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許久未曾出現(xiàn)的名字

　　“皂角水！”

　　“噴壺！”

　　“鬃刷?！?p>　　“水油紙兩張?！?p>　　“調(diào)制好的百部根溶液，要50℃的溫水?！?p>　　……

　　易云一口氣下了一系列命令。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通過工具的準備，就能猜測出修復(fù)師的大概操作。

　　古書畫表面的污染物和覆蓋層，只有通過有機溶液，以化學(xué)方式進行轉(zhuǎn)化、剝解、溶解，才能達到清洗的目的，而百部根溶液的作用，便是去酸堿和漂白。

　　修復(fù)師制定的修復(fù)方案，一般決定他的使用材料與修復(fù)技法。

　　衛(wèi)龍加入的高錳酸鉀溶液，則是通過氧化還原反應(yīng)進行去污，搭配的技法，是清洗法術(shù)式——【一江春水】！

　　同樣，刷上一遍百部根溶液。

　　噴壺與鬃刷入手。

　　易云立馬進入狀態(tài)。

　　姿勢開始變了。

　　他的手腕高舉，手肘之間夾角呈90°彎曲。

　　開始緩緩轉(zhuǎn)圈，澆水。

　　另一只手則用鬃刷，擋在壺嘴下方。

　　以這半幅手卷為中心。

　　水流如注噴涌而出。

　　易云的手速，開始越發(fā)地快了。

　　看到這一幕的小石，早就震驚的無以復(fù)加！

　　“這是什么手法？”

　　“清洗法?！?p>　　“是清洗法術(shù)式——碧水東流！”

　　方遠行開口解釋。

　　這種術(shù)式的操作，他也多次在課堂上講過，甚至私下演示過很多次。

　　不過，方遠行根本達不到這種地步，就連入門級都很難做到！

　　他偏偏沒有想到。

　　自己這個學(xué)生，竟然熟練到如此地步！

　　潘星漢更是目瞪狗呆。

　　他是誰？

　　北派修復(fù)古書畫領(lǐng)域的專家，自然最有發(fā)言權(quán)。

　　單說洗畫方面，潘星漢光是憑工具和修復(fù)師操作，基本就能斷定，易云要采用何種術(shù)式。

　　所以剛剛他才如此驚詫。

　　潘星漢不但猜出來，易云使用的是碧水東流術(shù)式。

　　而且易云每一環(huán)的細微動作，他都能了如指掌。

　　比如手肘的夾角為何是90°，而不是45°？

　　噴壺與水流力道之間，又是如何把握的？

　　水流的沖擊點又是如何選取的？

　　包括水流在字畫表面怎樣恰好不造成損害……

　　但越是明白。

　　潘星漢越是心驚！

　　方遠行等人眼中，沒有看到的那些細微差別，他都能發(fā)覺。

　　畢竟，在這把年紀，潘星漢參與過多次全國性修復(fù)大賽，也不是沒見過洗畫方面的圣手。

　　其中便囊括了清洗法大類的各種術(shù)式、絕活秘術(shù)。

　　術(shù)式的運用，雖然大抵相同，但是不同修復(fù)師間的操作手法，以及操作的復(fù)雜性，卻是截然相反！

　　有人剛剛?cè)腴T，噴壺都倒騰不明白。

　　有人雖然會，可遠遠達不到秀的層面。

　　有人能秀，可是清洗后距離三個標準的完成度，就千差萬別！

　　可潘星漢在觀察易云的技法時，竟然發(fā)現(xiàn)，他以前看到的那些清洗法術(shù)式缺陷，在易云這里，全然不見！

　　所有的細節(jié)，展現(xiàn)在面前。

　　潘星漢臉上的表情，從開始的不屑一顧，到嚴肅，再到震驚，最后到佩服，乃至沉默。

　　他自然不會知道，這些都是易云在多次實戰(zhàn)操作之后，手法得到的升華。

　　這種升華同樣是細微積累的，具體展現(xiàn)就是易云系統(tǒng)中的技能點緩慢增長。

　　易云可以通過系統(tǒng)屏幕上的術(shù)式欄技能點，判斷熟練度。

　　但在外面，同行修復(fù)師單憑肉眼，是很難覺察到這種變化。

　　像兩個工具人助手，像方遠行，只是覺得操作流暢，還有就是那無可挑剔的手法。

　　像潘星漢，就能夠憑肉眼看出，只有同領(lǐng)域的高手才能判斷出差距。

　　因為畫幅過于巨大。

　　所以無論是易云，還是衛(wèi)龍本人，洗畫所花費的時間，就更久些。

　　易云也換到了第三只噴壺。

　　他自己明顯感覺到，碧水東流術(shù)式有了明顯的精進，不僅僅是技能點的增長，還有手法的熟練度，清洗理論的掌握。

　　拿起噴壺的那一瞬間。

　　易云接下來所有的操作，基本都是自然而然的了。

　　方遠行凝神遠望，深吸一口氣，道：“黃霉與黑霉的清洗是最難的，尤其是黑霉，這張重彩金碧山水圖，有的地方被黑霉覆蓋，很難看到畫的真容。”

