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飛仙微微一笑,一抹銀白的長發(fā)從前額垂下,與滿頭青絲相形見絀。
不過而立之年,便已頹生銀發(fā),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經歷過什么。只知道他自出道以來,便是戰(zhàn)無不勝,仿佛上天將世間所有的眷顧和榮寵全部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只是午夜夢回間,那揮之不去的記憶仿佛只是發(fā)生在昨日片刻。
昨日溫馨家俱在,今朝江湖隨浪生。
驟起驚魂不安夜,滿心悲戚賦燭明。
也許只有午夜的一點明燭才能知道這個武林中所謂的神話之下第一高手的內心經歷了什么。
“這個先不急,以后有的是時間。我想我們現(xiàn)在最好還是能找一個地方住,也最好能多找一些山莊的人馬,免得周圍的這些朋友一個驚動之下,我們都要遭了殃?!毕娘w仙眼光依舊在護龍山莊人馬身上的“護龍”二字上打著轉兒,仿佛字上面有什么魔力在吸引著他。
“皇兄,沒事的。這次我聽說這里要召開什么分寶大會,為了求皇帝哥哥讓我來見見熱鬧,可是把護龍山莊里西門北堂兩位大高手都帶來了,他們就在附近。而且自從皇帝哥哥十幾年前繼位以來,輕民賦、開田戶、劃江河,眼見著天下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起來了。我就不信本公主站在這里,還有人敢傷我一根毫毛?!毕难┈撜f到自己的皇帝哥哥,越說越自豪,就差叉起腰來宣揚他的好處。
只是她卻沒有注意到,隨著她說到“皇帝”這個詞眼,夏飛仙眼中本來溫和的神色逐漸痛苦起來。
“哎!對了。這是玲玲讓我轉交給你的恐怖故事本?;市郑麄€江湖都知道你有兩大愛好,一是愛吃糖葫蘆。二是愛收集恐怖故事本。真是想不到,皇兄你都這么大的人了,卻能像小孩子一樣純真,真是讓人羨慕啊?!?p> 夏雪瑩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本子,看樣子正是她口中的恐怖故事,而且書中的字跡清秀端莊,秀麗可人。很顯然是那個叫玲玲的人一筆一劃手抄下來的。
夏飛仙端詳著手中的字跡端莊的故事本,只覺得它給自己的壓力比周圍無數(shù)隨時都會沖上來給自己身上來一刀的眾多武林高手還要大,還要沉重。
夏飛仙不覺道:“皇兄都這么大的人了,哪里還能和小孩子一樣。小孩子喜歡吃糖葫蘆,是因為它甜,我喜歡吃糖葫蘆,是因為它苦。小孩子害怕恐怖故事里的妖魔鬼怪,我卻覺得它們都很溫馨,比我遇到的很多很多的人都要溫馨。有家的感覺……”夏飛仙最后一句話的聲調很低,低到近在身邊的夏雪瑩都沒有聽清楚。
“嗯?皇兄你說什么?”夏雪瑩有些不明所以。
“沒什么!”夏飛仙輕呼一口氣,隨即轉移話題:
“在離開之前,還有幾句話要對一些朋友說?!?p> 隨即夏飛仙的聲音徒然高了幾個分:“二十年前,世間有一把飛刀,鋒芒所到之處無可匹敵,可謂縱橫江湖,極一時之盛事。只可惜隨著那把飛刀主人的心上人去世,他也豁然看破世事,破碎虛空,到達了另一個世界。鄙人不才,曾經于二十年前目睹那把飛刀破碎虛空時的盛景,當真是令人心折。二十年后的現(xiàn)在,小生不才,自不量力重提舊事,想要再次一睹那時的飛刀盛景。希望他的后人能令飛刀再現(xiàn)鋒芒?!?p> 說罷,夏飛仙抬手,向李家眾人的這個方向抱了抱拳,算作一禮。
方才還默默無聲圍上來的眾多武林中人,紛紛面面相覷,開始議論起來。
“飛刀?”
