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組會

　　“大家準(zhǔn)備好了嗎？”

　　“把工牌都戴上，整理一下著裝，穿戴整齊，當(dāng)然也不需要太拘束?！?p>　　“小易，論文打印好了嗎？”

　　“好了段主任，照您的要求，打印了十份?！?p>　　“嗯不錯。”

　　“這次還是在長春宮偏殿的大會議室開會，和榮寶齋那邊約好是下午3點，時間馬上到了，咱們先去吧?！?p>　　段青波抬手看了下腕上的表，點點頭。

　　一馬當(dāng)先地走在最前方。

　　耿超和龐和藹兩個老鳥，立馬舔狗似的亦步亦趨。

　　畢竟是特展籌備總結(jié)會，書畫組和摹畫組都需要參與，平時即便有什么不對付的小矛盾，也都會盡量放下。

　　接著就是易云。

　　他可是段青波唯一點名要求參會的年輕修復(fù)師。

　　還有就是從新進的實習(xí)生，和入宮一年之久的修復(fù)師里，特地挑選出的與會人員，其中就包括了劉柳柳和杜小竹。

　　“這就是易云師兄嗎？”

　　“聽說已經(jīng)參與一級文物的修復(fù)了呢，還上了熱搜和抖音頭條，那個視頻你們看了吧？”

　　“可不是，你沒看到他那雙手嗎？”

　　最后面，幾名有幸被選上的女實習(xí)生們，嘰嘰喳喳地私語。

　　看向前面。

　　那充滿安全感的背影。

　　咳、咳。

　　兩名儲秀宮新來的男老實人，咳嗽兩聲。

　　顯然他們平日里好學(xué)慣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只能無奈地撇過頭，裝聾作啞。

　　會議室內(nèi)。

　　寬敞的橢圓形的會議桌前，已經(jīng)坐上了早到的人。

　　易云看了一圈。

　　會議室很大，能夠容納上百人不止。

　　前方的宣講臺，不僅有擴音器、電子大屏幕與投影儀，供大佬們裝逼用。

　　周邊還布置了旁聽座位，供給臨時與會的工作人員或者修復(fù)師們，以便烘托氛圍。

　　開會時，座位的位置也是非常講究。

　　橢圓形的會議桌旁，上下兩頭的位置，自然是視野最好的地方，一般是為寫會議記錄或是會上講課的人準(zhǔn)備。

　　方便觀察到所有人，聽清楚講話的內(nèi)容。

　　左右兩邊中間的位置，一般是兩個陣營資歷最老，職位最高的大佬，或者東道主所坐。

　　其他人則各自分別按照職位、特長排位次。

　　實習(xí)生這樣的小蝦米，是沒有選擇權(quán)的。

　　他們只能被選擇。

　　易云也是被選擇的。

　　他被選擇坐到最下頭，那個視野最好的位置。

　　坐在對面最中間的，是榮寶齋派的修復(fù)代表范曾。

　　范曾正戴著一副眼鏡，端著茶杯，他只吃面前的無核紅提，別的水果一根也沒動過。

　　旁邊坐著的，是摹畫組資格最老的摹畫師汪貝霞。

　　64歲的老太太，左手腕處的翡翠玉鐲讓她貴氣外漏。

　　跟在汪貝霞后面坐的，便是其最得意的女弟子寧薇薇。

　　年紀(jì)幾近奔三的寧薇薇，仍舊濃妝淡抹，打扮時尚。

　　故宮飾品版純銀耳墜，白色的工裝之下，搭配青花旗袍，只是那雙平底板鞋看起來有點格格不入。

　　另一邊。

　　摹畫組的組長侯建飛，還有他的指導(dǎo)弟子王安，隨身而坐。

　　這是摹畫組參會的人員。

　　“哈哈，都來的挺早嘛！”

　　人未至，聲先至。

　　甫一進門，段青波就看到了幾張老面孔。

　　沒有多言。

　　段青波當(dāng)仁不讓，直接就坐在了老范的對面。

　　然后一把將那盤僅有的紅提，移到自己面前。

　　范曾手里捏的牙簽突然覺得不香了，懸停在半空中。

　　最終扎在了另一盤哈密瓜上。

　　“水果可不能只吃同一類哦，營養(yǎng)可不全?！?p>　　“老范，還是老毛病啊，你就喜歡吃紅提?！倍吻嗖ㄗ旖巧蠐P。

　　張開口，自己塞進一只咀嚼了起來。

　　“沒辦法，天生的喜好，改不了咯！”范曾說道。

　　不過這句話在場幾人聽著，又似是覺得意有所指。

　　特別是段青波。

　　他可是人老成精般的存在。

　　一句話即便表達的是一種意思，也要當(dāng)成三種意思聽。

　　在段青波看來，范曾明顯是劍指易云：

　　“我可是遵循修復(fù)理念與原則的老人，不像某些新人，隨便就敢動手一級文物，簡直毫無底線！”

