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收起長劍,擦拭眼角淚水。
獨(dú)目老者無言,只是抬起手自山間刮起陣陣烈風(fēng)。
烈風(fēng)如刀,切斷山間草木,最終在他手中凝聚成一個(gè)木盒。
木盒中,便放著蕭間身死道消后遺留的塵埃。
“望兒,早些回宗,準(zhǔn)備宗主大葬。”
宗主大葬,是六儀劍宗對已故之人的最高葬禮。
獨(dú)目老者將木盒交托給沈望后,便如鷹隼般從山巔一躍而下。
他此刻情緒不甚穩(wěn)定,自是不得在道德宗久留。
沈望抱著木盒一言不發(fā),同夏安擦身而過。
夏安望向滿天星辰,朝蕭間消散之處鞠了一躬。
蕭間,便真將那令無數(shù)劍修趨之若鶩的六儀總綱天卷交托給他。
無論曾發(fā)生過何事,劍子到死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道德宗穹頂,裂縫中似是有一孩童身影,他背對宗門,身形微顫。
在蕭間離去后,裂縫也隨之閉合。
下山這一路,夏安見到不少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修士。
眾人正圍在搖光殿四周問東問西,道德宗弟子在旁維持秩序。
想來,他們都是在詢問自身玉符去向,以及自己在末府最終位次。
張栩似乎也在人群外圍蹦跳。
夏安本想上前告?zhèn)€別,最終還是轉(zhuǎn)身離去。
聽姜心說,妖族戰(zhàn)事吃緊,閣中長老亦發(fā)覺他的行蹤,故而剛從末府離開,他便馬不停蹄直奔燭龍閣而去。
“對自己位次毫不在意?”
夏安剛走出幾步,一旁高大蔥翠柳樹下,便顯露出一明眸皓齒的少女倩影。
只是此番她衣衫殘破、灰頭土臉,看來在末府內(nèi)受地仙戰(zhàn)斗波及不小。
沉花閣柳若殊。
“莫非魁首會另有他人?”夏安停下腳步,朝柳若殊笑了笑。
“聽說你殺了風(fēng)千樹?真行啊?!绷羰怏@訝的說。
夏安不置可否點(diǎn)頭,雖說他至今仍不清楚當(dāng)時(shí)狀況,但終究算自己功勞一件。
少女將玉手伸到夏安面前,“好了,東西呢?”
夏安聳聳肩,從儲物袋中摸出幾枚丹藥放在柳若殊掌心。
“告辭?!?p> 做完這些,夏安便頭也不回朝下方而去。
估摸這個(gè)時(shí)間,陸道人的事務(wù)大概也結(jié)束了。
柳若殊把玩著幾枚丹藥,望著夏安離去的背影莞爾一笑。
道德宗長空之上,兩道極其強(qiáng)大的氣息破空而來。
夏安抬頭,只望到陸道人同令一位美艷動人的女修。
那女修在陸道人旁有說有笑,反觀陸道人倒頗有些尷尬,有的沒的答著幾句。
在看到夏安身影后,他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連忙從高空躍下。
“徒兒,為師傳你的幾式神功修煉如何了?”
陸道人咳嗽兩聲,裝模作樣對夏安道。
“你何時(shí)……”夏安一愣,旋即望到陸道人身后那名女修,連忙話鋒一轉(zhuǎn),
“頗有收獲,有幾處還需師尊指點(diǎn)一二?!?p> 女修見狀也不過多停留,轉(zhuǎn)而掠去他處。
待她走后,陸道人才長出一口氣。
“那位就是沉花閣閣主?”
夏安遙望遠(yuǎn)方,總覺那女修同柳若殊有幾分神似,便又想起另一樁傳言,
“難怪前次去仙盟,總有人傳師父你跟沉花閣閣主有一腿……”
話音未落,陸道人一巴掌便抽在夏安后腦。
“小鬼懂什么?”他沒好氣的瞪了夏安一眼,哼哼道,
“為師可是有家室的,怎能搞出那等事?”
