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囚坐在船上,剛剛漢軍來襲,他既不逃跑也不幫忙廝殺。他就安靜的坐在船上,實在是軍情火急時,才不慌不忙的拿其船槳幫忙劃船。與漢軍的樓船貼身而過時,他也都老老實實,沒有半點想要逃跑的樣子。
這些匈奴人都看在眼里。
白狼并沒有用繩子捆綁苦囚的手腳,這是白狼的一種誠意。
現(xiàn)在,這些匈奴人也算是感受到了苦囚的誠意。
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顯然不適合慶賀此事。這些草原人正忙著為其他三路的同袍憂傷。他們躲在關(guān)口前的小樹林里,翹首以盼的望著每個可能出現(xiàn)熟悉身影的拐角。
天已經(jīng)亮了,晨曦輕輕的灑在小樹林里,鳥兒歡快的為新的一天鳴啼。
白狼已經(jīng)卸下了光明鎧,正坐在樹下小酣,無耶上來叫醒白狼,匯報著斥候傳來的消息?!?p> 白狼瞟了眼垂頭喪氣的斥候們,和沉寂的營地。不用無耶說,他也猜到了這些斥候匯報來的結(jié)果。
但是白狼還是耐心的聽完無耶的匯報。
“....就是這樣了大王,加上你我,獵狼部族現(xiàn)在就只剩三十四人了....”
白狼忍不住道:“其他三路的人,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沒有?!?p> 白狼長嘆一塊氣,閉上眼睛,緊緊的攥著脖子上的玉飾。
白狼隔了良久,睜開眼,皺著眉頭問道:“右賢王的人還能穩(wěn)的住嗎?”
“我去時他們倒還算老實,但是領(lǐng)頭的那個人說他的斥候已經(jīng)撞見的漢軍的斥候,想必著周圍的漢軍已經(jīng)集結(jié)起來。我們要盡快放棄這個關(guān)口,躲回到草原。哪怕只是被漢人的騎兵黏住,不死也要掉塊肉?!?p> 白狼揉著眉心,道:“這些漢人,西邊打的火熱,這邊還有心情管我們?現(xiàn)在什么時辰?”
“離午時還有兩個時辰?!?p> 白狼沉吟片刻,決定再給逃生的部族兒郎一個機會:“再等其他三路半個時辰,讓兒郎們生火做飯!”
不一會,裊裊炊煙就從營地里升起。
“終于生火了!”坐在李青一邊的回圖頗有感慨:“我們從草原上來,這是第一次生火!著些天我啃肉干、吃冷餅都吃吐了!”
“我去給你倆也弄點來,雖然還是燉肉干、烤冷餅,但是熱乎的食物就是比冷的好吃。”他興奮的沖到火堆那里,與匈奴人擠回到了一起。
感受到苦囚的誠意后,回圖便對苦囚熱情了許多,連帶著李青也是愛屋及鳥。
苦囚看著李青興致不高,隨口問道:“你傷口回復的怎么樣了?”
“....”李青看著樹上蹦蹦跳跳的小鳥,沉默不語。
“我看到你昨天好像想逃跑?”苦囚昨日最為清閑,觀察到了別人沒觀察到的東西。
李青冷笑不語。
苦囚聞言,苦笑一聲,張開嘴巴想要解釋什么,卻是欲言又止。
李青心情糟糕,一句話也不想說,他每當稍稍入睡,夢中必然會出現(xiàn)那只怪物,他也就一直沒有敢睡覺。
“你家里跟匈奴有仇?。俊?p> “你家里老少可還安好?”
“你為什么這么抵觸這些匈奴人???”
“你學成了箭法,是不是要去往邊疆為自己家人報仇???”
苦囚望著黃土地,沉默不語,還以為李青是在瞧不起投降的自己。想來也是,換位思考下,他公孫土也不會給投降匈奴的卵蛋好臉色。
“小兄弟你叫什么?。俊笨嗲魡柕?。
李青回頭靜靜的看著公孫土。
公孫土拍頭陪笑:“我都忘了你嘴巴不能說話。你放心,這大概是傷口的熱毒染到了嗓子,只要不頭疼,都不是太大的問題。這荒郊野嶺的,我也沒有治療這種病癥的手段?!?p> 公孫土安慰了李青一番后,又聊起自己:“我公孫土也是有苦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p> 公孫土在那里與李青訴苦,可李青卻還在為那紅毛鳥怪而愁惱。
他每每回憶著那怪物的身影,就兩腿發(fā)軟、喉嚨干澀,被它啄過的嘴唇隱隱發(fā)疼。這種暗痛甚至超過了腹部的箭傷。
他躺在地上,暗自后悔與自己沒有出家當個道士、和尚,早早接觸這些封建迷信~
他還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一個普通的世界呢.....
公孫土見李青一眼不發(fā),便低頭失落的嘆了口氣。
公孫土抬頭望著天空上的云朵飄飄,摸著一旁朽木上的青苔,沉吟片刻后,細聲嚷嚷道:“歲寒而知松柏之后雕也?!?p> 二人就這樣隔頻對話,暗自為自己傷心。
看來人與人的悲歡喜樂確實各不相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而人與人的漠不關(guān)心又加劇了這種情況。
就比如巴康都失蹤了良久這件事,整個營地到現(xiàn)在都沒人發(fā)現(xiàn)。
早早還在這些人歇息,祈求著長生天,能大發(fā)慈悲的把他們的同袍帶回來時,此人就已經(jīng)溜之大吉。
此刻他已然到了關(guān)口前。
“站住!”看守關(guān)口的匈奴人士兵彎弓:“再過來我就放箭了!”
