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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九幽黑無常

第35章 回憶

我是九幽黑無常 小橙花 3781 2022-09-12 00:39:22

  我睡一覺醒來,模模糊糊的水下唯有水聲咕咚作響。

  照夜的真身冰涼如雪,小世界里的黑暗比九幽不遑多讓,我是睡著了兩眼一抹黑,醒來還是兩眼一抹黑,兩方天地,唯有這水聲添了幾分活氣。

  我以為從前在結(jié)界中沉睡了幾千年,怎么都該適應(yīng)這份黑暗和死寂了,可一想到九幽什么都沒有,就覺得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結(jié)界里醒來,至少我明白外面是什么,有什么,將來總有一天會出去。

  現(xiàn)在……我不知道了,也不敢多想。

  不知道無度怎樣了,他有名字,已載入神譜,性命便與神域同生共死,如今神域已經(jīng)沒了,他會如何?神君大人會保住他么?

  聽阿清說,神君大人受了傷,不知道恢復(fù)得怎樣了。不過即便神君大人沒受傷,他一日想不到終結(jié)這幽獄之門的法子,我便要在冥河水下多待一日。

  我好無聊,好想找誰說說話。

  如果可以,還想上岸走一走,可惜照夜的真身無法徹底化形,因為幽獄之門還需要這神軀壓制封鎖。

  想到這個,我又忍不住開始心疼照夜。

  在照夜自燃元神對敵,被阿清送去秘境之前,他每天都是如我這般寸步難行,雖說那時沒有冥河淹沒,可比起冥河,九幽的風(fēng)暴應(yīng)該更加可怕。畢竟我們是蓮族,喜水怕旱,最忌大風(fēng),何況還是沙塵漫天的大風(fēng)。

  照夜好可憐哦!

  我也好可憐……

  我連修煉都沒辦法做到——冥河中的陰氣大部分被蓮燈吸納,少部分在阿清墜河時被她強行煉化,既沒有陰氣,也沒有陽氣,這里成了真正的死地了。

  我鎮(zhèn)日無事可做,只能沉睡。

  ……

  “小蓮花……小蓮花?小蓮花醒醒,醒醒!”

  我一個激靈,身子重重彈動了一下。

  明媚的陽光透過樹蔭落下來,晃到了我的眼睛:“神君大人?!蔽疑炝藗€懶腰,從石臺子上直起身來,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偷懶,只是太困了,忍不住想睡?!?p>  也可能是沉睡太久的緣故,我腦子十分不清醒,來了人間十來年,每日總是睡不夠,方才明明在剝蒜,剝著剝著,竟也能忙里偷閑地睡過去。

  “剝個大蒜都能睡著,眼睛不辣么?”

  我訕訕笑著,看著無度從木屋旁邊的拐角處走了出來。

  他懷里抱著一捆劈得細(xì)細(xì)的柴火,正朝院中臨時搭建起來的灶臺走去。他的傷早在我沉睡期間就養(yǎng)好了,聽說還是神女大人回九幽之前給她喂了自己的神血,才“藥到病除”。

  說來奇怪,神君大人是九重天最最高貴的神明,偏偏拿魔息沒法子,神女大人在九幽默默無聞,卻一出手就解決了神君大人最頭疼的麻煩。他們明明是同根雙生,怎么天賦就天差地別到了這種地步?

  真是好沒邏輯啊……

  “小蓮花,蒜呢?剝完沒有?”

  “哦!”我立刻清醒過來,“馬上馬上!”

  神君大人衣袖卷得老高,正握著一把菜刀剁肉,深深凹進(jìn)去的砧板里,豬骨頭零碎得慘不忍睹,一旁的蘿卜片更是切得厚薄不一,奇形怪狀。

  露天灶臺里燃著柏樹葉,頂上架著臘腸,正在煙熏。

  而無度正在給灶臺添柴。

  神君大人很忙,很久才能下界一次,每次都是匆匆來去,好似只是過來看一眼而已。近兩年不知怎么,忽然迷上了煮飯,且每回都要親自下廚。

  無度說,神君大人并非心血來潮,而是從前在秘境就很喜歡下廚,但因為沒誰敢吃神君大人親手做出來的飯菜,最后只得由無度吃了。

  直到神女大人去秘境借涅槃花,湊巧遇上了,也興沖沖吃了一頓。那時神女大人還小,是第一次出九幽,也是第一次跟自己以外的神靈打交道,尚且做不到喜行不露于色,只一樣吃了一口,便狠狠笑話了神君大人一場。

