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陣無名,由一位壽元將近的魔道巨擎所創(chuàng)。
他當時眼看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又一時尋不到合適奪舍重生的軀殼,只能窮極自身所學,草草創(chuàng)下這無名大陣,欲要復制出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用以重活一世。
不過很可惜,最后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復制出的肉身,徒具其形,卻全無生機,不過是一團人形肉塊而已,不具備絲毫靈性。
這樣的肉身,顯然不符合奪舍重生的條件,若強行將神魂占據其中,靈、肉不合,要不了多久,便會腐爛,根本無法正常修行。
這大陣是那魔道巨擎孤注一擲的決定,既已失敗,在此之后不久,他便理所當然身死道消,無名大陣的布陣之法,也被他隨意丟棄在洞府中。
時間推移,滄海桑田,魔道巨擎的洞府現(xiàn)世,其中禁制皆在時間長河之中被磨滅得一干二凈,被不知所謂的凡人首先發(fā)現(xiàn),不知其中傳承神妙,使得許多魔功妖法流落市井,這無名陣法便是其一,好在最后被陸琛得到。
陸琛當然沒有奪舍重生的想法,他現(xiàn)在年輕力壯,還不到要換身體的時候。
只是想借無名大陣之力,制造出和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軀殼,用以施展金蟬脫殼之計!
要知道,青云宗看似對外門弟子的管理十分松懈,一則是對這些外門弟子從小進行洗腦,讓他們不會輕易生出叛逃之心,二則就算其中真有幾個生出反骨,一旦逃離,也將立即受到青云宗的通緝和追殺,外門弟子普遍修為偏低,單是一兩人,面對青云宗這樣的龐然大物,又能翻出什么風浪?
這也是為什么陸琛能隱忍這么多年。
他可不想自己一逃出宗門,沒快活兩天,便又身首異處!
對于自己的小命,他向來是很愛惜的。
但現(xiàn)在有了這具由無名大陣創(chuàng)造出的尸體,情況便大不相同。
他只需制造一個意外,就可以借此假死脫身。
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需得讓這個意外看起來自然,不會引起青云宗高層的注意。
他修為太低,眼界有限,在他看來,這尸體簡直完美無缺,但他不知道高境界的修士能否看出破綻,安全起見,謀劃自然要盡善盡美。
……
陸琛脫下身上穿的青云宗外門弟子統(tǒng)一制式道袍,換上了從坊市購買的藏青色長袍。
又將宗門發(fā)下的乾坤袋里大部分財物,都轉移到了新購買的乾坤袋中,只留一些自己常用的物品、幾塊靈石和顧師兄的神行舟,依然放在舊的乾坤袋里。
將換下的道袍和舊乾坤袋,復又整齊穿戴在那由無名大陣制造出的假死之身上。
“可惜了神行舟……”
陸琛嘆氣。
其實對于神行舟,他還是有肖想之心的。
神行舟畢竟是一件真正的法寶,而且可以御空飛行,日行千里不在話下,能助他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青云宗所在的范圍。
但想到顧師兄能以外門弟子的身份,得到這樣一件珍稀非常的法寶,身后肯定有不為人知的背景,若是陸琛將神行舟順走,顧師兄追根究底,說不定會讓陸琛的計劃落空,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不會冒任何不必要的風險!
