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請回收損失標兵方為妍同志上臺發(fā)言?！敝鞒秩嗽谂_上熱情洋溢的引導著。
清收前的小白方為妍已經(jīng)化身成為先進標兵，懷著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地踏上表彰發(fā)言臺。
只是候場時，她的心情只是忐忑。上臺時，每走一步，心跳的速度按照10%遞增。上到臺上的時候，聚光燈打來，方為妍本能地捂住了腦袋。
本能并沒有錯，只是方為妍的動作比較夸張?？鋸埖酱蠹乙詾榉綖殄词情L時間被禁錮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陡然之間見到陽光，要么就是丟了大臉之后被抓了現(xiàn)形。
等方菜鳥的眼睛適應了聚光燈的刺激之后，她的大腦變得不太適應了。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大家好！我是來自QH分行的方為妍。呃……”
然后，萬眾期待的眼神中，菜鳥方眼前一黑，向后一倒。給整個舞臺你留下了振聾發(fā)聵的撞擊聲之后，方為妍怎么到的醫(yī)院，她都一無所知。
“哈……”方為妍一聲驚叫，坐了起來。滿頭的大汗，一綹一綹地跟隨者地心引力的召喚，奔涌而下。
方為妍連續(xù)不斷地喘著大氣，好不容易才平靜了自己的情緒。周圍陌生又熟悉的環(huán)境，完全沒有喚起她大腦的運轉。直到她再次閉上千斤重的雙眼，動了動右手向旁邊尋找手機之時，她意識到了兩件事。
一、她手上正在輸液，動作再大的話，有可能脫針。
二、讓她動作過大的原因就是，她剛好像是摸到了一個男人的頭。而這個男人正好趴在她床邊。
“醒啦？”余紆的聲音有點沙啞，清了清嗓子的同時，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胳膊，“唔……麻了。”
方為妍此時定睛一看，剛剛流的差不多汗又溜回了她的臉上。怎么說呢？方為妍此刻的狀態(tài)頗有點牙呲目裂之態(tài)。
“啊！是你這個變態(tài)！”方為妍大叫。
“怎么了？你這只小菜鳥？”余紆笑得很邪惡，“好歹也一起有過過命的交情，你就這么對待你的恩人？”
“恩人？你？”方為妍以為余紆說的是在W市時，他救了她的過程。
“沒錯。”余紆笑道。
“就你把我綁在冰天雪地里？把一卷臭到不行的紗布塞我嘴里，是救我？”方為妍想起那段經(jīng)歷就咬牙切齒，要不是當時她被直接投送回了S市，她一定會去找余紆好好理論一下。
收債就收債！怎么可以對自己的同事那么不禮貌！
最主要還能隨手拿來就用，用了就丟！
“難道不是救了你？”余紆挑了挑眉，輕笑道，“你幸好遇見了我，機智的化解了危機。就蔡家在W市的勢力，把你這只遠方來收債的小菜鳥生吞活剝一萬次都輕而易舉?！?p> “我信你個，……，茄子！”方為妍咬了咬嘴，抑制住了即將奔涌而出的“三字經(jīng)”，“反正已經(jīng)過了！本大小姐也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你！你還來邀功？”
“小爪子挺鋒利的。一點也不像低血糖貧血??？那臺上是慫了？”余紆嘲笑道。
“關你屁事?！狈綖殄€是沒克制住，直接奔了一句出來，“你不是總行領導嗎？怎么有空過來啊？又來收債？”
“你還知道我是總行領導呀？”余紆調(diào)笑道，“還敢這么不禮貌？你也不問問今天誰送你來醫(yī)院的？”
“不會，”方為妍聞言，終于開始心虛了，她只是不想欠別人人情，“是你吧？你這么好心的？”
“不好意思！這次還真是我?！庇嗉u無奈地聳聳肩，“我本來是要在你后面總結發(fā)言的，但是，您把舞臺直接砸出了一個坑，我想發(fā)言，也沒地兒了呀?！?p> “我信你個鬼！我又不重，怎么會砸出個坑？”方為妍頂了過去。
“主要是你這一倒，在觀眾心目中砸出了個深坑。”余紆狡辯著。
“好了。就算我信了你！總行領導，你到底來S城干嘛？”方為妍沒好氣地想轉個話題。
“我現(xiàn)在可不是總行領導了！”余紆笑了笑，“從先開始，我應該是你的直屬領導了！”
“啥？”方為妍大叫了一聲。
“咋？太興奮啦？”余紆繼續(xù)逗著方為妍。
“你這個玩笑似乎太大了吧？”方為妍一臉抗拒。
“我現(xiàn)在是S分行行長助理，兼任QH分行一把手，是不是剛好直管你？”余紆平靜地說道。
“真的？”
“假的。你覺得我有必要跟你開這個玩笑嗎？”余紆表情轉冷，說道。
“你是總行領導哦？來基層鍛煉??？”方為妍不解的問道。
“這就不管的事了。你知道我是你頂頭上司，加眾目睽睽之下抱你進醫(yī)院的恩人，就行了?！庇嗉u看著方為妍繼續(xù)笑道。