“(匈奴語)草原人不說漢話!”巴康站在關(guān)口城墻下,把雙手高高舉起。
關(guān)口上的士兵打量了巴康一番,放下了弓箭:“(匈奴語)你是那個部族的?為何從關(guān)內(nèi)走來?”
“(匈奴語)我是塔爾拜互市上的商賈子弟,隨漢人入關(guān)談生意,可是漢人不講仁義,吃掉了我家的商使,殺掉了我爹,只有我僥幸逃跑,現(xiàn)在他們到處追殺我,我聽說有我們的人攻下了一個關(guān)口,就連忙趕過來!希望諸位同胞們能放我回草原!”
破舊的城樓上,走下來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匈奴語)你有可以證明你說的話?”
巴康望著此人熟悉,暗惱自己記性不好,他也沒有時間細想,也就連忙回道:“(匈奴語)漢人顛倒是非,強說我是入關(guān)的匪徒,現(xiàn)在整個朔方郡都在通緝我,你們隨便去個漢人的地方就能看到我的通緝令!”
“(匈奴語)孩子!莫要怪我無情,漢人狡詐多謀,欺我等無謀,尤其是他們的刺客更是卑鄙到了極致,劍法又是極為犀利,草原上的很多貴人已經(jīng)慘死在了這些刺客手下!我也是不得不防啊。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們先派人去最近的鎮(zhèn)上看看!”
巴康面色微怒,皺著眉頭回答道:“我叫攣鞮敖嘎。”
那城樓上的男子沉默片刻,就從城門上放下一個籃筐,上面有一個精壯的斥候。
那斥候大步朝外走去,路過巴康時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然后就消失在遠處的林子里,看樣子這個斥候還真要去附近的鎮(zhèn)上看一眼。
巴康一直盯著城門,冷笑一聲,往旁邊尋了一塊大石頭,大搖大擺的坐了上去。
城樓上的匈奴人相視一樣,聳肩一笑,便任由巴康坐在那里,繼續(xù)警惕的望著遠處可能出現(xiàn)漢軍的地方。
不一會那斥候就回來了,他隔著老遠就對著城門上大叫:“(匈奴語)行了!行了!著附近沒有漢軍,趕緊拉我們上去,別一會漢人真的來了,我可就怨死了!”
他往城墻的方向走去,看著不為所動的“攣鞮敖嘎”,笑道:“(匈奴語)小兄弟還愣著干嘛?隨我上城墻吧。”
巴康賭氣似的陰陽怪氣道:“(匈奴語)老子是漢人的習作!能上你的城墻?”
“(匈奴語)哦~那我走了~”著斥候也不勸,笑著就坐上了城墻上甩下的竹籃。
隨著竹籃漸漸升高,巴康的臉上的惱怒也漸漸替換成了焦急。
巴康紅著臉,看著竹籃慢慢遠去,終于憋不住道:“(匈奴語)等等我!”
他沖上去,跳的老高,用力抓住了竹籃的邊緣。
城墻上的匈奴人皆大樂,那個拉籃子的匈奴人,探出頭來,對著巴康說道:“(匈奴語)這籃子一次只能拉一個人上來!你個習作那么著急干嘛?”
城墻上那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也是一笑:“(匈奴語)行了!小兄弟你慢慢來,我剛剛就是詐你一下,怎么可能真的去那么遠的地方查看?!?p> 巴康尷尬的放開了手,他此時的演技真是出神如化!
他心中暗笑,右賢王的人果然沒一個認識他的,被白狼俘虜?shù)娜兆永铮莸恼媸请y過,
若不是他瘋狂自污,這些日子里,白狼怕不是早就隨意尋個機會就把他解決掉了。
他慢慢的被拉上城墻,感受自己的高度越來越高,越來愈貼近城墻,他的心也越來愈飄。終于,一絲真切的笑容漏了出來。
那個中年男子笑著,看著跳下母墻的巴康:“(匈奴語)咱們的左谷蠡王不是姓呼延嗎?什么時候和大單于的母親成了一家人?”
他淡然的話,把巴康的汗毛都嚇了出來!一邊的士兵們也都齊刷刷的愣住了。
噌!男子抽出腰間的長劍,比著巴康的脖子!
“(匈奴語)若不是白狼覺得你還有用,留你在身邊,我早就想殺了你,現(xiàn)在你竟然自投羅網(wǎng)跑到我這來了!”
巴康聽著這男子的口吻為之一楞,終于想起這個在龍城祭祀時見過的男子是誰,而后結(jié)巴的道:“(匈奴語)右右右右,賢賢......”
右賢王回應一聲冷笑。
他望向巴康目光比他的劍還要冰冷:“(匈奴語)你可一點都不像白狼說的那么蠢啊~巴康。今天,你就先幫你的父親,用你們呼延家的血來祭奠我部族上下!千千萬萬的亡魂吧!”
右賢王稍稍把劍往回一抽,巴康認得.....這是蓄力的動作。
右賢王眼中的冰冷已然沸騰!但巴康的話,讓右賢王這個政治生物,本能的停住了手。
“我還有用!我還有用”巴康連忙用漢語,顫抖的講到。
“那你倒是說說你還有什么用?”右賢王長劍的鋒芒改為掃過巴康稚嫩的軟胡子,一簇胡子竟然是觸之即斷!巴康感受著脖頸上冰冷的刀劍,猛地吞了口唾沫。
可想而知,此劍若在人的脖子上輕輕一劃,會是個什么樣子......
巴康抖動著小腿,慌不擇路下,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