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兵大多是步兵,只能依托房屋層層防御,設(shè)立障礙,阻攔金人騎兵,不敢外出廝殺。
金兵雖人多勢眾,卻都是騎兵,下場與步兵廝殺并不占優(yōu),雙方相互僵持了一段時間,雙方拿誰都無辦法。
金人將領(lǐng),見宋兵龜縮在莊內(nèi),不肯出來。
大怒道:“來人,給我用火攻,我就不信,他們不出來”
金兵聽令,紛紛取出弓箭,用箭雨逼著宋兵不敢冒頭,又從村口谷場抱來大量草垛,堆在村口房屋兩側(cè)。
半刻后,宋兵蹲守的房屋,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宋兵動作慢的,
還未來得及從屋內(nèi)出來,就變成一個火人,被活生生燒死。
動作快的,
剛跑出房門,未來得及慶幸,滿天的箭雨就襲射而來,活生生的人,被射成刺猬。
“還活著的兄弟,結(jié)陣給我殺出去”
“殺”
“殺”
“殺”
宋將見前面屋內(nèi)兄弟的慘烈,目呲欲裂,熱血一上頭,便想帶著剩余的宋兵,結(jié)陣沖向金兵,欲以命換命,殺出一條血路。
金人將領(lǐng)見宋將沖出,興頭一起,當(dāng)即揮鞭抽向戰(zhàn)馬,朝著宋將奔馳而去。
彎刀一揮,人頭飛起,血漸四方。
宋將還未來得及,舉起手中的刀去阻擋,就已尸首異處。
“將軍”
宋兵見老大被砍,頓時方陣大亂,剛剛被激起的熱血,來得快去得也快,紛紛四散而去。
金兵見狀,哈哈哈大笑。
彎刀一揚,縱馬追去,猶如切豬宰羊般,不到片刻,幾十宋兵,就倒在了刀下。
宋兵的軟弱,無疑是助長了金人的兇性。
幾百金兵,沖進(jìn)村莊,見人就殺,見人就搶。
上到須臾老者,下到稚齡孩童,均亡于金狗刀下。
半個時辰后,
“收兵,回城”
金將見莊子已被搜刮干凈,便準(zhǔn)備走人。
“是”
“嗚………”
金人號角響起,召回了所有金兵。
帶著搜刮的糧食物資,揚長而去。
卻不知,這一幕被趴在雪地中的姚政看得一清二楚。
金人走遠(yuǎn),姚政迅速從雪地中竄出,沖向莊子。
“醒醒,還有人活著沒”
“醒醒,還有活著的沒”
“醒醒…………”
太陽已出,房屋燃燒,被踩踏過多的土路,冰雪漸化,變得泥濘不堪,走一步都像有人扯著姚政的鞋子,用力才能拔出來。
姚政在這樣泥濘的道路上,艱難的翻著一具具尸體,尋找著可能活著的人。
“啪”
姚政一屁股坐在泥地上,直愣愣的看著尸橫遍野的村莊。
他翻了快一個時辰了,
一個活著的人都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這一幕慕,讓姚政回憶起來。
戰(zhàn)死的父親,消失的伯父,流放的祖父,被金兵屠殺殆盡的姚家。
眼前身首異處的宋將,被當(dāng)豬羊追砍的宋兵,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
尸山血海的戰(zhàn)場。
想到這,姚政嘆氣,仰天大罵
“狗日的亂世,去踏馬的趙家”
過了一刻,姚政才杵著木棍站起來。
來到一個宋兵旁,扳開已經(jīng)僵硬的手掌,將一把紅纓長槍從手中扣了出來,又從其身上扒下胸口的護(hù)甲,穿在自己身上。
搞定裝備,姚政轉(zhuǎn)身前往幾天前,賣饅頭給他的老頭府上。
大門敞著,已經(jīng)褪色的朱紅色大門上,卻出現(xiàn)了一層血跡,非常明顯。
姚政暗道不好,忙提起紅纓槍,戒備著,沖進(jìn)大門。
老頭兒倒在了地上。
“老丈,老丈,醒醒”
姚政摸了一下老頭的鼻息,發(fā)現(xiàn)還有呼吸,連忙喚醒他。
“小相公,你來了……”
老頭迷迷糊糊的醒來過來,睜開眼,看見姚政,輕聲呼喚道。
“老丈,你堅持住,我馬上救你,堅持住”
姚政掃了一眼老頭,見他肚子上一個傷口,正在流血,忙伸手去幫他止血。
“小…相公,不用了……,老夫也該死了,活了這么久,老夫早就知足了?!?p> 老頭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拉住了姚政沾血的手,阻止了姚政的動作。