方為妍聽完，心里盤算了下這件神話落地成現(xiàn)實的可能太大了。于是立馬換了一副嘴臉，一臉的討好，雖然她心里并沒有琢磨明白余紆為什么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她去醫(yī)院。
“是，領導！謝謝，領導！領導以后多關照小妹！”
“靠！真惡心！”余紆確實被方為妍的秒變臉惡心到了，“看你差不多了，我就走了。你自己回家沒問題吧？”
“沒問題?！狈綖殄荒樂笱?。
“那你自己回家吧。我走了?！庇嗉u語罷抬起屁股就要走。
“謝謝！”方為妍難得認真地道謝，同時也覺得那么大的領導會這么直接地幫助她，比較匪夷所思，多問了一句，“不過真心很好奇，你為什么幫我。”
“不為什么。就是你剛好在我上臺之前倒了，擋了我的路。另外就是，你是我轄區(qū)員工，對你有安全管理的義務。”
“好領導，你優(yōu)秀！你難道就不能看在咱倆也算是同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的面子上嗎？”方為妍撇了撇嘴，說道。
余紆聞言，早已轉過了身，一邊揮手一邊向門口走去。
“好好休息吧！豬隊友?！?p> 第二天一早，太陽照常升起，方為妍照常上班。
畢竟在銀行這個大體系里面。沒有人會問你是幾點下班？只有人關心你不能遲到不能早退。曾經(jīng)有的人覺得996就算是過于壓榨了，但在銀行來說8107太正常了。
一上班，所有的員工就集中在了會議室，分條線依次落座，齊刷刷的行服打扮加上坐姿挺拔，顯得格外有精氣神。
今天，分行領導會過來宣布人事任命。
目前的QH分行這家S分行下屬的二級分行，在退休、被抓、業(yè)績不好、出了大風險等，各種上得了臺面以及上不了臺面的原因，干掉了歷屆的分行一把手和分管行長之后，就一直是空缺的狀態(tài)。而剛剛因旭日電子被抓的主管，一直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狀態(tài)，稱霸一方。
直到這位主管被抓，QH分行終于成功實現(xiàn)了群龍無首以及完美擺爛。
因為QH的特殊地位，總行經(jīng)過幾番熱烈的討論，直接從總行空降了一位培養(yǎng)干部，等待他來力挽狂瀾。
于是乎，余紆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跟著總行人力資源部總經(jīng)理以及S分行一把手的后面進入了QH分行的會議室。
一進會議室，他很快就捕捉到了方為妍的身影。雖然，這女人看起來像鵪鶉一樣躲在對公團隊最末位的位置，但她臉上轉瞬即逝的不屑的神情，還是輕易地被余紆捕捉到了。
余紆冷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跟著領導們坐了下來。
等領導們讀完任命文件之后，在座的同事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啦。會不會這么年輕。85年的分行行長助理？”符潔在方為妍耳畔低低地驚嘆道，“這背景有多硬??？”
“這倒未必。”方為妍由衷地說道，畢竟余紆的辦事能力她是有所見識的，只是她切入了另一個話題，“你聽聽他的學歷。帝國理工的博士哦。”
“這倒是很強的！”符潔由衷地說道。
“只是這么高學歷的人，做事風格怎么這么流氓?。俊狈綖殄灶欁缘剜止局?，腦子盤算著。
方為妍的眼前仿佛放映著他們在W市經(jīng)歷的一幕又一幕，心里對余紆的評價就從感嘆其智商之高謀劃之好到行為方式之粗魯，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到算有人性的幫助別人。這個人的雙面性實在多到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深入的思考，讓方為妍完全過濾了現(xiàn)場的聲音。包括這會有人開始點到了她和余紆合作的過程。而這個人還特么是S分行的一把手。
直到身旁的符潔從輕飄飄地提醒變到近乎地動山搖的撞擊，才換回了方為妍的思路回歸。
“?。〔缓靡馑?！”方為妍立馬站了起來，捋了捋衣服，假裝鎮(zhèn)定地說道，“剛剛就是想到和余行一起追償貸款的情景，就走神了?！?p> “對！小方上次都還沒來得及跟大家分享就暈倒了。這會跟大家分享一下?！闭Z罷，S分行的黎行長帶頭鼓起了掌來。
方為妍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奔過，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剛剛老實點，不“坐飛機”呢。
