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也特別氣憤。
十余萬流民馬上就到了,朝廷這邊還指望錢謙益弄酒會籌集銀兩呢,結果,出來這么一檔子事。
什么思故國爾耳的,這不是詛咒大明要亡嗎?
除此外,酒會被破壞了,銀子沒籌集夠,怎么辦?如何賑濟十余萬流民?
“卿怎么看?。俊彼麊?,
“這……”
內(nèi)閣首輔周延儒踟躕。
這事,他也是萬萬沒想到的,在他看來,那錢謙益的影響還是極大的,辦酒會不一定能得多少銀子,但在此之后,一定會有許多人愿意捐錢。
再說不好聽些,某些士紳便是為了名,也會捐錢。
可這事有個前提啊,得將影響面給擴充開來,讓更多人知道錢謙益是在為朝廷籌集銀子。
那就要舉辦酒會,吸引更多的讀書人,再隨著口口相傳什么的,一些個士紳得知消息,銀子便來了。
然后,這酒會就出問題了。
錢謙益被人惡意抹黑,甚至還要乞骸骨。
那這事就有些麻煩了。
十余萬流民的鍋,還等著你錢謙益去背呢啊,你這個時候想跑路?
沒門!
“陛下,臣以為,而今的緊要是先購買一些糧食,籌備一番,待得流民趕至,先賑濟著,至于銀子問題,日后再想辦法?!敝苎尤彘_口。
他沒說如何看待錢謙益致仕的事,只是將眼前的問題說道一番。
錢謙益不是籌集了千余兩銀子嗎,先用這些銀子賑濟流民,銀子不夠,那就日后再說。
“啊,那就去吧。”崇禎皇帝揮手,很是厭煩。
不知怎地,他發(fā)現(xiàn),好像不管信任誰、重用誰,這大明……好像都沒變好似的。
比如信任錢謙益,召集回來,升遷戶部尚書,舉辦酒會籌集銀兩。
酒會倒是辦了,甚至朝廷這邊都在暗中幫助宣傳,結果呢?
沒銀子??!
那不是白重用錢謙益了嗎?
晚些時候,趙家小院。
郎中趙巽回來之后,一臉的平靜,看不出喜和悲,見了趙旭,也作沒看見似的,沉靜思索著。
“爹,這事可不小啊,您覺得如何?”
趙旭很是興奮樣子:“錢大人這次算是倒大霉了,名聲受損,可真是白瞎嘍。”
趙巽終于抬頭,斜瞥一眼:“好什么好,他名聲受損,就籌集不到銀子了,那十余萬流民怎么辦?”
趙旭則是渾不在意:“爹,您難道當真指望錢謙益能籌集到足夠的銀子?不是吧?”
趙巽眉頭挑了挑,思慮許久,最終歸為一聲嘆息。
錢謙益能否籌集到銀子且不管,但,這至少是一條路、一份希望啊!
現(xiàn)在,希望徹底沒了。
那十余萬流民得不到有效的賑濟,就要活生生餓死的,就要揭竿而起鬧事的。
“您不覺得是好事嗎?”趙旭突然問。
“好事?”
“是的,偽君子的真面目被揭開,就會有更多的人愿意辦事,辦好事?!壁w旭平靜開口。
趙巽認真想了想,輕點頭。
這話,有點道理。
那一首詩,明妃曲,譏諷的是錢謙益,卻也是對無數(shù)朝廷命官的一種警醒。
朝廷,已然很難了,那么,身為朝廷命官就要為朝廷、為百姓做點更加實際的事情。
再如先前那邊混混度日,就可能被扣上思故國的帽子?。?p> “有點意思……”
趙巽抽了口氣:“這作詩之人,不大簡單啊,如此譏諷錢謙益,看不過錢謙益的行徑,那定然是非凡之人,是真正憂國憂民之人啊!”
一首詩,痛罵錢謙益之流,同時也會警醒許多人。
如果說先前許多人只是做做樣子的話,那么,有著這一首詩的警醒,便要……認真的做樣子。
這對朝廷,對百姓而言,還真就是好事。
“是你干的?”
他突然問,旋即忙搖頭。
不可能的!
自家小子什么學問、水平,他再清楚不過,是斷然做不出那等詩詞的。
趙旭見自家老得否定了自己,悄然松了口氣。
好險,差點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惡意抹錢謙益,畢竟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沒必要與自家老爹說實話了。
轉來翌日,一上午的伴讀之后,趙旭來到了一間無名小院之中。
田弘遇仍舊在泡茶,不同于上一次的是,這一次他見了趙旭忙是起身迎了上去。
“厲害,你小子當真可以啊!”
他贊嘆:“一首詩,雖然不能將錢謙益怎地,但這事影響可是太大了,用不多久,這事在讀書人中間傳遍開來,錢謙益的名聲可就徹底臭了!”
趙旭擺了擺手:“還是伯父您配合的好,哈哈?!?p> 田弘遇也跟著笑出來,卻是偷偷審視這小子。
不簡單的!
一個名聲不顯的臭小子,甚至還一度背上窩囊廢的罵名,到頭來卻是弄出了制糖作坊,賑濟兩萬流民,惹得京城一片風雨。
除此外,這小子更是僅憑一首詩,坑害了錢謙益那等名儒。
這是怎樣的手段?
單單是坑害錢謙益一事,其中最核心的東西是那首詩,文辭不簡單,卻又極為深刻,一如讀書人罵人不帶臟話似的。
有著這樣的文采……你告訴我只是區(qū)區(qū)狗屁秀才?
???
怎么說呢?
這小子給人的感覺,太不簡單了,尤其是心智方面,雖然略有欠缺,卻也不遜色于朝堂上那些老狐貍。
更重要的是,這小子,藏的太深!
若沒有制糖作坊、沒有坑害錢謙益一事,你敢信這小子有這等本事?
跟著,二人簡單寒暄了兩句,田弘遇主動拉開正事。
“十余萬流民,怎么辦?”
他直接問:“再有兩三日,十余萬流民便會抵達京城,都這個時候了,你小子也就不要藏著掖著了吧?”
趙旭不答反問:“您覺得,制糖作坊這邊無法容納那十余萬流民的根本是什么?”
田弘遇暗暗皺眉。
無法容納十余萬流民的根本?
這……我哪里知道???反正看起來以忝菜制糖這個事,就不是特別靠譜,無法再賑濟十余萬流民。
“是忝菜!”
趙旭壓低聲音認真道:“京城這邊的忝菜數(shù)量不多,在南方呢,且不說南方是否有足夠數(shù)數(shù)量的忝菜,便是有,這中間還有商人運輸,要賺差價,我們?nèi)舸笈抠徺I,價格必定上漲?!?p> 田弘遇點了點頭,大抵明白了一點:“你的意思是說,忝菜不夠,那怎么辦?”
說著,他不禁瞪大眼:“難道是……我們自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