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幕 石破天驚(一)
落于/孤星人,石滅/天地寂?!
齊菲兒看著于鶴翀,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驚訝,懷疑,難過,痛苦……
她撐著腦袋跌坐在椅子上。
如果方丈要她明白的是這個意思。
那么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
與虎謀皮?!
于鶴翀去捉齊菲兒的手,她的手涼得可怕。她的喉嚨也像被堵住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
她像一尊蠟像,外面看沒有任何表情,可心里的那個魂已一片片碎裂,不知該怎么拼湊回。
清敏端著一壺?zé)崴畯暮髲N出來的時候,正撞見這一幕。
清敏奇怪:剛才還好好的,怎么氣氛突然變這樣?
清敏心里打鼓,又見他們面前桌子上抖落了一桌子齊菲兒的物件,將熱水端去旁邊一張桌子。
清敏洗了兩個茶盞,倒了兩杯茶遞到兩人面前。
那兩人仍在僵持。
“喝點熱茶暖暖身子?!鼻迕舸蚱屏似届o。
齊菲兒跟個機(jī)器似的,舉起茶杯就要送到嘴邊,但茶水燙口,齊菲兒被燙得松脫了手。
水灑了一桌子,慢慢濡濕了她的行李。
她又慌忙去整理,搶救那張紙。
紙片已經(jīng)完全被水打濕,字跡模糊成一團(tuán),齊菲兒撈起紙團(tuán),卻再也忍不住,眼淚滴滴答答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沒提醒你?!鼻迕粲X得是自己闖了大禍,連連道歉。
可齊菲兒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抬手去遮眼睛,不想讓清敏和于鶴翀看到她這狼狽模樣。
“老大……你們沒事吧?”清敏六神無主,她不似清玉那般溫溫柔柔,會安慰人。
于鶴翀用余光回了個句:“沒事。”
清敏自知幫不上忙,只得悻悻轉(zhuǎn)回廚房。
剛一踏進(jìn)廚房,馬力傲獻(xiàn)寶似的一手拿一個地瓜:“清敏姐,你看這是什么?”
“地瓜?!鼻迕魶]好聲氣。
但那馬力傲也是個榆木腦袋,還在叨叨地邀功:“我剛才在院子里看到有根枯番薯葉,就想著挖挖看,扒了好深的雪,終于被我挖到了!這種時候還能吃上地瓜,真的不要太幸運(yùn)好不好!”
可馬力傲一通說,清敏卻悶頭撥動灶臺下的火棍,根本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他蹲下去,湊到清敏的跟前:“清敏姐,你說這地瓜是烤了吃,還是煮了吃?”
“把你煮了?!鼻迕魵膺葸輮Z過番薯撲通扔進(jìn)了鐵鍋。
“唉?!瘪R力傲制止,“這皮還沒削。”
“???”清敏一個回頭,她的唇就硬生生撞到了馬力傲的臉上。
清敏捂著嘴巴,一手指著他,看馬力傲的眼神就像在看登徒子。
馬力傲冤枉啊。
“清,清,清……敏,我,我,我不……是……”馬力傲一著急,說話又結(jié)巴起來。
“啪!”一記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到馬力傲的臉上。
清敏又羞又惱跑去院子里。
馬力傲不知怎么辦,一路追出去。
屋里的兩人,一個要抱,一個要哭,一個要哄,一個要犟。
于鶴翀一把摟住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躲著他的身體,再度捉起她的手,柔聲問:“燙著沒有?”
這不問還好,一問更令齊菲兒情難自抑,捶著于鶴翀埋頭倒進(jìn)他的懷里。
于鶴翀任由她發(fā)著脾氣,他大了她幾百歲,該包容點不是?
齊菲兒哭累了,抽抽搭搭的哽咽聲漸漸收住。
于鶴翀這才捧著齊菲兒紅腫的眼睛,吻了吻,問她:“覺得我是壞人。欺騙了你?有意來接近你?是這樣嗎?”
齊菲兒的心思全被他看穿,她說不出話來。
那一瞬間她確實這樣想。
這么重要的事,方丈不會胡說。
兩封密函連起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孤星人是邪惡的,如果地球被他們掌控,那人類的命運(yùn)終將是滅亡。
謹(jǐn)慎起見,還將藏頭詩一分為二,叫她如何去懷疑?
于鶴翀又問:“菲兒。你想過嗎?這世界上的事,是不是只有兩種可能?”
“什么意思?”齊菲兒抬眸看他。
于鶴翀一把抱起齊菲兒,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已經(jīng)不哭了。情緒宣泄完,終于肯聽他說話了。
“假設(shè),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方丈也沒有錯。有沒有這種可能?”于鶴翀很耐心地開導(dǎo)。
他從來不會把答案直接給她。
因為強(qiáng)加的觀點,沒有絲毫的用處。
他深知,一切需要齊菲兒自己想明白。
可齊菲兒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被繞暈了。
“方丈沒錯。你也沒錯。我也沒錯……”她逐字逐句重復(fù)著于鶴翀的話。
于鶴翀說:“豆芽菜的事,清敏跟你說了吧?你認(rèn)為她是好的還是壞的?”
齊菲兒護(hù)短:“豆芽菜當(dāng)然是好人,她做壞事是因為加入了邪惡組織,不是她想這么做?!?p> “是嗎?假如她不知道你也被牽連在內(nèi)呢?她還會放了我和清敏嗎?”
于鶴翀銳利的眸子看著齊菲兒,好像一股磁力將齊菲兒牢牢吸住。
齊菲兒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知道于鶴翀說的是對的。
如果豆芽菜不知道她執(zhí)行任務(wù)的對象是為了保護(hù)我,那她應(yīng)該不會留情,畢竟那個組織救了她一命,對她而言,首領(lǐng)是她的救命恩人,組織就是她的家。
齊菲兒嘴唇蠕動了兩下,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于鶴翀說:“這個世界并不是二元對立的,不能用簡單的二分法去定義——人!”
“這里說的人,不僅指你,也指我?”
“是。我們都是這個星際間的人族。人性只能暫時掩藏,卻不可能徹底改變?!庇邡Q翀的話,一字一句都這么鏗鏘有力,哪怕他此刻說的話,對于他曾經(jīng)所接受的教育是一種反抗和背叛。
很久以前,他自認(rèn)自己是高于地球人的,他是被基因優(yōu)化過的人種,他身上的“人性”缺陷,比如各種七情六欲或是風(fēng)花雪月,應(yīng)該都不需要。
可后來,他發(fā)現(xiàn),所謂的沒有,只不過是一種教育的產(chǎn)物,是軍事化管理之下,被告知的“錯誤”、“軟弱”、“無用”……
人性。從來沒有消失。從古至今,從地球人到孤星人,關(guān)于人性的一切都將世世代代流淌在“人族”的血液之中。
就像“獸族”改變不了嗜血的本性,就像“蟲族”改變不了破壞的本性,就像“機(jī)械族”改變不了無情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