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安他們想的很好,讓那些買房更多的人沖到前面,幫他們趟平渾水,他們最好別出面,等最后悄悄把房本辦了就行了。
想法不錯,但事態(tài)的發(fā)展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七月十四號,一個購房者帶了幾個人去看房,就這么短短幾天,這邊房價已經(jīng)上漲,也已經(jīng)有人打算在這里買房投資。他算是這一波購房中買下最多房的人,買了將近一百套。
也不知怎么的,他和家屬院的職工們就爆發(fā)了沖突。
其實也不能算是沖突,就是職工們圍住了購房者,表示房子他們不賣了,讓購房者有多遠滾多遠。購房者聞言也不干了,錢你們都收了,新房都買了,現(xiàn)在扭過頭說你不賣了,沒有這種道理。
于是雙方就爭吵了起來,越吵越兇差點動手,好在家屬院門衛(wèi)看到情況不對,連忙跑過來把兩撥人給分開來。紙盒廠領導聞訊趕來,問清楚情況后,臉都是青的。
等再轉(zhuǎn)過天,七月十六號,昨天爭吵的雙方同時找到了周廠長,齊刷刷就站在他面前,十幾雙眼睛盯著他,讓他無論如何給個說法。
周廠長整個人都麻了,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向著購房者?那不行,他會被職工們戳脊梁骨的。向著職工?也不太合適,購房者們也是花了真金白銀買的房,而且這個事情是他一手主持的,如果出爾反爾,他這個廠長還要不要臉了。
周廠長打破腦袋也想不到,原本以為很簡單的事情,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思前想后,他最終還是決定把買賣雙方叫到一起,大家坐下來好好的聊一聊,談一談,爭取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
等許平安他們接到周廠長的電話時,一家三口相視無語,沒辦法,只能乖乖去紙盒廠開會。
七月十七號,紙盒廠會議室內(nèi),三方人馬匯聚到了一起。
購房者不論購房數(shù)量多少,只要是最近半年內(nèi)購房的,全都被叫了過來,足足十幾個人。
紙盒廠職工代表那邊也來了十幾個人,有售房者本人,也有職工群體中比較有聲望的人,他們看到購房者的瞬間,一個個就眼睛冒火怒目而視,要不是周圍還站著廠保衛(wèi)科的人,估計他們會直接舉著拳頭打過來。
廠領導來了三個,周廠長首當其沖,那個趙副廠長也到了。
三方人馬坐下,開始商量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售房者這邊一上來先訴苦,說他們?nèi)绾稳绾尾蝗菀?,廠子不開工,工資沒得發(fā),日子過不下去,又說廠領導沒了良心,聯(lián)合外人騙他們。明明要房改了,卻讓這些人鉆空子,以低價把房子騙走云云。
等說到房子歸屬問題的時候,他們就非常堅定的表示,房子是他們的,是廠子分給他們的,決不允許外人拿走。
購房者們不干了,錢你都收了,現(xiàn)在說不賣就不賣了?不賣那也行,把錢退回來。
一說把錢退回來,售房者們的臉色就又不太好看了。
前面說過,之前急著要搬出去的,都是收購了這里臟亂差環(huán)境,手上有些積蓄,卻又不夠買房的人。他們賣了老房子,拿到一筆錢,合著家里的積蓄,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買了新房。不少急茬,這會兒都已經(jīng)開始裝修上了。
這時候再讓他們掏錢,他們哪里還有錢啊,讓他們賣了新房贖老房那更不行了,新房老房孰輕孰重,他們還是能想明白的。
結(jié)果就是誰都說服不了誰,雙方越說越急,沒幾句就吵吵起來,進而變成了爭吵。
眼瞅著大家越吵越兇,周廠長連忙讓保衛(wèi)科的人維持秩序。
然后他看看這邊,看看那邊,硬著頭皮說了下自己昨天想了一晚上想出來的方案。
其實方案非常簡單,就是補差價。
購房者買房這事兒吧,確實是鉆了空子,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周廠長本人也門清,裝傻充愣就太可笑了,所以購房者不補償一些差價,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當然他也說了,如果購房者堅持不補償也行,反正房子雖然名義上是屬于廠子的,可實際上已經(jīng)等于是歸屬于職工個人了,你不愿意補差價,那你之后房改中出現(xiàn)什么問題,廠子可是完全不負責的。
內(nèi)容很嚴肅,但話鋒比較軟,顯然周廠長也不想把這些購房者給得罪死。
能提前得到消息,甚至部分人能直接找到他,那多多少少都是有關系的。得罪了一個,屁股后面可能就站著一群人呢,周廠長在怎么著也不可能因為幾套房子就得罪一大片人。
再說了,他說的這也都是實話,不把職工們搞定,麻煩還在后面呢。
這些購房者的目的都只是賺錢,只要能賺到錢,同時用錢就能解決的問題,為什么硬要拖著給自己找麻煩呢?可能會有少數(shù)真心買房的人吃了虧,但也沒辦法,誰讓你這么寸,偏趕在這會兒買房,啞巴虧不吃也得吃。
職工代表商量了一會兒,算是勉強同意了這個方案。
購房者方面,頭部那幾個低頭商議一番,也紛紛點頭。
然后就是核心問題——補償款該給多少?
職工代表表示這里地段好,房子升值潛力高,又是小產(chǎn)權(quán)變大產(chǎn)權(quán),房價還會上漲,理應多給一些補償款才對。
購房者則表示,這里地段是不錯,但周圍環(huán)境很差,而且短期內(nèi)看不到開發(fā)希望,他們買到房子也是為了出租賺租金,本身利潤就很小,補償款不可能給太多。
雙方在這個問題上完全談不攏,這場會議從上午十點一直談到下午五點,幾乎沒有進展。
許建軍和許平安父子倆在會議上一言不發(fā),他們看得出來,購房者里實力最強的那幾個人已經(jīng)悄悄串聯(lián)起來了。
這時候誰敢跳出來當出頭鳥,誰就可能同時得罪兩撥人,所以他們索性就不說話,和那些只買了一兩套房的購房者一起,成了會場上最安靜的一撥人。
全程就只帶了眼睛和鼻子,腦子和嘴巴都落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