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后會有期（五）
小云說：“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嗎？”
齊菲兒看著正前方在暗夜中幽幽晃動的樹枝，淡淡地說：“準(zhǔn)備先租個房子，我的行李在福利院寄存挺久了，再不去拿有點說不過去。其實我住哪兒都行，有臺電腦哪兒都能工作?！?p> 齊菲兒散開的長發(fā)被風(fēng)拂在了小云的臉上，她用手指撥開發(fā)絲，抱歉地將頭發(fā)順著耳邊攏到另一側(cè)肩頭。小云說：“要不我們倆合租吧。只是我平時練習(xí)吹笛子，可能會吵到你。但是我可以盡量避開你寫作的時間練習(xí)，而且下午和晚上我一般都在音樂機(jī)構(gòu)里。”
小云說的誠意滿滿，看得出來，她很想說動齊菲兒。
齊菲兒轉(zhuǎn)了個身，將后背倚在窗臺上，夜風(fēng)又一下將她的長發(fā)揚起，她又將頭發(fā)攏去另一側(cè)肩頭。
樹上的人能感受到能量波又在微微起波瀾。
五十元一晚的青年旅社里陳設(shè)很簡單，只有兩張上下鋪，走廊里擺了一張小圓幾和兩把椅子，幾上擱著一個電熱水壺。
因為是淡季，人沒有住滿，小云和齊菲兒各占了兩個下鋪，上鋪的床褥被翻了起來，各自的行李物件都放在上鋪了。
在意識感應(yīng)區(qū)域，于鶴翀可以運用異能將齊菲兒的腦波與自己的鏈接，于是以齊菲兒之眼，便在小云和齊菲兒的言談之間，于鶴翀已靜靜地將室內(nèi)所見盡收眼底。
小云也轉(zhuǎn)過身背倚窗臺，輕輕碰了碰齊菲兒的手臂：“聽說你原來住漢口，臨著長江邊上？”
齊菲兒點點頭，她想起自己在那小閣樓中碼字的歲月，這兩年雖然過得辛苦，卻也充實，擺脫了福利院里的生活，她感到了自由與暢快。盡管只能租住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斗室，但晚上透過玻璃天窗，她能夠看到墨藍(lán)色的夜空，推開木窗戶還能看到遠(yuǎn)處的長江，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了。
她算過，一個月刨去八百元的房租，再加上水電及日常開銷，每月常規(guī)花銷大概一千五。她一個月掙三千，還能省下一半，等她三十歲，她就能攢夠首付了，她在武漢就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家了。
以后她還想報個夜校繼續(xù)深造自己喜歡的古漢語專業(yè)，這樣她就能背包四處游歷，在vlog中給觀眾講解每一處風(fēng)景的典故。從二十歲到三十歲，從三十歲到四十歲，她將自己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樹上的人意識跟隨齊菲兒的意識涌動著，他透過齊菲兒腦中的幻像看到了她的人生規(guī)劃，于鶴翀的能量波震動又猝不及防地激烈起來。
他是個躲在樹上的夜行者，這樣劇烈的能量波動顯然是不合時宜的，他迅速停止與齊菲兒的意識溝通，趁四下無人，從樹上一躍而下。
已經(jīng)確認(rèn)齊菲兒的安全無虞，他應(yīng)該回基地了，但不知怎的，于鶴翀有些不愿意回去，他沿著大馬路靜靜地走向偏僻的小路上。走了很遠(yuǎn)，心情才慢慢平復(fù)下來。
可是當(dāng)于鶴翀拐了個彎經(jīng)過一家餛飩店的時候，能量波又猝不及防地微微涌動，他下意識地朝里面看了一眼，果然——
齊菲兒和小云面對面坐著，小云面對著門口，齊菲兒背對著他?？伤谎劬驼J(rèn)出了白天在山上時，齊菲兒穿的那件卡其色風(fēng)衣。
神差鬼使的，于鶴翀竟也一腳踏入了餛飩店。他坐在齊菲兒旁邊的斜后方的一桌，小云正拆了雙一次性筷子掰開了遞給她。齊菲兒沒有注意到身后方的他。
于鶴翀看了看油膩膩的桌子，有些微微蹙眉，但能量波顫動的愉悅感又將他牢牢的粘在座位上，他似乎進(jìn)退兩難了。
這時店家大著嗓門問了一句：“吃什么？”
店家剛給齊菲兒那桌上了兩碗餛飩，在泛黃的圍裙上擦了擦手，轉(zhuǎn)身對著于鶴翀：“墻上有菜單。”于鶴翀?zhí)ь^掃了一眼：薺菜餛飩、鮮肉餛飩、榨菜餛飩、咸蛋黃餛飩、小餛飩……
第二排是面和飯。
于鶴翀問：“有沒有素的？”
店家指了指牌子上的熱干面說：“可以做成素的，放香菜，不放肉丁?！?p> 于鶴翀點點頭：“行，來一個小碗。”
店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語氣不善地說：“五塊?！?p> 于鶴翀遲疑著：在人類社會吃飯是要花錢的??？！
他的臉紅了，紅暈慢慢從耳根漫到整個脖子。最終他用著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我，沒帶錢?！?p> 于鶴翀從座位上站起來，抱了抱拳誠懇地道歉：“對不住。下次再來光顧。”
店家本就心存不滿，態(tài)度倨傲地回瞪了一眼，伸手朝門口一指：“沒帶錢來添什么亂?。孔咦咦?。”店家一邊攆著他，一邊還在兇神惡煞般罵罵咧咧道：“什么人哪！”
“等等！”齊菲兒喝住于鶴翀。
“你走什么呀。我來給?！饼R菲兒把十元錢拍在店家手里，“再來兩罐可樂?！?p> 店家接過錢，啥也沒說，他悻悻地轉(zhuǎn)身去了后廚。
齊菲兒一把拉住于鶴翀，拽他在她們那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