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玲瓏骰子安紅豆
此詩出世,本來喧鬧的氛圍立時微冷,自詡才子的文人墨客折扇一搖,閉眼嗤笑。臺上的五位姑娘也是強忍笑意,作細聽狀。
富貴胖公子見沒人叫好,胖手一揮,喊道:“給這首詩評價極好的來我這領(lǐng)一枚銀錢”
于是文人墨客訕訕一笑,將折扇別到腰后,厚著臉去領(lǐng)了一枚銀錢。微冷的氣氛又重新活躍起來。
“此詩甚好”
“主旨立意磅礴大氣,是我等愚昧,竟不能體悟”
富貴胖公子很滿意,又開口說道:“五位姑娘只要給我這詩評價極好,便一人一只金簪奉上”
煙雨、清水只是淡淡一笑,沒甚表示。但其他三位姑娘平日吃穿用度可就差遠了,一聽金簪,恨不得現(xiàn)在就評價極好。
富貴胖公子見此,再度開口:“若是五位姑娘評價極好,我給這紅煙巷捐一百枚金元”
這一回全場都被他的豪氣給震驚住了,一百枚金元什么概念?平安縣全縣一年上下的流水也就堪堪一百枚金元。
不待煙雨和清水有所表示,紅煙巷的老鴇便扭著老腰,頂著一張諂媚的笑臉出來。先是隔著眾人向富貴胖公子表達謝意,而后又附耳至煙雨和清水兩人耳畔嘀咕片刻,反正走的時候春風(fēng)得意。
最后,“一行征雁向南飛,兩支烤鴨朝北走”的評價為極好,值得五十根紅帩。
“清水姑娘,這是我的一片赤誠之心”
胖公子扭扭捏捏的將紅帩投給清水姑娘,有心人這么一算,胖公子之前的花銷加上這令全場“震驚”的一首詩,今夜摘花客的名號可就要落到他頭上了。
眾人有艷羨的,也有鄙夷厭惡的。
“那個清水的氣變得糾纏混亂,她現(xiàn)在很生氣且極為厭惡那個胖男人”
溫如意低聲說與何念平,后者則輕笑一聲,回道:“若是今夜進她房的不是我那蠢員外,她瞧誰都不會滿意”
胖公子此番操作漸漸為場上沒文化卻有錢的豪紳們提供新思路,好詩都是要由人選出來的,從心底認可是認可,被錢財砸的認可也是認可。
所以場上再次掀起一陣比財之風(fēng),讓何念平瞧的啞口無言,他那必勝的心念也漸漸崩塌。
“怎樣,有把握嗎”
溫如意好似看戲一般,開個小小的玩笑。
何念平靈光一現(xiàn),緊緊盯著她絕美的容顏。后者被盯得有點不太適應(yīng),剛要開口說話時,便被何念平搶先一步。
“一個人不行,兩個人或許可以”
溫如意抖抖肩,回道:“或許吧”。語氣輕松,但臉上的揶揄之色甚濃。
這姑娘瞧著是個寡淡性子,怎么這么喜歡調(diào)戲人玩呢?
隨著這一輪環(huán)節(jié)逐漸到了尾聲,五位姑娘紅帩數(shù)量也有個大概較量。清水領(lǐng)先煙雨一百一十根,其他三位姑娘零頭都沒兩人多。
老鴇出來環(huán)視一圈,宣布道:“若是沒有客人繼續(xù),那這一環(huán)節(jié)便就定下了,今夜花詩會的花魁就要水落石出”
一兩息過后,場上再沒回應(yīng),老鴇便輕咳一聲,準(zhǔn)備宣布花魁名額。
此時,臺上的煙雨雙手緊緊掐在一處,眼神再也沒了之前的淡然安定,全然是夢想破滅的慌亂。
她呢喃自語:“不,不應(yīng)該的”
若是今夜流程照常,沒有富貴胖公子掀開“以錢買才”的頭,煙雨確實是必贏局面。因為她先前落魄之時,結(jié)交不少文人墨客,都是這一環(huán)節(jié)的主力。
孰料……
煙雨眼神悲哀的望向何念平的方向,心中祈禱著:公子能否再給她一次希望?