　　“小云的做法極好，先用百部根溶液進行清洗，再用碧水東流的術(shù)式?jīng)_刷霉斑?！?p>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

　　“老方，你行啊！”

　　“藏得夠深的，真有你的！”

　　“有這么厲害的學(xué)生，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你早說，我把畫拿來，給他一個人洗不就成了……”

　　潘星漢豎起一個大拇指。

　　那樣子跟剛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隨即話鋒一轉(zhuǎn)，在方遠行耳邊竊竊低語：“那個泡菜國水療不要做了，費腰?！?p>　　“下次我?guī)闳プ鲴R殺雞，送你一個大浴缸水床，更帶勁?！?p>　　方遠行：“我錄音了，別騙我?！?p>　　潘星漢：……

　　“撤水！”

　　隨著易云和衛(wèi)龍同時一聲令下。

　　大石、小石立即將兩人各自圍堤用的毛肚巾，分別抽開一角。

　　水流聲。

　　若瀑布驚雷！

　　黑褐色的污水，傾瀉在空置的水盆里。

　　水流由黑變得清黃。

　　兩人的清洗這才完成。

　　看看時間。

　　15分鐘。

　　尋常的修復(fù)師在清洗時，只采用普通手法，每種溶液、藥劑都得搭配特殊工具，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字畫表面，處理紅霉、青霉、黑霉等病灶，所用溶液，均有差異。

　　易云與衛(wèi)龍直接用傳統(tǒng)技法，縮短了這個操作周期。

　　從一般情況看，紙本比之絹本與綾本更難清洗，因為紙是植物纖維，不如動物纖維緊密，與絹本和綾本相比，紙本卻容易被破壞，無疑增大了清洗難度。

　　從書畫修復(fù)的原則講，清洗的程度需要適中，即較少頻洗、數(shù)洗、重洗。

　　清洗的檢驗標準，常規(guī)是洗至沒有黃水，稍見明凈，卻又不失古色為最佳。

　　方遠行及時拿起一張PH試紙。

　　放在衛(wèi)龍清洗的那側(cè)。

　　“7.05！”

　　又放到易云那側(cè)。

　　“7.0！”

　　數(shù)值之間盡管只差了0.05，卻是天地之別。

　　尤其在操作中，對于酸堿清洗度的把控。

　　高手之間。

　　0.01的差距，就能說明問題！

　　肉眼的檢測，從修復(fù)師清洗的手法，水盆里的水色，還有字畫表面的顏色、痕跡，都能看出問題。

　　“用三維數(shù)據(jù)檢測儀測測吧?！狈竭h行開口道。

　　兩個工具人助手，立馬將角落里的儀器推了過來。

　　在儀器的放射掃描下，電腦顯示屏的各項數(shù)據(jù)，立馬羅列分布。

　　打印機咯吱咯吱地跑動起來。

　　一會。

　　幾張數(shù)據(jù)表就分別到了眾人手里。

　　看著眼前的表。

　　方遠行嘿嘿一笑。

　　潘星漢勉強一笑。

　　讓他想起一句話：“你并不是真正的快樂，你的笑只是你的保護色?！?p>　　衛(wèi)龍搖頭苦笑，“輸在易師弟手下，我認了，99%的完成度，這可比我當年強太多了！”

　　這并非恭維，而是衛(wèi)龍由衷感慨：裝裱室書畫修復(fù)后繼有人了。

　　數(shù)據(jù)是最不會欺騙人的。

　　完成度相差9個百分點，衛(wèi)龍輸?shù)眯姆诜?p>　　“恭喜宿主，完成重寶《華山云海圖》的清洗！”

　　看著大屏幕，精通級揭紙一側(cè)的技能欄，再次亮起。

　　【獲得：精通級濕揭法術(shù)式——迎刃！】

　　“還好，雖然是精通級的揭紙術(shù)式，也算是填補了濕揭法方面的空白。”易云心想，也沒有太貪。

　　污污污。

　　突然。

　　手機響了起來。

　　一個許久未曾出現(xiàn)在他生活中的名字，再次出現(xiàn)。

　　“嘻嘻。

　　師兄，告訴你個好消息。

　　我已成功被意大利古羅馬文保修復(fù)中心錄取了，下個月要去工作了。聽方師說，你開始在故宮實習(xí)了，真為你高興，期待你在故宮綻放光彩。

　　——小封?！?p>　　望著這則信息，易云怔怔出神。

　　半晌。

　　他才敲了一行字，想了想，又刪除。

　　最終，回了一句：

　　“Congratul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