“小相公,你保重,老夫先走了”
話音剛落,老頭手頓時一松,落在地上,便撒手人寰。
姚政緊緊抓住老頭兒的手,久不能平,又一個與他有關(guān)系的人,死在金兵刀下。
“啪”
“誰,出來”
姚政離開老頭兒尸體邊,剛走到后門旁的牛圈,忽然聽見牛圈傳來一聲東西砸地的聲音。
姚政立即握緊長纓槍,戒備著朝牛圈走去。
“在不出來,我要放火燒了”
見沒有動靜,姚政試著威脅躲在里面的人。
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一旦試頭不對,立即開跑。
“你別燒,我出來”
姚政威脅挺有效果,剛剛落下,就聽見一道稚嫩的女聲傳來。
姚政連忙用紅纓槍指向聲音來源方向,無論男女,不見真人,他不會放棄戒備的。
這世道,有時候女人比男人還狠。
話音剛落,姚政就見喂牛的食槽旁,一堆草料里被推開,從里面爬出一個瑟瑟發(fā)抖的綠衫女孩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女孩大約十四五歲左右,扎著一個丸子頭,長得挺別致的,只是眼圈腫著,看起來哭過,看著姚政提著紅纓槍指著她,極為緊張。
小男孩一身灰布衣袍,不過沾了一身灰塵,十分臟,灰,想倆應(yīng)是在草料堆里沾上的。
“你們在躲金人?”
“嗯”
“金狗已經(jīng)走了,放心吧”
姚政收起紅纓槍,關(guān)心的問道。
女孩見姚政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緊張的心情頓時松下來,只是緊緊的抱著小男孩,流著眼淚,一言不發(fā)。
“姐姐不哭,爹爹說以后我長大,就要照顧姐姐?!?p> 小男孩伸出一雙臟兮兮的小手,擦了擦女孩的臉頰。
“嗯,弟弟以后會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女孩勉強(qiáng)擠出一點笑容,苦澀的笑了笑。
姚政嘆了口氣
“姑娘是村里的人?”
女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就是外面戰(zhàn)死官兵的家人?”
女孩臉色發(fā)白,咬著嘴皮,點點頭。
姚政一時間不知說啥,默默的從衣兜中拿出一串銅錢,遞給女孩。
女孩抬頭看向姚政,露出一臉困惑。
“姑娘,請收下這點黃白之物,亂世危險重重,姑娘保重”
姚政見她第一時間沒接過去,直接丟給她,轉(zhuǎn)身就走。
姚政沒問女孩的來歷,也沒有興趣去管兩姐弟。
將身上帶著的銅錢,拿了一部分給姐弟兩人,求個問心無愧就可。
至于,帶上姐弟兩人,還是算了。
達(dá)則兼濟(jì)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古語說得好。
有能力的時候,該幫就幫。
沒能力,保護(hù)好自己就行。
姚政心里很清楚,亂世可不能大發(fā)善心。
資源有限,多一個人,就多一個累贅,自然會搶占兄妹兩人的生存資源。
出了牛圈,姚政深吸一口氣,朝天空看了一眼。
時辰不早了,太陽已經(jīng)往山下滑落,他得趕緊找吃食,小妹還在黑漆漆的密道等著他。
想到這,姚政提起紅纓槍,繼續(xù)翻起墻落,尋找著糧食。
“呼”
過了片刻,姚政坐在墻邊歇腳,沒進(jìn)屋里坐。
院里有兩具尸體,姚政坐里面發(fā)慌,便不管里屋是否熱乎,還是選擇墻角休息。
他剛剛把院里翻了個遍,啥也沒有,就找到幾匹布,兩雙皮靴。
這皮靴又叫高統(tǒng)靴,原為北方游牧民族所穿,是由皮革和棉氈制作而成。
后因為遼,金先后建國,漸漸傳到了偏南方的北宋。
兩雙皮靴都是成年人穿的,姚政穿著太大,便沒有及時換掉,他準(zhǔn)備拿回去,在密道里穿著。
這樣腳就不會太僵。
歇了一會,姚政拿出藏在衣服里,用布包著的幾小塊魚肉,將它咽下去。
魚肉雖熟,但沒鹽巴,吃起來沒味道。
魚肉吃完,恢復(fù)了一點力氣,姚政扶著墻站起來,準(zhǔn)備回密道。
“等一下”
他剛跨出院子大門,就聽見綠袍女孩的聲音。
“有事?”
