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溫言教育佛子晚輩
當金剛山佛子悠然步進藥鋪時,少林眾僧的想法自然與靈鷲僧人上門鬧事時相差甚遠。
有些人,明知道乃是對手,可仍是教人不自禁心生傾慕。
當然不只是饞她那雙赤足履地,卻久久不染灰塵的美好玉足。
金剛山在河神鎮(zhèn)上,足有百余僧眾。
能被金剛寺收進門的,可全都是習武苗子,修行不到一定境界,不會被允許出山。
也就是說,對面是百位武僧的陣容,遠遠碾壓少林的掃地僧雜牌軍。
少林南下隊伍的戰(zhàn)斗力,在不久前與鋼鐵飛禽一戰(zhàn)中,已展現(xiàn)得再也清晰不過了。
雖說明真師兄展現(xiàn)出了非凡的戰(zhàn)力,但他一個人的強大,也很難直接扭轉群架的勝負。
佛門三寺早已聯(lián)盟對抗少林,假如金剛寺自恃人多勢眾,執(zhí)意來為靈鷲僧人出頭,少林眾僧一時倒也下不了動手的決心!
然而這事端,終究是靈鷲僧人先挑起的。
少林眾僧真的能眼睜睜瞧著金剛寺把人接走,再次在少林臉上重重刮上一巴子嗎?
驛站外樹林里慘死的同門,是為著甚么而死的?
然當佛子孤身前來,蓄積已久的怒憤、怨氣、悲痛……全沒有了著力點。
哪怕佛子本人的修為,比起在場大部份僧人強得多了。
眾僧還是會不自禁地覺得,一群大和尚對一名小姑娘出手,傳出去決不是為少林爭光的事兒。
金剛山佛子畢竟是年輕一代的人。
換作是老前輩,四大寺中月隱寺的白斗笠老尼在此,大伙兒一擁而上也不怕丟臉。
反正也打不過。
而如今,眾僧只能眼睜睜看著佛子步進正堂。
靈鷲寺那群心眼不好的賊禿,看來拍拍屁股就能回去了。
老首座輩份再高,資歷再厚,也很難把靈鷲眾僧構陷少林的行為,牽扯到佛子殿下的身上。
誰能相信佛子會為著佛門諸寺間的爭權奪利,默許作出這等行徑?
飛魚衛(wèi)衙門,也不一定愿意開罪佛子。
要知道佛子在都城貴人中名望甚大,傾慕者亦是甚眾。
與她為敵的成本,要比為難幾個在中原無權無勢的靈鷲僧人高得多了。
佛子若是衷心請求放回靈鷲眾僧,至少這一次,少林難以口出推拒之言。
可靈鷲眾僧脫身之后,又會想出多少陰損計謀來對付少林?
佛子堂堂正正地現(xiàn)身,半點陰謀不施,已教少林眾僧大為頭痛。
一雙雙目光,滿懷憂慮地瞧向云淡風輕似的白袍小姑娘。
卻見佛子的目光定格在正堂某道身影之上,剛綻起的柔和笑意瞬間凝固。
她甚至沒因靈鷲寺虛谷倒掛在屋梁上而震驚,卻被尋尋常常站著的一道人影制住心神,
具備如此能耐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是,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安靜掃地的明真師兄身上。
程真感覺到氣氛微妙,卻連眼眸也未抬起,只是凝神處理著梁上君子留下的血跡碎牙。
金剛山佛子的面色,一點一點地變得蒼白。
“是掃地僧前輩?”
“本來晚輩就該想到,前輩會在這次南下的隊伍之中……”
“沒料到這些不長眼的靈鷲混蛋,竟惹來前輩親自出手懲戒?!?p> 她試著輕言慢語,可總是掩藏不住眸光中的緊張之色:
“靈鷲僧人得知本寺糧食失竊,便向官府數(shù)算少林不是,事前并未向晚輩知會一句?!?p> “要是晚輩早知此事,不勞前輩動手,早就一腳腳把這些不成器的踢進黃河去了?!?p> 佛子說完了話,雙手置于腹前,垂目而立,神態(tài)恭謹。
來時泰然自若的高姿態(tài)蕩然無存,而是確確實實地在程真跟前,如晚輩執(zhí)弟子禮。
少林眾僧心中,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然而終是無法抑住心底的莫大驚詫震撼,瞧向程真的視線中,也越發(fā)帶有對待寺中諸位前輩高僧時的敬畏之情。
明真師兄身懷絕藝,卻深藏不露,雖然出乎眾僧的意料之外。
但在少林歷史之中,淡泊處世的高人并不少見,明真師兄說到底并非唯一一位。
可一位在少林身無職司,日夜低頭掃地的僧人,竟然能被競爭對手金剛寺的未來接班人稱呼為“掃地僧前輩”?
有沒有一種可能,明真師兄的不凡本領,早就為佛門中的大人物們津津樂道,只是不為下層弟子所知?
想起平日低調行事的程真,其實早就身處于大伙兒這輩子也未必能踏進的圈子,眾僧百感交集。
羨慕嫉妒,皆是人之常情。
更多人卻是感慨,這樣的人物,幸好是在少林寺。
如來二度降世,賜下佛光梵音,果然是要教少林復興。
前有圣僧前輩,后有明真師兄,高人異士如過江之鯽般涌現(xiàn),難道不是少林合該興盛之兆?
當然,身為清楚少林內幕的小“高人”,明福知道大部份同門的想象與現(xiàn)實差得有點遠了。
但胖和尚也不得不回想起,那夜程真忽地提出代明壽打掃客舍的怪異舉動。
莫非從那時起,明真師兄就在為動用金剛寺的關系作準備嗎?
如此深謀遠略,何止勝己十倍!
這邊廂,程真覺得大眾的異常反應有點煩人,急著把事情解決。
皺著眉,瞧向眉眼柔如水波的佛子殿下,語調低沉道:
”貧僧相信施主的為人,就算靈鷲寺的各位成功了,施主還是會發(fā)怒趕來阻止?!?p> 瞧著佛子一頭長發(fā),他仍是不太能把她視為出家人同道。
“但是施主此行,以及適才的言語和取態(tài),也確實表露出施主的意向。”
“施主,打算把這些僧人帶回去,當作甚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
程真語氣雖是若無其事,可就連雜役院首座在旁聽了,也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貧僧只想問施主一句?!?p> “這些僧人眼看著外頭有這么多災民急須得到藥物,每日排上十多個時辰的隊仍然絡繹不絕。”
“卻尚要無風起浪,挑撥官門與少林為難,為著佛門寺廟間的爭斗,把千萬人的性命安危置于不顧?!?p> “佛子殿下,你真的覺得他們是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