“那確實(shí)?!毕陌搽m滿口附和,但言語同神情卻不怎相信,
“對了師父,怎從沒聽你提及過你妻兒?”
“我沒說過?”陸道人一愣。
夏安斬釘截鐵的重重點(diǎn)頭,
“只說過你拋妻棄子,令人不齒……”
這話似戳到陸道人痛處,他飛起一腳將夏安踹出老遠(yuǎn)。
夏安驚呼一聲,順著道德宗石階滾落。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p> 陸道人落在夏安身側(cè)。
“不過的確許久未見了?!彼H有些懷念道,
“不知日后還會否有機(jī)會?!?p> “想見的話,以你天地?zé)o距的修為,人間何處不是瞬息便至?”夏安抬頭仰望著燦爛星河,有些疑惑。
“我的家室并非在人間?!?p> 夏安先是一愣,旋即瞪大雙眼,隱隱已猜到什么,
“冥界?”
陸道人頷首,
“若我再于冥界現(xiàn)身,便唯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人間、冥界已全面開戰(zhàn)。”
夏安倒吸一口涼氣,許久未曾言語。
陸道人,于末府內(nèi)現(xiàn)身的日游神,先前占據(jù)自己身體的魂魄。這三者與冥界間,都有密不可分的關(guān)聯(lián)。
一時(shí)間,困擾夏安的疑問再次涌上心頭。
為何陸道人肯收自己為徒?又為何會傳自己那無人可修的無常陰陽訣?為何自己生來便是白發(fā)紅瞳,與周圍人全然不一?
“師父。”夏安聲音沙啞,他并未去看陸道人的臉,只是輕聲開口,
“莫非我也來自冥界?”
“想什么?”陸道人沒好氣的抽了夏安后腦一巴掌,“你便是我的徒弟?!?p> “一切待你證得大道后,自會有答案?!?p> 夏安欲言又止。
陸道人手掌一翻,一枚玉佩入手,閃爍著異樣光芒。
“仙盟傳訊啊……”他皺眉道。
夏安同時(shí)起身,疑惑的望著陸道人手中玉佩。
“盟主有令,最后一日留于末府的弟子,于半月后至羲神島重霄閣領(lǐng)賞?!?p> “魁首夏安,次位陳九……”
只讀到此,陸道人已喜不自勝,連連拍著夏安道,
“成了徒弟!”
“沒提賞賜?”夏安好奇道。
“放心?!标懙廊诵Φ溃?p> “堂堂仙盟盟主,便不會用便宜物事打發(fā)人?!?p> 夏安似懂非懂點(diǎn)了點(diǎn)頭,
“既還半月,那不妨先回宗門,后續(xù)事務(wù)再議。”
陸道人思索一番,“也好,正巧海妖城城主前些時(shí)日還說,城中疑有妖物混入,一眾人仙束手無策,不妨今次徒兒你便……”
話音未落,便看到夏安已快步走出老遠(yuǎn)。
“誒乖徒兒。”陸道人連忙跟上,“你也知師門近日納新,想讓你帶你師弟見見世面來著?!?p> “讓我?guī)??”夏安眉頭一挑,
“我動手必見血,帶孩子那等事我搞不來?!?p> 陸道人拍著手討價(jià)還價(jià),“這樣,海妖城今次事務(wù)你帶你師弟解決后,近期閣中的其余事項(xiàng)一概不予理會,如何?”
“當(dāng)真?”
夏安似笑非笑偏頭望向陸道人,這倒是個(gè)蠻誘人的條件。
畢竟之前連木材都需自己外出采購。
“為師何時(shí)口出誑語?”陸道人信誓旦旦道,他拍著胸脯眉飛色舞,
“更何況,你師姐該回來了?!?p> 此話一出,夏安頓時(shí)臉色大變,前行的身影不由得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