎冷啊……”
“沒有啊，和平常一樣。”司機回答道。
車子再次啟動。
“真的有點冷，師傅把空調開高些唄！”
又過了一會兒，車廂里有其他人也對司機喊道。
司機可能也覺得溫度較低，轉動空調開關，將溫度調高一點。
“還是有點冷……爺爺，你叫司機再把空調開高一點！”自從坐了座位就安靜下來的胖男孩兒哆哆嗦嗦去推他前面的老者。
而老者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居然靠著車窗睡著了。
胖男孩推了幾下，眼睛半睜半閉，自己歪著頭也睡著了。
我正好看到這一幕，目光在他們?yōu)踝献齑缴弦粧叨^，心中不禁疑惑真的有這么冷嗎？
我一點也沒感覺到。
針鋒相對到半途，我還是選擇息事寧人。不過站起來沒兩分鐘，又坐到座位，還真是戲劇又好笑。
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感覺累了，太累了，突然沒了興致與其他人斤斤計較。
我抱著我的花，自己也困倦起來，閉上眼，一下入夢。
夢中的我正在馬路上飛奔。
剛接到他的電話，他說他回來了，回到家卻沒有看到我。
我的鞋跑丟了，衣服亂了，跌跌撞撞回到家里。
站在那道熟悉的門前，我戛然而止。
不敢碰那道門，我不知我的心為何那樣酸楚，那樣悲傷。
我似乎在心中認定，這扇門不能打開。
“咔噠……”我聽到門鎖離開鎖扣的聲音，門把手在轉動，眼前的門緩緩打開。
他身著一身我從未見過的著裝，臉上畫著油彩，樂呵呵站在門后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