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問題
身上并沒有火系精靈用以烘干濕漉漉的衣裳，代恩保持著別扭的姿勢撲進了草叢中，抓起一抷土就往自己和小果然身上撒，直到衣服沾染大片的土黃。
這樣就可以把氣味掩蓋住了吧。自己之前特意讓伊布扯開幾片手巾抹遍了全身，又讓小果然將布條掛在各個枝頭，濃烈的氣味大概能騙過一群笨蛋，逃到這個距離也基本不用再擔心會落入包圍圈。
讓那個女人和她心愛的獵手們大眼瞪小眼去吧。他可是特意走水路回來的。
用腳跟點了點地面示意小果然別再把水漬甩的到處都是曝露自己的潔癖，代恩頭也不回地打開自家的房門。
不知道自己這副行頭在家人眼里是怎樣的一番風景——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似乎驚動了屋中的何雨柱，拖鞋踏在木質地板上咯噔咯噔的響。
沖出來的一刻看到眼前狼狽的少年她還是瞪圓了雙眼將雙手交疊在口部，好一陣才緩過勁兒來，搭住了少年的肩膀。
“外婆，這衣服臟……”
代恩有些尷尬地開口，卻被何雨柱在肩膀怒氣沖沖地拍了一下而吃痛，“我當然知道！我全看見了，衣服上全是土！還領著個煤球回來了！”
她瞪了一眼因為她的怒吼而戰(zhàn)栗了一下的小果然，“不過一個上午的工夫，你們兩個到底去哪里耍了！……一會兒全給我去洗澡！”
攥起的手被少年握下，何雨柱愣了愣，卻見代恩把頭撇向一邊：“那個……外婆，我會去的，但……其實我們……一會就得出發(fā)。”
看著何雨柱染上擔憂甚至帶出些失落的臉，他幾乎不敢抬起頭。“旅途還未結束……我馬上就得再度回到奉行了。原諒我，有些事情……”
剩下的話一股腦兒賭在了嗓子眼。他本就不擅長表達，此刻更是寸步難行。喉腔和眼眶同時發(fā)熱，代恩根本不敢抬頭看布滿老繭的手。
出乎意料地，何雨柱面帶慈祥地、給了他一個盛情的擁抱，用右手攥住他的雙手合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如果你不想說出來就不說，孩子。哦看看你剛來到我家的時候才多大，只有五歲……我依稀記得你的化石翼龍抓著你毛手毛腳地摔在地面，一個慌亂地吼叫一個嚎啕不?！，F在你們都被拉扯大了，那只化石翼龍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而你……上天啊，一個帥小伙！”
代恩越聽臉就越燙，不得不干咳兩聲：“……外婆?。?！”
“哦抱歉我的孩子。”
趕緊松開手的何雨柱摸了摸少年的頭，“……如果找到了你的親生父母，就給家里打個電話。無論你去哪兒、你做什么，只要你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我就永遠支持你。”
她認真的看著少年的眼睛，“我期待你能像一個真正的合眾人那樣自立自強，但是——別太勉強你自己，你從來都喜歡把事情憋在心底。這對你的成長不好，要是遇到任何困難，回家來——這兒永遠是你的避風港，而我……”
噙著淚花的何雨柱雙肩不住顫抖著，似乎不想讓冰花從眼眶中落下，她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面容微笑，“……永遠永遠都是你的外婆。”
何雨柱抽噎了兩下，即刻又轉身念叨著邁向屋里：“瞧我這記性，我去給你拿點上路的東西……”
“愿龍神保佑您……以及，對不起。”
望著何雨柱辛酸的背影，所有的借口梗在喉頭，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代恩只有朝走廊一個深鞠躬。而一切準備就緒走出屋門的他大概會清楚。
何雨柱就駐守在門口，抑制著叫住他的腳步的欲望，兩眼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那個影子逐漸沒入碧色的夏日中……