“莫非就是……”
“不錯,除了那把飛刀之外,世間還有哪把飛刀能令如今的第一高手為之心折。又何止是他,說到小李飛刀,哪怕現(xiàn)在也依舊是多少人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p> “可是當年那個李家據(jù)說因為惹上了什么麻煩,已經全家歸隱了?!庇幸粋€知道消息的人說道。
“莫非這次紫霞山莊的夏莊主把已經歸隱的李家也邀請來了,那倒是真有的看了?!边@邊已經有人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且不提這邊眼放異彩的李英杰,臉色大變的李莫名便要拉著李英蓮和李清瑤轉身離開。
不想,那位夏飛仙踏步間便已來到眾人三丈之外。不得不說這個距離十分微妙,再近雙方都會心生警惕,再遠則有失禮之嫌。
夏飛仙先是對著已經轉過身的李莫名行了一禮,而后看向李清瑤。
先是點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
夏飛仙一邊搖頭,一邊連道“可惜!可惜!”
然后又看向趙惜言。
只見他再次抱了抱拳,道:“這位兄臺面生的很,以前應該沒有在江湖中出現(xiàn)過吧。否則,以兄臺的身手,斷斷不是武林之中的無名之輩?!?p> 趙惜言看到來人是對自己說話的,不由的神色一緊,而后放松下來,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便沒有其他動作了。
夏飛仙這才意識到對面的竟是個不能開口的啞巴。
只見他從上到下打量了趙惜言一番,眼神在趙惜言斷掉手筋的右手上面一陣徘徊,神色略有思索狀。
而后在眼神在趙惜言面部和袖頭露出的左右手上的密密麻麻的傷疤處一陣思量。
無舌、全身上下無數(shù)的傷痕,尤其是那股子凌厲氣勢中透出的古怪味道。
仿佛是一個瞬間,圍在夏飛仙旁邊的護龍山莊人馬和外圍的武林人士只覺得一陣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就仿佛是一只老鼠無助的被困在原地面對著一只邁著輕盈步伐向它走來的貓。
仿佛面對天敵般的恐懼,充斥著周遭所有人的心靈。
在那股壓力下,所有人都無助的緊握著自己手中的武器,仿佛那樣做能給自己帶來哪怕一點點的勇氣。
夏飛仙臉上輕松的神色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面對著這樣的組織只怕是任何人都輕松不下來。
而后夏飛仙又意識到了一個非常非常嚴重的問題——他為什么會在這里?還是一個人!
莫非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也不對呀,這次分寶大會其中之一的議題就是武林諸多門派商討如何應對肆虐江湖的中無常。可是現(xiàn)在人家竟然已經上了門。
那他又為何是和李家中人相處在一起的。
場面一時僵持了下來,一邊是呆立不動的趙惜言,一邊是兀自思索的夏飛仙。
周遭是圍在身旁的一眾緊握手中武器的武林中人。
此時太陽的光芒從小城東面直射而來。
太陽出來了。
金色的光輪一點一點躍出山巔,天空中的黑暗被驅趕到角落里。太陽在努力將自己的光和熱灑向大地,為這眾生帶來福澤。
這冬日嚴寒中的太陽顯得更加喜人。
“飛仙島主,這位朋友是我們李家在路途中遇到的朋友,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眼看走脫不掉的李莫名硬著頭皮說道。
“誤會嗎?也許吧??上椰F(xiàn)在有傷在身,不便比試劍法。否則無論如何,也要和這位兄臺比一此劍。真是可惜……”夏飛仙說道這里,不知想到什么,心中索然。
而后夏飛仙忽然回過神來,對趙惜言說道:“如果兄臺能在這場分寶大會中活下來,那時候夏某有幸,一定會前去比試劍法。希望你好自珍重?!?p> “打擾李前輩了,這次能在這小小蒼城重見李家人的面目,心中歡喜,竟不自覺的前來叨擾,實在冒昧了。在下這便告辭?!毕娘w仙沖李莫名拱了拱手。
對于夏飛仙的話,李莫名只能一笑而過,在夏飛仙點出了李家眾人的行蹤之后,會引發(fā)哪些意料之外的麻煩,李莫名也不便多提。
目送著李家眾人和趙惜言消失在目光盡頭,隨后看向一旁的夏雪瑩。
夏飛仙說道:“你怎么了?好像一臉的疑惑?!?p> “皇兄,你剛才看著那女子連說‘可惜’‘可信’!你在可惜什么呀?還有你看到那個啞巴,好像想到了什么的樣子,你到底想起什么了呀?”夏雪瑩有太多的不解,想讓夏飛仙為他解釋。
“我說可惜,是因為我沒有想到這一次用飛刀的竟是一個女子。至于我看到那啞巴想到了什么,以后也許你會知道,也許不會知道,其實這都沒什么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