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姓崔的,你煉屎呢?。?!
“老丈糊涂,即使神道司的記載有誤,但小子可親眼看到九娘娘的血轎收山下村里的少女為貢品?!?p> 許平安知道此番若不能說動老者,他的這身皮囊搞不好就是新一張畫皮,所以話里行間故意點明自己是在為神道司辦事,一來是為了佐證九娘娘犯下滔天罪行驚動公門,二來也是讓老者投鼠忌器不敢沖自己下死手。
“小友說笑,老朽在此荊棘山中虛度光陰八百年識人無數(shù),一眼就看出你并非公門中人,不知老朽可否說中呢?”
老者看著許平安緩緩道。
許平安這下臉上是毫無變化,但心中已然掀起滔天之浪,不僅僅是老者的眼光毒辣看出自己只是拿神道司做護身符,而是他竟然已經(jīng)潛修八百年。
許平安暗暗揣度,之前的想法更加坐實,內(nèi)心反而安定下來。
“老丈莫要見怪,小子雖非公門中人,但此間事發(fā)實因九娘娘墮入邪道,天子腳下殺人剝皮,神道司崔老道親自過問。這般難以善了,若牽連到老丈身上,倒是可惜了這一片安靜玄妙之境?!?p> 許平安的話不卑不亢,但言語之間已經(jīng)向老者說明了利害關(guān)系,至于是戰(zhàn)或和反而沒那么重要,留給神道司去吧。
老丈沉默半響,苦笑道:“小友對九姑娘成見頗深,若不能解開此結(jié),就算是老朽隕落于此,那樁塵封多年的公案終究隨風(fēng)而逝,天理昭昭,何薄于九姑娘?”
許平安難以按下心頭的好奇,正要出聲詢問,只見桃花庵外快步走進一群姑娘,陣陣香風(fēng)壓堂。
卻是九娘娘挽著一妙齡少女走入庵內(nèi),身后跟著的也凈是些美貌婦人,綠衫紅裙,纖纖玉手各引著絳紗燈籠。
“黃公何須多言,不如一刀將這臭道士殺了干凈?!?p> 九娘娘咬牙切齒道,柳葉眉輕佻滿是怨氣。
“九妹妹,且收斂些殺怨之氣莫要惱了黃公。”
許平安這才注意到九娘娘挽著的少女,少女約莫十六七歲,上穿一件煙霧衫輕衣,下襯一條五色梅淺紅裙子,容貌天真,身姿曼妙,綾襪繡錦,堪堪一雙玉足踩在祥云弓鳳靴中,手中拈著一枝桃花,卻是賽仙子的妙人。
“夭夭姐,你怎么胳膊肘凈往外拐?莫不是動了凡心看上人家小郎君了?”
九娘娘嗔怪口中沒遮沒攔道,作勢拍了一下少女桃夭夭的玉臀。
“嘻嘻……”
見桃夭夭臉上飛起兩團云霞,九娘娘與美婦們笑的花枝亂顫。
“你們這些壞坯子,就會拿我說笑,看打!”
桃夭夭佯裝生氣,手中的桃花枝輕輕抽打著九娘娘和那群美婦。
許平安偷瞄兩眼,咦,畫面唯美的很……
可坐在許平安身邊的老者黃公則是滿臉黑線,如同一個老父親看著自己的乖乖女兒在酒吧里蹦迪……
“咳咳?!?p> 黃公輕咳兩聲,這才算結(jié)束了眼前的喜劇。
“哼!”
九娘娘走近冷眼瞧著許平安,輕哼一聲表示不滿。
許平安抬眼望去,除了少女桃夭夭其他美婦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是很友好。
“三更風(fēng)涼,我們進屋細說?!?p> 黃公站起身子引著眾人進了內(nèi)廳。
等眾人坐定,黃公吩咐快請些茶來。
不消須臾,內(nèi)廳走進兩個黃衣小童,二人共捧一個紅漆丹盤,盤內(nèi)是數(shù)個細瓷茶盂,又有數(shù)個小碟,碟內(nèi)設(shè)幾品異果,提著一把白銀嵌白玉的茶壺,壺內(nèi)茶香噴鼻,小童與眾人斟了茶出門不見,許平安心知又是些精怪之屬。
黃公勸茶后放下茶盂,指著那群美婦問道:“小友可知眾女的來歷?”