  于是從那天開始,神君大人就再沒做過飯了。

  我一開始還滿懷期待,覺得無度是逗我玩兒,畢竟神君大人什么都會,不可能被區(qū)區(qū)一個廚藝難住。結(jié)果是,我吃過一回以后,便深深折服于神女大人敢怒敢言的美德,甚至還惋惜她笑得不夠,沒能把神君大人笑出神生陰影。

  不然,我和無度不會變得這般可憐。

  不,可憐的只有我,畢竟我才是轉(zhuǎn)生為人的肉體凡胎,需要一日三頓用五谷雜糧填飽肚子。

  然而神君大人鑒于自己從前做什么都厲害,便自覺廚藝也當(dāng)下棋一般,多練罷了,若是這一頓不行,那就下一頓,不然就下下頓,總之每回,他都對自己有著超然的自信。

  可他每回做好了飯菜,卻從不自己吃,只看我吃。

  好難吃!

  我哇一下眼淚就出來了,含著一口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豬肉燉蘿卜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我可憐兮兮的看著無度,希望他能拯救我。

  無度面無表情地嘗了一口,本就嚴(yán)肅的臉越發(fā)地眉心緊蹙,但他居然說:“神君大人真是……厲害。”

  神君大人含笑撫青絲——這是入了戲,連頭發(fā)顏色又變幻過了。他道:“看來我的菜譜上又可加上一道‘平步青云’了?!?p>  我含著那口湯,想說話,又怕湯溢出來丟了神君大人的臉面,只得含淚咽下去,打著哆嗦道:“平,平步青云?”

  神君大人一本正經(jīng)指著鍋,仿佛對著他的山河棋替我指點迷津一般:“一雙豬腳,青白蘿卜,喻意多妙啊?!?p>  我打眼瞧了瞧,鍋里確實青白分明,清湯嫩肉,煞是好看。

  若論色香味,已然占了頭兩樣了。

  我抱著最后一絲僥幸,伸筷子夾了一塊青翠喜人的綠蘿卜,又夾了一片薄如蟬翼的白蘿卜,按在飯堆上戳了戳,竟沒能一下子戳破:“神君大人,好像沒熟?!?p>  “是嗎?”神君大人疑惑地看過來。

  無度見狀立刻將那兩……不知該說是塊還是片的蘿卜夾走,放自己嘴里嚼了嚼,我聽他嚼脆藕似的嚼了一陣,竟還能在嘎嚓聲中臉不紅心不跳地夸贊一句:“天然去雕飾,鮮?!?p>  天然去雕飾……是這么用的嗎?

  我給無度瞪了個你在干嘛的眼神,無度也瞪我,然后我就不作聲了。還好神君大人不吃無度那一套,自個兒從鍋里夾了一塊,嚼了嚼。

  神君大人吐了。

  神君大人說:“好像是沒熟,再燉燉,燉燉?!?p>  于是那天,繼“平步青云”之后,我又吃到了一鍋“難得糊涂”。

  神君大人在我們住的山間小屋逗留了兩天,期間我先后吃壞了三次肚子,餓了一頓,惡心了一頓。唯一一次能吃好,還是因為神君大人神思不屬,沒興趣做飯,改由無度接手,我才僥幸保住我的小命,沒讓它折在我的飯碗里。

  “無度,神君大人好像心情不好,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無度一邊洗碗,一邊揣摩道:“可能又要打仗了?!?p>  “魔族?”

  “嗯?!?p>  我氣憤道:“怎么沒完沒了的,又打仗!就不能一次把他們打服?”

  無度笑笑:“你都能這么想,焉知他們不是也這么想呢。神魔兩族是天生的敵人,若能如人間與中天一般,各自安生還好,若不能,便只得至死方休了?!彼鋈粏栁遥靶∩徎?,你怕死么?”

  我一聽他這么問,就猛地回想起用轉(zhuǎn)魂術(shù)救小蓮花的時候,那個痛?。。?!我情不自禁打了哆嗦,猶豫道:“有,有點?”

