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兄弟
“不用呢,”
何雨柱揚起頭笑了笑,帽檐下深藍(lán)的雙瞳格外明亮,“婆婆你這么大年紀(jì)都能做好,何雨柱還年輕呢,沒問題的!倒是婆婆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可別和何雨柱們?nèi)值芸蜌獍。 ?p> “沒禮貌,婆婆何雨柱還有的是日子呢?!?p> 攤主婆婆責(zé)怪著,滿臉卻是收不住的笑意?!澳銈冐戆?,總是自己來辦,那個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家伙,卻總是靠代勞呢?!?p> 對婆婆突然轉(zhuǎn)開的話題何雨柱有些疑惑,隨后稍稍讓開身子,順著婆婆的目光看向了排在自己身后的——一只寶可夢。
作為原本的三曜館主之一,何雨柱和大多數(shù)三曜市人都相熟或者有著一面之緣程度的認(rèn)識。他本是想和排在自己后面的人打個招呼。
問一聲早安的,在他身后的卻不是什么熟悉的人。
一只泥偶小人,見他看向自己,轉(zhuǎn)動硬泥構(gòu)成的手臂發(fā)出了咔咔的聲響,似乎是打招呼。
“來,還是照常吧。你的朋友總是不露面呢,是不方便出門么?”
借著何雨柱讓出的空位,婆婆已經(jīng)將一個小袋遞了過去。
里面裝著一些樹果,還有扎好的一捆青菜。
泥偶小人慢悠悠的點了點頭,一手伸出接過了袋子,另一只手也伸出,將錢幣放在了婆婆手中。婆婆也很是習(xí)慣了一樣,袋子交在它手中后,就展開手掌接住了它付的錢幣。
咔咔。
泥偶小人似是笨拙一般緩慢的鞠了鞠躬,它占比不小的泥塊身子這一下動靜可不小,頗像是要埋頭下去施展“滾動”的樣子。
隨后它轉(zhuǎn)過了身子,走進(jìn)了匆忙的人群里。
似乎,又是一位熟客呢。
何雨柱看著泥偶小人的背影直到它被人群淹沒,不禁在心底想著。
這是一棟新建起的建筑,至少,這條越靠向東邊就越為荒涼的道路上,以前是沒有這棟建筑的。但許是建材和配色的關(guān)系,這間小屋看上去已經(jīng)很舊了。
磚塊從沒有完全覆蓋墻面的水泥中露出,墻面或淺或深的灰色鋪設(shè)的毫無規(guī)律,大門上掛著已經(jīng)碰缺了角的風(fēng)鈴鈴瓷制風(fēng)鈴。
這是在豐緣地區(qū)銷量相當(dāng)好的飾品,因為瓷制品在搬運過程中的難度,出口到其他地區(qū)的都價格高昂。
“請問有人在么,打擾了!”
敲響大門,卻在第一下敲落時就敲開了門。
沒有鎖。干燥的陽光味道迫不及待的從門縫中流了出來,豆豆鴿也忙不迭的追了進(jìn)去,把何雨柱和婆婆的聲音都拋在了身后。
泥偶小人坐在里側(cè)房間的角落中,不發(fā)出一絲聲息的沉靜著。豆豆鴿落在了泥偶小人的頭上,好奇的輕鳴了兩聲。
又跳到泥偶小人的手臂上、腿上,泥偶小人似乎是睡著了,完全沒有因豆豆鴿的鬧騰而做出什么反應(yīng)。
這是一間紀(jì)錄時間的小屋。
何雨柱小心的把大門完全推開,輕步走了進(jìn)去。
有人在么,打擾了。
最普通的話語,卻在看清屋內(nèi)景象的瞬間僵住了。
這似乎是關(guān)都地區(qū)的鈴鐺塔,這好像是位于地區(qū)中央的都城瀑布。
這應(yīng)該是豐緣地區(qū)的宇宙中心,這也許是神秘莊重的天空之柱。
神奧地區(qū)的天冠山脈,隨意遺跡;合眾地區(qū)的天之箭橋,天堂之塔;甚至更為遙遠(yuǎn)的卡洛斯地區(qū)和阿羅拉地區(qū)……