許平安左右打量,靈眼探查之下發(fā)現(xiàn)這些美婦竟然全都是普通人。
見許平安面露驚訝,黃公笑道:“老朽的話小友定然生疑,罷了罷了,讓我這些義女親自與你說明來龍去脈?!?p> 黃公話音一落,那群美婦點點頭你一言我一語說明了自己的來歷。
令許平安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些美婦竟然全都是后山村送來的貢品,只是山間無歲月,當(dāng)年的少女已成了韻味美婦人。
“不對不對,既然后山村送來的少女完好無損的待在桃花庵中,那她的兩張畫皮豈不是憑空得來?”
許平安只當(dāng)是黃公為九娘娘開脫而扯謊晃點自己,畢竟以九娘娘的修為在這十余年的光景中祭煉兩張畫皮都可以說是有些吃力,搞不好這些美婦便是圈養(yǎng)在桃花庵中成為九娘娘下一張畫皮的原材料。
“住嘴,我殺的兩個騷娘們都該死!”
九娘娘目露兇相,一股強大的極怨之氣傾瀉而出。
桃夭夭微微皺眉,手中的桃花緩緩散開,祥和寧靜的氣息漸漸驅(qū)散九娘娘身上發(fā)出的怨氣,隨后桃花凝聚重新回到桃花枝上。
許平安見桃夭夭一舉一動暗合這方天地,似乎山中靈氣都得意她任其調(diào)用。
望著桃夭夭手中的桃花枝,許平安若有所思。
“九姑娘,這么些年過去了,莫要再讓心中的恨意迷失自己?!?p> 黃公嘆了口氣,轉(zhuǎn)而向許平安說道:“雖然九姑娘殺人取皮有違天和,但那兩張畫皮確實該死?!?p> 許平安見黃公也這般說話,便知道他要講述那樁塵封多年的公案。
果然,黃公蒼老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悲憫緩緩開口道。
“事情要從很久以前說起,那是一次討封……”
……
神道司,煉丹房。
煙氣繚繞,中央放了八卦爐,那爐本不凡,上刻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巽卦掌風(fēng),離火不停,八卦各有司職,只為煉成長生金丹。
看火的道童在爐邊打盹,手中的芭蕉扇掉落一旁,爐中的余火不時竄出燒焦他的眉毛和胡子。
“師父,咱有必要這么沉浸式煉丹嗎?”
呂青衣沒好氣的推醒道童,道童睜開醉眼先是手忙腳亂拍滅了眉毛上的丹火,然后才熄了八卦爐。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你懂不懂?”
道童嘟囔道,原來卻是一個邋遢模樣的老道,衣襟上滿是油污,兩個袖口更是油光發(fā)亮的板硬,不置可否是長時間沒有漿洗的緣故。
更為糟糕的是,本來還算有些賣相的老道此時被丹火燒焦了半邊眉毛和胡子,加上穿著不得體的道童衣服,看上去滑稽極了。
比這些更讓呂青衣覺得糟糕的是,這人正是她的便宜師父崔老道。
“乖徒兒,你找為師何事?”
起初崔老道還想在徒弟面前端著架子,但摸了一把消失半邊的眉毛,崔老道徹底破防了。
“乖徒兒,你什么都沒看到吧?”
呂青衣發(fā)誓,她真的沒有看到崔老道暗地里提起準(zhǔn)備殺人滅口的鐵拂塵……
“師父,許平安去赤火縣沒有危險吧?”
呂青衣見崔老道終于接受了事實,這才開口問道。
崔老道沒好氣的回道:“他能有個屁的危險,那小子賊著呢,搞不好還能撞上個天大的機緣?!?p> 呂青衣松了口氣,崔老道不無委屈道:“師父都毀容了你還在關(guān)心那臭小子,唉,世態(tài)炎涼,人心不古啊……”
“哪會呢,師父英姿不減,瀟灑依然?!?p> 呂青衣噗嗤一笑,對于自己這個老頑童一般的師父還是得哄著。
正說著,八卦爐開了個縫隙,呂青衣暗道一聲不好轉(zhuǎn)身逃出煉丹房。
頃刻之間,一股常人難以忍受的奇臭從煉丹房彌漫至整個神道司。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靚麗身影鬼魅一般踹開煉丹房揪住不知是尚未來得及逃脫還是被奇臭熏迷糊的崔老道怒罵道。
“姓崔的,你煉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