  無度憐愛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躲避不及,被他摸個正著,立刻嫌棄地拍開他:“無度,臟死啦!你還沒擦手呢!”

  第二天神君大人就走了,這一走,就走了六年多。

  后來神君大人再來看我,我已經(jīng)快滿十七歲了。我高興地?fù)涞缴窬笕藨牙铮缤畠河痈赣H一般,但神君大人青春常駐,又化了青絲,看上去不像我的父親,倒似我的兄長。

  他環(huán)著我,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像從前一樣拉著他往家里走,他卻不一動不動。他問:“小蓮花,你還愿意嗎?”

  我咯噔一下,笑容全沒了,略白著臉回頭看他:“神君大人,時,時間到了么?”

  他點點頭:“可能去了之后,要待很久。你還可以再想想?!?p>  再想想的意思,大約就是允許我反悔。

  但我知道我不能反悔,因為我沒有反悔的余地,所以心情沉重是免不了的了:“我愿意去。”

  按理說,聽到我愿意去,神君大人應(yīng)該很高興才對,但他臉色卻不怎么好:“你想清楚了?”

  “還有什么可想的。我不去,還有別人替我么?能有比我更合適么?我們還有時間么?”

  我一連問了三個問題,把神君大人給問住了,他許久才道:“是我欠了你。”

  我搖頭。

  神君大人也沒說話。

  這時無度恰好從山間小路上拐出來,弓著腰,背著一捆干柴,看到我們兩個在路上堵著,還笑,還調(diào)侃:“哎喲,來客人啦!小蓮花,怎么不帶客人去家里坐?”

  我噙著淚看向他,把他也給看住了,無度也是許久才開腔:“到時間了么?”

  我哇一聲哭出來了,跑過去抱住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哭,哭了很久,直到我肚子都餓了,咕嚕嚕叫起來,無度才替我擦了擦眼淚,牽著我的手往家里走:“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走,回家?!?p>  那天中午我美美地吃了一頓,又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美美睡了一覺。

  醒來時,我抬頭看到神君大人坐在旁邊石凳上,仰頭看著綠樹如蔭,神色一片悵惘。

  “神君大人?!?p>  神君大人收回視線,笑得十分溫柔:“醒了?”

  “嗯?!蔽疑斐鍪?,朝他攤開掌心,“給我吧。”

  他愣了愣:“無度告訴你了?”

  “嗯?!?p>  神君大人便憑空一取,再翻手,兩根一頭尖一頭鈍的黑色長刃便出現(xiàn)在他掌心——寒水雙生刺,神女大人枝丫所化,極陰之刃,屬后天神武。

  神君大人感嘆道:“當(dāng)初我哄她留下這么兩根枝丫,原以為是用不上的,誰知道……”

  誰知道九幽那朵蓮花會成為神女大人割舍不下的牽掛。而天緣湊巧,秘境里恰恰也成功化生了一株蓮花。

  舍與不舍,幸與不幸,時也命也。

  我知道神君大人在感嘆什么,我化生之前不過是一朵不聲不響的花,朝花夕拾,過眼云煙罷了。而化生后的我會哭會笑,會調(diào)皮,會嬉鬧,會討他歡心,會黏他纏他,孺慕他。

  那些沒有化生的花草,怎么能跟我這樣活生生的神靈相提并論?

  我取了一根寒水刺在手里,仔細(xì)看了看,只覺除了觸手冰涼,顏色漆黑,并沒什么特別,不禁懷疑道:“用了這個,便當(dāng)真能矯飾我的三魂,與凡人三魂無異么?”

  “是?!?p>  我心情又復(fù)雜了一層,久久沒有說話。

  往日黃昏時,無度該去菜園子里摘菜了,今日卻安靜。我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他,我笑著同他打招呼:“無度?!?p>  無度也笑了笑。

  我將寒水刺握在掌心,豎著比劃了一下,發(fā)現(xiàn)長短還挺合適,便頂著心口道:“大人,您烙封印罷?!庇痔嵝阉?,“逆生咒可別忘了啊,我怕到時候反應(yīng)太慢,記憶恢復(fù)得不夠及時,您知道的,我一向蠢笨,又懶?!?p>  我哽著嗓子說完這話,視線便模糊了。

  “您可千萬記得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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