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念念不舍
璃璃說：“你不用再和我對個暗號了？”
她聽到自己喉嚨里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沈長安一手托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把擎起的傘罩在她的頭上。
璃璃透過念火的光暈看到沈長安烏黑的眉毛微微皺著。
真是好看的人呢。
璃璃覺得身體似乎變得很重，沉重的讓她有點發(fā)困，她在想，好端端一個鬼使，露出這么溫柔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絕對是他職業(yè)生涯的一大黑歷史。
她有點忍不住又想笑，她在沉重的眼皮縫隙里看到沈長安手勢疾動，似乎還說了什么……
等她能再睜開眼的時候，四周仍然響著催魂一般的歌聲，她身上也仍然好似壓著千斤巨石。
她看到沈長安手里的傘已經(jīng)沒有了光芒，而她身上則遍布著清幽幽的光。
原來剛才那一團念火，都被化成了細細的繩索，將她從頭到腳束了起來。
璃璃也不問沈長安為什么這么干，反而是問他，“這是柒小姐給你的？”
沈長安瞟一眼念火：“當然，除了她，誰還會有這種要命的東西?！?p> 果然不是好人，指望這個救命，還敢在背后這樣編排人家。璃璃如是想。
“你跟柒小姐什么關(guān)系呀？她特別煩你，還老幫你。”
“我也特別煩你，也老幫你。我跟你不也沒關(guān)系?！?p> “你這鬼怎么這樣，我都快死了，你……”
“你死不了?！鄙蜷L安盯著她，“幽冥不能有比我好看的鬼?！?p> 璃璃嘆氣：“完了，真要死了。你都承認我比你好看了。”
沈長安：“算了，本來想安慰你的。那我還是直接說吧，我就是不想加班帶你。”
璃璃點頭：“這個借口還像樣點。”
飄飄渺渺的歌聲始終縈繞在周圍，兩人都似渾不在意。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
沈長安反過來問璃璃：“你都要死的人了，不如說說你讓柒小姐找的那個人。”
璃璃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我不告訴你。”
沈長安伸手把她從眼眶里掉出來的眼珠推回去，“你別亂動，你現(xiàn)在的樣子可糟心了?！?p> 璃璃：“你這鬼怎么這樣，憐香惜玉懂嗎？”
沈長安眼神里滿滿的嫌棄，又夾雜著笑意：“我說你好看也不行，說你不好看也不行。不好好當人，說的就是你這種?！?p> 璃璃：“嗯。我是無靈碑上的人?！?p> 當人真是好辛苦啊。
上次她問過鶴二，連騙帶猜，她大概能知道無靈碑是怎么一回事。
用沈長安的話說“世世為人，世世不為人?！?p> 無靈碑上的人，不渡黃泉水，不飲孟婆湯，不入輪回道。
這一世塵緣盡了，直接換個外殼，把內(nèi)芯填進去。
代價就是無休無止的消耗，等到哪一天魂飛魄散，無靈碑上的名字就可以換一個了。
璃璃一度懷疑幽冥是為了防止人口爆炸想出來的這么曲折的辦法。
不過這個事吧，愿打愿挨。
如今璃璃也不知自己已經(jīng)換過幾副外殼了，反正靈魂已經(jīng)磨損到完全想不起前塵往事，這次璃璃的殼如果再散了，怕是連那個藍衫人也記不得了。
那就白忙活了，那樣就虧大了。
璃璃問沈長安：“她唱的好聽，我唱的好聽？”
方才有一個音亂了，璃璃和沈長安對望了一下，視線交匯，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沈長安道：“賣盜版犯法?！?p> 璃璃：“嗯?！?p> “璀璀霧船，摧人心肝?，幀幱裆?，君子離驂……”似乎在應(yīng)和《關(guān)雎》，新的歌聲響起來。
隨著歌聲一起來的，是一艘高大的三桅帆船。
無數(shù)盈盈流動的念火在船帆旁跳躍，飛舞。
剛才璃璃跑過來，雖然看不甚分明，但所經(jīng)過的地方一定是地面總是沒錯的。
但霧船卻像是在風浪中顛簸，一路飄搖而來。
霧船的盡頭是亮到刺眼的光明。
霧船不斷前進，無盡的黑暗便在不斷的消退。
至明與極暗撕裂著這個莫名的空間。
《關(guān)雎》的歌謠聲逐漸式微。
璃璃問沈長安：“我現(xiàn)在什么樣了？”
沈長安回答：“丑。”
沈長安把璃璃打橫抱起，飛身上了霧船。
柒小姐站在高高的桅桿上：“打擾二位的雅興了?！?p> 璃璃悄悄對沈長安，“哎，我覺得你倆特別合適。明明幫別人，還是特別討厭?！?p> 沈長安手一抖，差點把璃璃扔了。
又有兩聲脆響，兩只白鳥翩然落下。
鶴一看到沈長安先是一喜，看到他懷里抱著璃璃，登時又放下臉子，“柒小姐，那東西不見了?！?p> 鶴二：“不見?！?p> 沈長安懷里的人突然一動，軟聲道：“長安哥哥，這是誰？”
沈長安沉一口氣，方才回答：“你信不信我真把你扔下去。”
璃璃飄渺回答，“原則上我陽壽未盡啊，失職鬼使?！?p> 鶴一狠狠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璃璃原本一直是背轉(zhuǎn)著身的，聽聞這一聲，慢慢回轉(zhuǎn)頭來，幽幽的看了鶴一一眼。
鶴一的尖叫瞬間響徹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