“好你個代恩，居然敢耍我?。。 ?p> 把扯下來的布條一巴掌呼到樹上，然后就被過大的力道反震不得不掐住自己發(fā)紅的手掌高呼一聲“痛”。
坐在地上的何雨柱簡直欲哭無淚。天知道她甩掉嗅出她所在的那群大狼犬花了多少時間！
電飛鼠被何雨柱的吼叫震得渾身一抖，少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趕緊用兩指捋順電飛鼠頭頂那搓毛：“對不起啊索拉，我忘了你不喜歡別人大吼大叫的……”
考慮到這只電飛鼠還未消除自身的恐懼感，何雨柱沒有讓它進入精靈球，而是寄放在外面與自身和外界作磨合，讓它一點一點克服心理素質差這個毛病。
不過被賜名做索拉的小家伙異常聽話，只是搖搖尾巴擺出笑臉示意它并不介意。
“龍神在上索拉我愛死你了——！??！”
何雨柱一把摟起電飛鼠差點在它臉頰上來了一口嚇得小東西微微散發(fā)出電氣，卻又把動作微微頓住，“……呃，糟了，我這樣賽吉塔不會吃醋吧？”
……而在空中被化石翼龍的爪子抓著的代恩正用復雜的神情注視著密林中的一切，他的確是祈禱他能騙過一群笨蛋來著，只是沒想到這么效果拔群。
“降落。”
他最后只能吐出這兩個字，翅膀的扇打聲總算引起了女孩的注意，何雨柱抬起頭，忘卻了剛剛狼狽的經歷般沖他大幅揮手：“代——恩！我正找你呢?。?！”
“什么事?！?p> 那只闖入自己視線的電飛鼠木了木，渾身發(fā)抖著往何雨柱的懷抱更深處挪去。代恩對此卻心不在焉一般，只是把化石翼龍收回精靈球讓其得到充分的休息。
“傳授一點經驗給我吧……我打算去奉行挑戰(zhàn)精靈聯盟！”
少女“啪”的一聲雙手合十在自己頭頂，代恩卻驚得險些把化石翼龍的精靈球彈飛出去。幸好目睹這一切的小果然及時伸長耳朵。
擋住了紅白相間的球體，又不屑地迸出鼻音，將球體輕輕放在地面——“不行！?。 ?p> 友人突如其來的怒喝還是讓何雨柱嚇了一跳，連電飛鼠都把臉埋了過去。少女趕緊扯了扯歪掉的草帽，不滿地嘟起嘴：“你什么意思啊！我去找我哥哥都不行嗎，說好的小道消息呢，從奉行回來后你可是一句都沒透露給我！我沒找你問算不錯的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都不可以嗎！——還有看看你把索拉嚇得！”
找不出前后語句聯系的代恩只有翻了個白眼。他正視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對面卻是先開了口：“你不讓我去……那是不是跟我哥哥有關？”
“……極光團的人會對你緊追不舍的，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些?！彼坪醪⒉幌胝劶昂斡曛男珠L一般，答非所問。
“我在問你是不是和我哥哥有關！??！”
這下連何雨柱也沉不下氣，空氣似乎也被震得抖了三抖，直到受到驚嚇的電飛鼠咬住她的手腕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啊、索拉！……！代恩、我、我不是……故意……”
代恩沒有接茬。許久，那聲音才似從縹緲的幻境傳來：“你確定你要挑戰(zhàn)奉行聯盟？”
何雨柱用力地點點頭。
“省省吧，如果是你現在這種水平，別說晉級精靈聯盟，就是要突破奉行的道館都是個問題?！?p> 意外地，少年并沒有往常一般暴跳如雷，只是語氣幾乎降到了冰點，似乎在暗示何雨柱不能深入那片地域。
“先不說你可用的精靈數量，就是本地的道館戰(zhàn)，你也沒有經驗吧？這條路可不是你說想走就能走，你能堅持嗎？”
“你講話好像個糟老頭子……”
暗地里喃喃了一句讓代恩翻了個白眼，“而且我可用的精靈……”
何雨柱的聲音突然壓下，細若蚊蠅，她的手在腰間摸索到一個精靈球——不是電飛鼠的，也不是斗笠菇的。
