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三日后。
宮里給煜王來了消息,說是封地的公文已經(jīng)由戶部發(fā)下去了,應(yīng)該很快就到當(dāng)?shù)乜h丞手上。對于煜王來說,他看重的兩樁事便都成了,唯一不足的是白忠一直沒有回來,派去開封府附近的探子也已經(jīng)回了話,說是白忠在開封府自盡了,他不禁有些遺憾。不過不管段飛說了什么,到時自己咬死不認就是了,反正那些欺壓百姓的骯臟事他又沒親自動手,誰還能指認他。如此想著,他便準備動身離京了,先去鹿鳴山看看,再回定南王府好好休整休整,畢竟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最近的奔波著實讓他覺得有些累。
他懶懶地招了招手,正欲叫人備好車馬,殿門卻突然開了,然后他就看到展昭帶著十余名衙役出現(xiàn)在門口。
“王爺,有關(guān)鹿鳴山一事,包大人還請您親自去開封府一趟,請?!闭拐讶越兴鯛?,不過語氣大有不可違抗之意。
煜王深感不妙,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不過他明白柳文景是不會絲毫武功的,而沒有了段飛和白忠,門外那些護院根本近不了展昭的身,所以他只能佯作從容地跟他們走。
令煜王沒想到的是,展昭等人徑直帶他進了開封府公堂,身后的門迅速關(guān)了起來,耳邊突然響起振聾發(fā)聵地一聲喝喊:“升——堂——”
隨著“威武”之聲不絕于耳,兩列衙役在公堂左右肅立,許是做賊心虛,他華裳下的膝蓋不自覺顫了顫。
包拯行至公案前落座,冷冷看他一眼,拍響了驚堂木:“帶人犯和一干證人!”
煜王站直了身子,急道:“包拯,你這是何意?就算要請本王來作證,也不能這般不敬!”
包拯道:“堂下何人,為何咆哮公堂?”
煜王道:“本王乃是當(dāng)今王爺,圣上親封的煜王,我們也曾見過,你、你莫要太過分!”
包拯也不與他爭辯,只道:“好一個煜王!那本府就先審你以煜王之名所行之事。”
段飛、趙二牛和另幾名山民都被帶了上來。
那些山民是公孫策在鹿鳴山一帶打聽查證,好一番相勸才來開封府作證的。雖然遭難的山民共有二十余戶,不過一聽是有人狀告煜王,讓他們?nèi)ス蒙献髯C,便紛紛推脫。唯有幾戶人家,家中或有人被煜王手下重傷,或有人被害了性命,公孫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答應(yīng)前來作證。
接下來的公堂對質(zhì),不管段飛和山民怎么說,煜王都矢口否認是自己令手下強毀房屋、草菅人命,只說是自己御下不嚴,不知他們有這等惡劣行徑,確有失察之責(zé)。又言對受害之人深感歉疚,愿重金補償。那些山民本就沒見王爺親手行兇,在段飛與王爺之間不知該信誰,此時見段飛已是階下囚,而煜王卻承諾有重金補償,不禁心中都有些動搖。
看著包拯眉頭緊鎖,煜王臉上浮出得意的笑:“包拯,你可知道,皇上已答應(yīng)鹿鳴山為本王所用,戶部的文書都已經(jīng)發(fā)下去了,你若是識時務(wù),現(xiàn)在就好好送本王出去,咱們?nèi)蘸笠埠孟嘁??!?p> “大膽!”包拯一拍驚堂木:“本案尚未審?fù)?,休得擾亂公堂!若你再口無遮攔,本府嚴懲不?。 ?p> “你……”煜王欲要反駁,但見包拯目光如炬,仿佛將他看穿一般,他一躲閃,硬是把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堂上還另有物證?!卑馈K靡蹖⑵溆嗳讼葞?,才從案上拿起一封信:“此信是你的一位故人留給他徒弟的?!?p> “什么信?”煜王有些茫然。
包拯道:“公孫先生,你念與他聽?!?p> 公孫策便將其中與煜王有關(guān)之言述逐字念出。
煜王越聽神色越是難看,額頭上的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當(dāng)念到郭凜與古長舟二人將柳文景埋葬,郭凜冒名取代之時,煜王突然喝斷道:“夠了!簡直胡言亂語、胡言亂語!荒謬!此人我不認識!此信作不得數(shù),定有人想要害我!”