“好吧！這次的任務，完全是在余行的英明領導和正確指導之下完成的。”方為妍也不能免俗，不走心地拍起馬屁來，“我們整個情況是這樣的……”
方為妍用了半個小時，用近乎講評書的方式將過程描述了出來。當然其中免不了對余紆的英明神武無限崇拜?？傊?，那馬屁拍的那叫一個響啊。
“那你收獲了什么？”余紆聽后，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不帶任何感情的問道。
“啊……”方為妍真么想到之后還有主觀問答題，面部的神經(jīng)不免抽了一抽。
“看來，也沒有什么收獲嘛。”余紆聲線保持十分冷淡，眼神犀利，一針見血。然后繞過黎行長直接看向整個QH分行的全體員工，“你們聽完了，有什么收獲嗎？”
當面對這下面的員工全體噤聲，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余紆不知道哪里來了一陣火，讓他直接不管坐在C位的領導，深深吸了幾口氣，開始教訓起來。
“你們之所以能讓我有幸在大年三十參加這一次清收，完全和你們的風險意識相關。首先，你們能把這么一個完全沒有經(jīng)驗的菜鳥派出來收債簡直就是讓人匪夷所思！她別說信貸經(jīng)驗了，作為社會人的經(jīng)驗都不足。你們這些老員工怎么能安穩(wěn)的在家里吃上年夜飯？這是對行里的資產(chǎn)有多漠視，還是對同事的冷漠？其次，怎么會有這種簽約方式？貸款三查的規(guī)定都放狗肚子里了嗎？不過最終還是發(fā)現(xiàn)，是利益蒙住了雙眼?！庇嗉u劈頭蓋臉地說道，毫不忌諱。
“余行，這筆業(yè)務我是協(xié)辦?！狈綖殄蝗虉雒鎸擂危苯影l(fā)聲提示道。
“確實?？赡愫炞值臅r候，信貸政策搞清楚了嗎？上崗資格拿到了嗎？就能簽字。”余紆眉毛一挑，鳳眸里射出寒光。
“還沒有?！狈綖殄蠈嵉鼗卮鸬馈?p> “那誰賦予你簽字的權利？合規(guī)意識可以如此不足嗎？”余紆繼續(xù)毫不諱忌，繼續(xù)一針見血地提出問題。
“額……”方為妍確實不知道這個怎么回答，所以她選擇了閉嘴。
“我來回答吧！我們在發(fā)展的過程中，確實遇到了不少的機會，是可以彎道超車。但是彎道超車必須在合規(guī)的前提下予以創(chuàng)新。否則，將會面臨更巨大損失。無論實際的資產(chǎn)損失還是在監(jiān)管處的形象暴跌，都會對我們的發(fā)展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合規(guī)才能促發(fā)展，合規(guī)才能有效益。希望各位都謹記這些話。這也將是我在QH分行作為一把手的唯一經(jīng)營理念。也是我兼任S分行行長助理，主管合規(guī)、內(nèi)審、法律保全這幾個部門的重要使命?！?p> 余紆這番話正氣凜然，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發(fā)生了不少的變化。
首先，是分行大領導黎行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雖然和他沒有直接關系，但都發(fā)生在他任上，他沒得推脫。無奈，現(xiàn)場不僅有總行人力部的老總。更致命的是，他還摸不清這個余紆是否是帶著總行的尚方寶劍而來。蓄勢待發(fā)，又不敢發(fā)作。簡直憋屈。
其次是QH分行的員工們。他們雖然看起來紋絲不動，但內(nèi)心已經(jīng)波濤洶涌了。有的在盤算，這個領導太犀利，未來的日子不好混了。有的在盤算，自己屁股要趕緊擦擦，不要給人留下不好的東西。也有人在盤算，這位有智慧的熱血青年，可能真的會給行里帶來不一樣的氣象。
至少這潭死水已經(jīng)被攪合起來了。
只有方為妍，這只職場菜鳥。保存完整的正義感直接被激發(fā)出來。其實在經(jīng)歷了這次莫名其妙的清收以來，她內(nèi)心的一直有很多的感嘆，只是不知道點在哪里。今天余紆一說，她茅塞頓開，接著余紆的話就這么說了出來。
“余行說得好，清收遠比放款難太多了。未來的工作中，我一定會敬畏風險。合規(guī)創(chuàng)造業(yè)績?！?p> 此時，余紆向方為妍投來欣慰的目光。
而方為妍卻在內(nèi)心深處發(fā)誓，未來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鵪鶉，她要像余紆一樣，做一個合規(guī)的、專業(yè)的、能創(chuàng)造價值的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