只是緊緊攥著它，不再有多余的動作，躊躇著仿佛在恐懼什么，“除了索拉和賽吉塔以外的精靈……”
代恩嘆了一口氣。“聽過那個童謠嗎？”
【公主失蹤了。王子很焦慮。國王于寶座下令，士兵出征全面搜尋他們的王城。魔龍咆哮著。騎士不停拼殺。飛擲的寶劍刺入了巨龍的心臟。這一切結束了，王子找到了迷路的公主。公主與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啊，把我比成公主真是謝謝！”
像自我再生過一般何雨柱迅速換上大大的笑臉，“……可惜你離王子的標準還差遠了?！?p> 或許友人僅僅是為了調和現場沉重的氣氛，但代恩還是不可避免地讓眉頭升起了間隔差，連他的小果然也與他的表情出奇地一致。
一人一獸別扭地望著草帽少女，眉宇間分明寫著幾個大字：你腦袋有坑。
“……和其他國度不同，奉行承認本地以外的道館徽章，你還是先在合眾拿下至少兩個道館之后再出境吧，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你會不會被打擊到大晚上躲在被窩里抹眼淚?！?p> 疾風驟起，化石翼龍的身影再度顯現在飛沙走石之中，“如果你執(zhí)意去做，我想攔都攔不住。……看你那銹腦子的悟性吧?！?p> ……言辭狠辣的少年抓上化石翼龍的爪子躍入天際，而少女對著少年的嘴型，卻是微微咧開嘴笑了出來——這個口是心非的人啊。
【再會，一路平安?！?p> “你不至少通報你出國的父母一聲嗎？”
“……視頻通話要跨國話費，我發(fā)電子郵件過去了，結果等到一個小時后郵箱里才收到回信，郵箱里堆了七八封郵件。也是要我下館子的時候挑好的、還說讓我多穿點之類……這些當研究員的人也真是的，現在可是夏天?。?！”
回想著在實況接收器中與青梅竹馬的通話，何雨柱還是難免抱著些無可奈何，自己何嘗又不知道父母無非就是擔心，可被囑咐著到達一個新城市就得至少發(fā)去一封電子郵件報平安還是打心底里覺得麻煩。而且還有件更麻煩的事要處理……
趴在她肩膀的電飛鼠不解地歪過腦袋，恰好見著自己的新晉訓練師頭疼欲裂般的神情，于是攥起小爪在何雨柱臉頰上敲了敲以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謝了索拉我沒事……”
她用疲憊的手拍了拍電飛鼠的腦袋。
你要去的那兩個道館是會根據挑戰(zhàn)者的狀態(tài)酌情進行隊伍調整。但你確定只用斗笠菇和電飛鼠兩只？沒有第三只精靈的話，戰(zhàn)術的靈活性會大大減少。
友人的叨擾在耳朵邊上嗡嗡作響，何雨柱趕緊一甩寬松的馬尾辮，一手狠狠拍著耳朵眼另一手扶住電飛鼠的身體以防那孩子從自己傾斜的肩膀上跌下去。
姿勢滑稽萬分，大概是想把惱人的教條一股腦兒翻出去。誰說我沒有第三只精靈的，只是……
握緊精靈球的手微微顫抖著，倒也跟雪華市常年的綿綿細雨應景。這里原本的道館主已經轉職參演了動作電影，聽說十分叫座，雪華道館短時間內也不會對外開放。
但是由于地理位置臨近四年前傳說中神龍覺醒的龍螺旋塔，霏霏的微雨本身也是一番良辰美景，慕名而來的游客倒是絡繹不絕。
只是身為電系精靈處在雨中大概不會那么舒服，電飛鼠還是卷起何雨柱的馬尾末端用雙爪擋在頭上，煩悶的空氣也擦上了閃爍的火花聲。
“旅行手冊上說雪華市常年處于雨季，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的?！?p> “啪”的一聲合上厚厚的小冊子，何雨柱對肩上的精靈展露微笑，“既然索拉不喜歡，我們就稍稍歇個腳吧？而且我想處理一下……”
紅白相間的金屬殼正中的按鈕被按下，粒子般的球狀物在掌心放大，微微搖動，“……這家伙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