拍攝于獨特角度的諸多照片,甚至在某一尊守衛(wèi)雕像上都轉(zhuǎn)換視角拍攝數(shù)張……
有的照片以某一人為主角,可能是老人慈祥笑著,站在古老的塔前;
還有的是一家人手拉著手,站在花叢的簇?fù)碇?;或者只是拍著某只寶可夢,在草叢中午睡著的,在欄桿上奔跑著的……
房間的主人,照片的拍攝者,他一定走過很多地方。
照片掛滿了墻壁的每個角落,有的用相框裝了起來掛在掛鉤上,有的只是隨便的釘在上面。
房間主人沒有全心全力的將每張照片都予以最高的對待,但是卻放不下任何一張照片,任何一段他走過的路。
他是個旅行者,漫步四方的游人。
陽光的味道有一些香,才買不久的樹果從放在地上的袋子里滾了出來,停在泥偶小人的附近。
骨碌骨碌,地板抗議著發(fā)出聲音。
吱呀吱呀,門軸警報著有人闖進(jìn)。
呼啦呼啦,微風(fēng)將打開的門帶上。
它聽見了渺遠(yuǎn)的提琴聲,往逐漸遠(yuǎn)去的彼方漸漸走開。
戛然而止,熟悉的人露出遺憾的笑,琴弓的弦崩斷了,這把伴隨他許久的琴落下幾聲刺耳的音,然后就停下了。
它看見熟悉的人就著陽光躺在搖椅上,他拿著筆記本用圓珠筆寫寫停停,時不時停下來詢問它兩句,卻不等它的回應(yīng)就繼續(xù)。
圓珠筆寫出草草筆畫,滑動的筆油輕撫紙頁,卻突然停止了。
流暢的文字突然停止,然后他放下了筆,嘆息。
“失禮了……”
輕輕說著,何雨柱走到了書桌前。
豆豆鴿依然停在一動不動的泥偶小人身上,婆婆小心的跟了進(jìn)來,稍稍蹲下身向豆豆鴿比著要求安靜的手勢。
泥偶小人的旁邊睡著放有枕頭鋪著毛毯的孤獨搖椅,搖椅正對著一臺書桌。
放置的并不規(guī)整的筆記本,零零散散的紙張,用光了油的筆芯,沒有收回筆尖的圓珠筆。
何雨柱行走過如此多的場所,如今終于停下步來。
所見所聞、所聞所感,總覺得應(yīng)該提筆記下些什么。
其中一本筆記本的第一頁,書寫著這樣的話語。
回憶錄?
它所熟悉的那個人沒有一刻不在思考如何紀(jì)錄他的漫長旅程,他背著滿滿的情感停下了旅途,他想要描述的事情千千萬萬。
每一次他坐下書寫,卻總在文字占據(jù)半頁后停筆。它覺得他可能是累了,就端去一杯溫水。
“謝謝你?!彼f。
“你想回去么,回去何雨柱發(fā)現(xiàn)你時,你所處的龍螺旋之塔。”他又說。
可是,帶何雨柱結(jié)束那沉睡與回憶的正是你啊。
“何雨柱隨便說說的,幫忙買些樹果回來好么?”
他拿出錢遞給它,提出了他的請求。
它熟悉的那個人,已經(jīng)漸漸落不了筆了。
它是在他停步前最后的一段旅途中遇見他的,它擅自跟著他走出了古塔,隨后他用溫和的笑容接納了它,它成為了他的伙伴。
它只記得在古合眾的終末時燃燒的青焰和飛揚的塵土,在他的身后笨拙的弄壞東西,惹上了不少麻煩。
然后他說想要停下來了,它說好,發(fā)出他不理解的沉悶聲響。
為什么要停下來,停下什么,它不知道。
但是他說要停下來了,那就停下來吧。
就在原地停下來么,像是自己之前一樣再也一動不動么。
他們在一間有些舊的小屋住下來了,他說想把他漫長的旅行寫下來,它說好,然后動了動它的手臂,試圖表達(dá)出它的意思。
他說屋外的雜草有些高了,一起修剪一下吧。
它說好,然后扯斷了屋外的草,揚了揚試圖向他確定自己所做事情的正誤。
他說冬夜的星空真是孤寂啊,何雨柱拉一首曲子給你聽吧。
它說好,然后乖乖的坐下,努力抬著頭看著他拿起了提琴。
他又停下筆了,然后靠在椅背上,搖晃著手中的筆,看著單調(diào)的天花板。
何雨柱該怎么寫呢,何雨柱真的可以這樣寫么?