但看到的不是公子以往安穩(wěn)淡然的眼神,而是他貼到一紅裙女子旁邊,耳畔通紅的低語,之后便是紅裙女子的嬌笑。
男人俊朗,女子秀美,兩人真是好般配。
大勢已去她沒有哭,卻被這一幕刺激的眼眶霎時泛紅。
“好,我宣布,今夜的花魁是……”
在老鴇喊出最后的人選時,何念平突然站起身來,大喊道:“且慢”
……
將場景拉回先前,何念平說出:“一人不行,兩人卻可以后”,溫如意并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但一臉揶揄表示著人家有條件。
何念平為了自個的道觀復(fù)興大業(yè)和頂級代言人,只好去求她:“說吧,你有什么要求?”
溫如意突然折扇向手心一敲,水紅的扇面貼到粉潤的手掌心,倒是極為相襯。
“這樣吧。在家中我排行最小,都是我叫別人哥哥姐姐,從來沒人喊過我。既然想要我?guī)湍?,那你喊我一聲姐姐如何?p> 何念平訝然,想著二人不過才第一次見面,這姑娘便如此自來熟,連常常掛在臉上的清冷都放下了。
但旋即看到桌上空著的三個小酒杯,再瞧瞧溫如意朦朧燈光下暈紅的臉蛋,便知道是什么原因。
溫姑娘喝醉了,而且還不是一般醉。
何念平只好認栽,認命般的喊出一聲:“溫姐姐”
誰料溫如意得寸進尺,搖搖頭,嬌笑道:“聽不見,聽不見”
何念平輕笑一聲,湊過身子去,將嘴巴貼到粉嫩的耳朵旁,輕輕說道:“溫姐姐,幫幫我可好”
在無人注意處,溫如意暈紅的臉蛋上漸漸添上一抹酡紅,不知是酒太過醉人,還是女兒家骨中的嬌羞。
……
老鴇在最后關(guān)頭被人打斷,臉上有點掛不住,但見著起身的是個俊秀公子,也就作罷。
何念平?jīng)_大家抱拳致歉,而后直奔主題,說道:“我這有詩可冠絕古今,諸位且洗耳恭聽”
先前領(lǐng)賞的那些文人墨客此時又恢復(fù)了驕傲和視錢財如糞土的瀟灑,聞言連連嗤笑,
“冠絕古今,別又是那烤鴨烤雞之流”
“見這公子年輕,怎的全是大話,羞人呀羞人”
何念平將雙手背到身后,醞釀片刻后,在自個上下五千年詩詞庫中檢索片刻,終于是找到適合如今場景的詩人和詩句。
于是朗聲道: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p> 此詩一出,全場嘩然。
何念平?jīng)]有選擇什么“帝星飄搖熒惑高,忽有狂徒夜磨刀”和“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之類大氣磅礴富有人生哲理的詩句,反倒是背出溫庭筠這位流連香閨老手的詩句。
詩句中的濃濃相思之情和深愛之意,或許場上男人們理解不了,但五位久歷紅塵之殤的姑娘,定是能理解。
果然,先前文人墨客一改之前嗤笑面貌,改成鄙夷神色。
“呵,我還以為是什么千古名句。詩句雖好,但立意不行,只得在這青樓傳唱罷了,上不得臺面”
“要我說呀,還不如烤鴨烤雞之流呢”
“二位兄長所言極好”
見才子們都這樣評價,其他沒有文化只有錢包的大老粗也紛紛歧視鄙夷。
但場上懂的,可能只有臺上的姑娘和臺下醉眼迷蒙的溫如意。
“這個弟弟倒是好文采,竟會討女兒家開心”
她仰望何念平寬闊的后背,呢喃自語。
再觀臺上,無論是煙雨還是清水亦或是無名之流,皆被最后一句“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鎮(zhèn)住,震驚之后便是濃濃的共情。
寥寥數(shù)語,卻道盡青樓妓子對愛情的向往或者對斯人的懷念。
于是淚眼婆娑之下,齊齊給予評價——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