包拯微微一笑:“本府也認為信中所述之事簡直匪夷所思,世上怎會有如此精妙的易容術(shù),能將一個人的身形樣貌聲音都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是,包大人?!膘贤醮藭r點頭如搗蒜,已全無方才倨傲的姿態(tài):“這是世上沒有的事!”他甚至拍拍自己的臉:“你們看,這還能有假?”他對古長舟的手藝太了解了,除了古長舟,誰也破不了他的易容術(shù),他的易容不但看上去惟妙惟肖,連感覺都那么真實,他摸這張臉和摸自己的臉根本沒有什么不同。
沒成想包拯卻道:“本府正有意讓人來好好看看。方才信未曾讀完,信中最后言道,真正的煜王尸首就在王府南院柳樹下,至今容顏未壞。但本府想,來去定南王府曠日費時,正巧那古長舟的徒弟已學(xué)得破解易容術(shù)之法,不如請她上堂來當(dāng)面驗證一番,也好還你一個清白?!?p> 這番話一出,煜王已是面如死灰,戰(zhàn)戰(zhàn)兢兢。
包拯等人看在眼里,心中已有數(shù),不等他答話便道:“傳沐晴云。”
沐晴云素釵白裙,提著個不小的箱子走進來。她其實心里打鼓得緊,只因老顧手記上雖然說得明明白白,自己也曾在家試著用過這些工具,不過要真真正正去除一個人的易容,這還是第一次。她怕自己失手,得不到開封府和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
沐晴云在堂上行了跪拜之禮,又懇請包拯為她備上一大盆熱水和一個炭爐。接著,她打開箱子,拿出兩個方方正正的木盤,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整齊擺放。東西竟然還不少:大大小小的刀子、剪子十來把,棉布,紗布,畫粉,裝著酒、油等的各色瓷瓶……眾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
多年前的記憶無法逃避地出現(xiàn)在煜王腦中。那個箱子他太熟悉了,陳舊卻精致,是古長舟昔日所用。里面的東西他也曾見過,連排列的樣子都和記憶中那么接近,記得古長舟說過,要把他恢復(fù)原樣,需要大費周章。
不多時,碳爐和熱水都已備好了。
包拯亦奇道:“沐晴云,你要如何辨別他是否易容?”
沐晴云道:“回包大人,我?guī)煾赣歇氶T秘制之藥名為化形散,若王爺是真,這藥水涂在臉上便如同清水,并無感覺;若王爺為假,涂藥后易容之物會融化潰爛,到時再用工具修整干凈,則可恢復(fù)他本來面目。”
煜王緊張地瞪著沐晴云,眼角開始不斷跳動。只見沐晴云依次拿起幾瓶藥水倒入盛著熱水的銅盆中,淡淡道:“王爺,此藥僅可化去易容之物,不傷肌膚,你莫要害怕?!?p> 他怎能不害怕?害怕被揭穿,害怕失去這一切,甚至想立刻逃走,可是,他只要敢露出半分武功,就無異于承認自己不是柳文景。
可是當(dāng)沐晴云端著那一盆調(diào)制好的熱水向他走近的時候,他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飛起一腳將那銅盆踢翻,沐晴云“啊呀”一聲,踉蹌兩步勉強站住,盆中之水卻傾覆在地,忽而有幾滴濺到他的下巴上,他頓時感到下巴上發(fā)出輕微的“滋”地一聲,一摸,竟融開了一道口子。惱怒而絕望的感覺立刻席卷了他的全身,他雙拳緊握,雙目發(fā)紅,額上青筋暴起。
展昭將沐晴云往身后一拉:“快躲開!”沐晴云立刻聽話跑得遠遠的。
站在煜王身后的幾名衙役擁上前來想要將他按住,他雙臂一揮,用內(nèi)力將他們都震開去。他知道自己已不打自招,可就是死,他也不要被人揭下這張皮。然而那些衙役雖奈何不了他,他卻不是展昭的對手,使出渾身解數(shù),終是被展昭制伏。
包拯令人除去他的蟒袍金冠,戴上枷鎖跪于堂前,問他道:“郭凜,如今你還敢自稱是煜王?”
郭凜恨恨道:“我的確不是!可我哪里不如他?他蠢頓無知,卻在王府那般尊貴!我郭凜文武雙全,卻永遠只能像一條狗一樣跟在他身邊,我不服!既然有了機會,我當(dāng)然要取而代之。”
“郭凜,”包拯道:“你自詡文武雙全,假冒王爺之名后可曾為國為民做過一件好事?你為了一己私欲,不惜欺君罔上,令百姓民不聊生,令定南王府清譽毀于一旦,可謂不忠不義。想那煜王與你相處多年,對你百般信任,你何以忍心翻臉無情,下此毒手?!”
“呵呵呵……”郭凜冷笑:“包拯,我如今已是階之囚,你無需多言,要殺便殺!反正做不成王爺,我也不想活了!”
郭凜死于狗頭鍘下,臨死前對自己曾經(jīng)犯下的種種惡行供認不諱。定南王府中他的其余爪牙皆將在查實作為后依律處置;段飛雖未殺人,卻仍免不了牢獄之災(zāi)。
郭凜與柳文景本都可以安然度過一生,只是世間“名利”二字,誘得多少人昧了良心?多少人為它反目成仇?又有多少人為它賠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