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死了。
死于意圖謀反。
朝廷是這樣說的。
看著面前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龐一一,我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續(xù)酒的動作。
“一一,別喝了?!?p> 龐一一茫然地抬起頭,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
她推開我的手,笑著問道:“莫不是心疼酒水,我賠給你便是?!?p> 我嘆了口氣:“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點點頭:“我懂嘍,大先生一向是憐香惜玉的嘍。不過,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勞大先生費心嘍。”
說罷,搬起酒壇就要倒酒。我這次沒有阻止,只是輕聲說道:“如果你太難受,就哭出來吧?!?p> 她面帶微笑說道:“哭?我為啥子要哭嘛?”
嘴上說的強硬,眼淚卻從眼角蜿蜒而下,順著臉頰不斷滴落在桌子上。
她喝了口酒,猛地吐出一口氣,開口說道:“小滴時候哩,我老漢管我管的比較嚴(yán)厲,我總喜歡去姜叔叔家里耍。他非常寵我,還教我武功。
嬸嬸也把我當(dāng)做她的幺兒。
姜叔叔常說:‘一一,你要快點長大,長大嘍叔叔帶你看看更遠(yuǎn)的風(fēng)景?!?p> 我問他,為何經(jīng)常不在家。
他說,腳下的土地需要有人來守衛(wèi)。
你說,這樣的人咋可能意圖謀反嘛?!咋可能嘛?!”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沉聲道:“姜將軍確實未曾謀反?!?p> 龐一一小嘴微張,急問:“你咋個會知道哩?”
“前天夜里,姜將軍的護衛(wèi)首領(lǐng)岑金云偷偷來找我,曾和我有過長談?!?p> “哦?他來做啥子?”
“姜將軍在獄里的時候,囑托他來找我結(jié)清軍械的錢款?!?p> “這么說來,事有隱情?”
“那日,姜將軍率兵將蠻奴打出了關(guān)外,眼見敵方建制破敗,正待追擊。監(jiān)軍卻極力阻止,稱莫要冒進。
姜將軍派人將監(jiān)軍軟禁了起來,出關(guān)追擊。
得勝歸來后,被手持圣旨的監(jiān)軍綁下,押送回了京城?!?p> 龐一一緊緊握拳,手指發(fā)白,恨聲道:“戰(zhàn)機稍縱即逝,就算有些許齟齬,監(jiān)軍怎可如此行事?!大勝后殺將,真乃千古奇聞。”
我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說道:“據(jù)線報,監(jiān)軍族弟常年在口外行商,做的便是蠻奴的生意。
前些時日,他族弟有大筆金銀入賬,走的‘晉北錢莊’的路子?!?p> 龐一一猛地拍碎了酒壇,起身便要離開。
我趕緊攔住,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我讓孫勝將姜將軍的小兒子用死囚偷換了出來,上下都已經(jīng)打點好了,總算給姜將軍留下點血脈。
明日,岑金云帶著孩子前往江南地。
他畢竟是戰(zhàn)將,不懂江湖路數(shù),還需要你來收拾手尾,遮掩一二。”
龐一一呆呆地看了我一會,抱著我就開始哭泣,身子不住地顫抖。
我反抱著她,輕輕哼著蜀中民謠。
良久,她抬起頭來。可能因為缺氧,臉頰有些嫣紅。
她輕聲道:“謝謝你,大哥哥?!?p> 我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沒有說話。
她咬了咬牙,低聲道:“我得到消息,過些時日,皇帝將要親征。
只要躲過這陣風(fēng)聲,應(yīng)該就沒事了?!?p> 我心頭一動,面色不變,點了點頭。
龐一一離開后,我仔細(xì)思慮了很久,然后起身出門。
想來寧王今日也無法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