　　汪貝霞出來打個哈哈，道：“段主任，還差2分鐘到開會時間，小衛(wèi)那邊呢？怎么說？”

　　“咱們是要等等他……還是先開始？”

　　以汪貝霞在摹畫組的資歷，即便是身為組長的侯建飛也夠不上格。

　　也只有她，敢跟段青波這樣說話。

　　作為退休后返聘的汪貝霞，師承大先生馮忠蓮。

　　其手下臨摹過不少一級文物，如今有的摹畫作品留在了故宮，有的作為館藏藏品，留在了燕京市、京津冀周邊等地的博物館。

　　馮忠蓮便是從榮寶齋出去，早年曾受吳中超老院長邀請入宮，獨自完成國寶《清明上河圖》的臨摹作品。

　　如今，這幅清明圖的摹畫版，也變成了故宮的文物！

　　因為馮忠蓮的這層關(guān)系，汪貝霞也與榮寶齋這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所以態(tài)度的天平，自然稍微是向著范曾一點。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她同樣對易云有所偏見。

　　剛?cè)雽m的實習(xí)生，即便有超群的修復(fù)技法，驚人的天賦，都得遵循裝裱室的原則，這是不變的定理！

　　故宮博物院近兩年招生門檻雖然提升到了研究生，但通過選拔入宮的希望并不太大。

　　相對于這些，汪貝霞更看重懂事、守規(guī)矩的年輕人。

　　你可以是白紙一張，甚至沒有摸過文物，這些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懂事！

　　畢竟，汪貝霞文物修復(fù)與摹畫這么多年，她見過了太多入宮后，憑借光鮮背景和學(xué)歷的實習(xí)生。

　　把無知當(dāng)成個性，把背景當(dāng)成資本。

　　老輩人該守的原則、制度，在他們眼里變得一文不值，甚至有些藐視！

　　在她看來，這不是個性，是無知，是狂妄！

　　所以，經(jīng)過各科室大佬們商討后。

　　文保科技部便定下了一條規(guī)矩：

　　無論是何等學(xué)歷背景的實習(xí)生，必須嚴(yán)格遵循三年的學(xué)徒制度和各科室的修復(fù)準(zhǔn)則！

　　“咱們可以先開始，小衛(wèi)剛給我打過電話了，還在車上，一會就到了，可以先開會，不影響的?！倍吻嗖ㄩ_口道。

　　會議談?wù)摰闹黝}很明確，就是圍繞國慶特展的一系列準(zhǔn)備。

　　先是由書畫組代表耿超，談了前幾年的故宮書畫系列大展。

　　比如與國家博物館、省內(nèi)考古所、古籍所合作的“和合共生”與“清宮往事”等展會。

　　這些往事，底下眾人都知道。

　　前兩次大展已經(jīng)是老黃歷了，自從上次國慶大展以后，故宮已經(jīng)兩年沒有舉辦系列特展了。

　　所以，這次的“石渠寶笈展”，段青波格外重視。

　　其次就是談對于技術(shù)的傳承學(xué)習(xí)，裝裱室人才的培養(yǎng)與接續(xù)問題。

　　在易云看來，并不出奇，這也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就非遺項目傳承人來說，全國的非遺傳承都陷入了斷檔問題，找不到年輕人。

　　原因很現(xiàn)實——沒錢！

　　就像聞名全國的敦煌考古研究院，年年招不到學(xué)生。

　　這是學(xué)歷門檻和學(xué)習(xí)難度的問題嗎？

　　懂的都懂！

　　裝裱室也不例外。

　　年輕一代傳承人遲遲找不到，再這樣下去也就是斷檔了……

　　本來這個話題也沒什么，段青波特地加上了一節(jié)。

　　耿超面無表情地念著PPT，仍舊是老程序，看的范曾直打哈欠，雖然中途也有侯建飛上去替換演講。

　　可除了那些有初次參會的實習(xí)生們有股子新鮮感。

　　老鳥們并不感冒。

　　突然，大屏幕上面變成了一則短視頻！

　　像是被有心人專門截取放上去的：

　　“易云，你在做什么？”

　　“還不住手！這可是一級文物，仇英的傳世名作……”

　　“嘶啦。”

　　“命紙揭……揭掉了！”

　　“第一層覆褙紙下來了?！?p>　　“這難道是干揭法中的徒手揭紙術(shù)式？”

　　“第二層了！”

　　“第二層覆褙紙揭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