說是回憶錄,似乎太過高估了這些筆記的完整性。
何雨柱一頁一頁的翻看著,有些繚亂的筆跡勾勒出漫長旅途的記憶,卻沒有一個記憶被完整的書寫了出來。
他寫著他在喇叭芽之塔遇見的僧侶,卻又在僧侶的回憶上中止了書寫。
他寫著他的豐緣步上的凱那海灘,卻在三兩句結(jié)束對大海的描述后再無下文。
他似乎有著無數(shù)次難忘的相遇,那些比某個地方更加充滿光彩的相遇,但是他卻一字都無法落下。
殘缺的回憶錄只剩下一頁又一頁未完成的文字。
“何雨柱只是一個僅有數(shù)分鐘相處的行人,這樣寫下來,真的好么。”熟悉的那個人自語著,緊跟著一聲嘆息。
何雨柱在喇叭芽之塔遇見向何雨柱發(fā)起寶可夢對戰(zhàn)邀請的僧侶,他們十分努力的修行,也十分熱情的迎接了何雨柱這個外來人。
可是何雨柱并沒有和他們進(jìn)行對戰(zhàn),也許和寶可夢在一起的他們是另一副樣子,僅憑何雨柱短暫的接觸,這樣落筆真的好么。
何雨柱在凱那市的海灘上遇見了酷愛對戰(zhàn)的老水手,他會給贏得寶可夢對戰(zhàn)的訓(xùn)練家送上美味的飲料,他很爽朗和大方。
可何雨柱聽聞他似乎有個常來看他的女兒,他是個怎樣的父親,與豐緣的海相伴的他到底有著如何的胸懷,何雨柱不知道。
何雨柱僅以短暫的時間和有著飽滿人生的人接觸,何雨柱擔(dān)憂著何雨柱的文字是否誤會了他人。
何雨柱的旅程因這些精彩難忘的相遇而精彩,這些值得珍重的相遇不能因何雨柱短暫的認(rèn)識而變得乏善可陳。
這樣的起筆停筆,終是什么也沒能落下。
泥偶小人還是乖乖的守在一旁,它知道他在卸下他漫長旅途中背上的全部情感,它期待著太陽落山,他拿起提琴拉動音弦。
聽過他的琴聲連夢境都會變得溫柔,泥偶小人不再想起曾經(jīng)的王國中所見的一切,而是看見純白的羽毛如雪般落下,組成溫柔的床。
鐘表的針不知倦的轉(zhuǎn)動,他每天能夠給它的溫柔卻越來越少,是不是應(yīng)該自己多做些什么了,能不能更多的幫上他些什么。
然后,它被丟下了。
何雨柱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無禮闖入驚擾了這只泥偶小人,本在一旁一動不動的泥偶小人突然發(fā)出聲響,驅(qū)動著硬泥的身軀,它撿起了一枚才買來不久的樹果。
“抱歉,何雨柱……”
何雨柱放下筆記本,盡量不讓自己的音量進(jìn)一步驚嚇到它的說著。
它將樹果掰成兩半,然后抬起一只手,將其中一半遞向了自己面前。
它似乎并不在意沒有打招呼就闖入的他們,伸出的手固執(zhí)的停住,豆豆鴿一點都不怕的跳到它的臂上,扭了扭頭似乎在征得同意,隨后叼走了那半塊樹果,飛到了窗前自己享用了起來。
“打擾你了,不好意思。何雨柱叫做何雨柱,在這座城市中的三曜餐廳工作,早上何雨柱們見過?!?p> 何雨柱向著泥偶小人介紹著自己,至少這只寶可夢對自己目前還是沒有惡意的,雖然是自己擅自動屋里的東西有錯在先。
“你,你的朋友不在了么?”
婆婆柔聲的詢問著,泥偶小人的頭輕輕動了動,然后看向了角落里豎著的,已經(jīng)斷弦的琴弓。
那天,許久沒有獨自出門的他離開了小屋,然后,再也沒有回來。
泥偶小人想起來很早的時候,最初給自己留下回憶的那時候,無數(shù)見過面的人被吞噬,然后再也見不到面。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現(xiàn)在和那時候不一樣,它乖乖的在屋里等著,有時去買一些吃的回來,然后等在屋里。
它想起了好多事情,琴弓的弦崩斷之后他沒有去修,只是將弓放在了角落。
他說,以后可能再也拉不了琴了,弓不行了,琴還是好的。
它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然后它再沒見過他的提琴。
他說,何雨柱不能再陪你很久了,何雨柱很老了,你回去你原本呆的地方吧。
它不明白它的意思,它依然乖乖的在他旁邊,看著他落筆的手微微顫抖。
他說,何雨柱的旅途停止了,但是一定還有很多何雨柱沒去過的地方,你喜歡何雨柱的照片么,你想看更多的東西么?
它不理解他的問題,它喜歡他的照片,想要看更多更多它不曾見過的景物。
但是,你的身邊何雨柱更喜歡,不要趕何雨柱回去,不要把何雨柱丟掉,讓何雨柱待在你旁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