“公子,剛剛是在找吃的?”
“是,有何事”
姚政不曉得她要干嘛,疑惑道。
剛剛說完,就見女孩拿出一塊包著東西的手帕,遞給姚政。
“這妾身姐弟的饅頭,妾身見公子尋找吃食,便贈公子兩個”
女孩對姚政施了一禮,天真的說道。
“額,姑娘就不怕本公子是個小人,直接搶了姑娘姐弟的吃食。”
姚政訝異的說道。
“不怕,從公子剛剛的稱呼,妾身知道公子是流落的小相公,更何況,公子剛剛還給妾身姐弟銅錢,如果這都不知公子是良善之輩,那妾身可真不識好人心”
女孩一副相信姚政的表情。
“謝謝,姑娘大義
姚政伸手接過來,將饅頭包好,藏在身上,對女孩感謝道。
“姑娘保重,小生姚政,有緣再見”
姚政朝女孩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就要走。
“哎,公子等一下,妾身有事想問公子”
女孩見姚政要走,急了起來。
“姑娘何事”
“妾身看公子年齡不大,擔(dān)憂公子在外難熬,何不跟妾身姐弟一起,尋機(jī)南下”
姚政看了眼女孩,猶豫道:“姑娘難道不知如今戰(zhàn)事兇亂,金兵肆虐,各地匪盜橫行,就算無戰(zhàn)事,以吾等三人,也斷不可南下”
“公子所言極是,但公子有所不知,妾身姓李,名婉玖,祖父乃是福建李綱,號伯溪先生,外面兵將均是祖父派來護(hù)佑妾身一家的,只是沒想竟被金人發(fā)現(xiàn),才導(dǎo)致家父為護(hù)妾身姐弟,慘遭金人毒手”
“但家父遇害前告知妾身,只需要南走一段路,乘船南下,碰到宋兵,就能讓官府送妾身姐弟回家?!?p> 姚政大吃一驚,這姐弟兩人竟是抗金名臣李綱的孫輩。
姚政便拱手道:“小生失禮,有眼不識泰山,姑娘竟是李御使的孫女”
“既然姑娘信任小生,小生也不遮遮掩掩,小生是姚家嫡孫姚政,我姚家因金兵攻克汴京,被金人報復(fù),全家上下三百余人,只有舍妹和小生僥幸逃生”
李婉玖聽姚政一說,憐惜的看著姚政,勸其節(jié)哀順變。
姚家她是知道的,四大將門世家,父親帶著她,從汴京逃出來時,跟她說過姚家的遭遇。
只是沒想到姚家嫡子竟然逃過一劫。
“那姚妹妹現(xiàn)在在哪”
李婉玖有點擔(dān)憂的問道。
“舍妹沒事,小生讓她藏著的?!?p> “公子,既然公子也是世家子弟,何不跟妾身姐弟一起南下”
李婉玖聽姚政小妹沒事,又繼續(xù)?道。
她看重了姚政的武力,雖然年齡小,但比她弟弟高太多,有他在身邊,她比較放心。
“可以,要不姑娘,你姐弟跟我一起到我藏身之地吧,這里不安全”
姚政改變之前不想管閑事的念頭了。
他知道李婉玖祖父李綱,等康王趙構(gòu)登基后,會被啟用為相。
到時候,姚政南下,就可通過李綱運作一番,將他祖父姚古從嶺南放回。
姚政想到這,立即勸李婉玖帶著她弟弟李易文,和他前往密道。
李婉玖其實也沒什么注意,見姚政堅持要她姐弟跟他走,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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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觀察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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