當然,若只是這樣,陸琛早就可以開始實施計劃,之所以拖到現(xiàn)在,當然是因為做到如此,還遠遠不夠。
假死之身的死狀太過詭異,身上不見任何傷口,就這么直挺挺死在這里,難免說不過去。
而若陸琛隨意在其身上戳幾個洞,又會讓宗門派出人手,搜查那并不存在的“兇手”,增加了他暴露的可能。
為此,陸琛特意租了一個火室……
在將火室中的丹爐和蒲團重歸原位后,陸琛讓假死之身盤坐于蒲團上,端坐于丹爐之前,做出要煉制丹藥在樣子。
觸發(fā)丹爐下方的禁制,地底火氣噴涌而出,丹爐兩側倒懸的銅蟾蜍張嘴一吸,火氣便化作兩道火線,沒入蟾蜍大嘴,進入丹爐之中。
陸琛打開爐蓋,向燃燒著熊熊火焰的丹爐里,投入從萬寶樓隨手買來的靈草。
靈草并無神異,大都是活血補氣的功效,提煉出其中藥性,讓其融為一爐,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沒什么奇怪的。
這些普通靈草只是幌子,陸琛真正的目的,卻是他接下來拿出的兩株靈草。
天青花,生于高峰之上,開花期間一個月,不能有陰雨天氣,作用是洗經伐髓、疏通脈絡,服用后,可短時間內提高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
銀星草,因葉面生有銀白色斑點而得名,服之可直接增長修為。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老實本分的外門弟子,一心想加入內門,在自身修為難以增長的前提下,難免會另辟蹊徑,例如借助靈草、丹藥之類。
如此一來,尋到天青花和銀星草,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為了能更好地吸收靈草中的藥效,來萬寶樓借火室提煉靈草,也符合常理。
在他人眼中,陸琛又是一個常年只知修行的苦修士,理所應當對藥理不太精通,當然也就不會知道,天青花和銀星草雖說都對提升修為有著不小的功效,看似為同一種類型,實則水火不容,一旦同時放在丹爐中提煉,藥性對沖,有一定可能,會發(fā)生炸爐的危險。
這本來只是有概率發(fā)生的事件,陸琛需要做的,就是在他有意操控下,讓這種概率無限增大,讓可能成為必然!
……
將天青花和銀星草一齊拋入丹爐之中,火焰一卷,兩株靈草在熾熱的高溫下,只堅持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齊齊像是融化一般,化作兩滴淺綠色的液珠。
這兩滴液珠,像是天生不對付的對頭,在成形之后,二者之間便憑空生出一股排斥之力,一邊在火焰中沉沉浮浮,一邊分別向相反的方向移動。
眼看兩滴液珠越離越遠,陸琛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繼續(xù)發(fā)生!
雙手緊緊貼丹爐,體內真氣瘋狂灌注而入,丹爐表面一個個禁制符紋相繼亮起,爐火之中,仿佛分別生出了兩只無形的小手,握著兩滴液珠,讓它們緩緩靠攏。
細密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滲出,陸琛現(xiàn)在不過只是練氣三層的修為而已,境界太低,要做到這種精細的操作,實在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無論是丹田氣海中瘋狂流逝的真氣,還是心力的消耗,都在成倍數地積累著。
不過盞茶功夫,陸琛就體驗了一把身心俱疲的感覺。
但他從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為了這一天,他在宗門內隱忍了這么長時間,一旦失敗,便又要重回那個了無生趣之地,每日每夜,兩點一線,聽著上頭的執(zhí)事不斷講著漂亮話,給你莫須有的希望,誓要將你僅剩的一點價值壓榨干凈。
不行!
絕對不可以!
僅憑一股執(zhí)念,陸琛的精神一直保持在高度集中的狀態(tài),丹爐中的兩滴液珠,移動速度雖然緩慢,但的確一直在愈發(fā)靠近。
嗡……
終于,在某一刻,丹爐中跳動的火焰好像都停滯了一瞬,兩滴水火不容的液珠合而為一!
“成功了?”
看著爐中渾如一個整體的液珠,陸琛臉上喜色不加掩飾。
但與此同時,他的動作卻也一點不慢,腳掌在地面重重一踏,身形飛退至火室角落,抬手在腰間乾坤袋上一拍,一張金光燦燦的符箓,便已被他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金甲符!”
隨著一聲低喝,一道金光從他指間發(fā)出,接著擴散開來,形成一個金色護罩,表面密布如鱗片一般的金色花紋,像一個大碗,將他整個倒扣在其中。
砰!
幾乎是在金色護罩形的同一時間,丹爐中那兩滴合而為一的液珠,一收一縮之間,猛然膨脹開來,緊接著,一聲低沉的悶響傳出,兩股相反的力量在丹爐中橫沖直撞,使得源源不斷灌注入其中的火氣也暴動起來。
三股不同的能量相互沖突,丹爐承受不住地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似是不堪重負,終于在達到某一個臨界值后,轟然一聲爆炸開來。
轟隆隆……
丹爐四分五裂,金屬碎片向四面八方飛射而出。
火浪滾滾,在本就不大的火室中瘋狂肆虐。
恐怖的能量波動,撼得四面墻壁皆都顫抖不止。
陸琛蹲在角落,死死捏緊手中的符箓,金色護罩之上漣漪不斷,卻是將所有沖擊,全都阻擋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