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國水運發(fā)達,遠超中國歷代王朝,尤其是通往東京汴梁的幾條運河,貨船千里相連,擁擠堵塞,異常繁忙,可謂國之物流動脈!
梁山水泊雖然不在東京運河線路上,但也是連通山東、河北和南方的水路樞紐,每天也有無數(shù)貨船來往。
可自水賊占據(jù)水泊,就阻斷了此處水道,南下北上的客商只好繞開水泊,或走西面的東京水路,或由車隊運輸走東面濟南府。
兩條路都要多走幾百里路程,多花十余天的時間,成本急劇上升,利潤也自然下降了。
商人們無利可圖乃至虧本,都不來做生意了,嚴重影響了這一帶的經(jīng)濟發(fā)展。
南北商人都非常苦惱,強烈要求官府剿滅梁山水賊,打通水道。
但那梁山水泊浩渺八百里,面積廣闊,地形復(fù)雜,港汊、淺灘、蘆葦蕩如迷宮般散布,是藏賊的絕佳地方。數(shù)萬大軍撒進去也不見得能找到水賊的蹤跡,剿賊難度實在太大。
官府表示無能為力,只能任由這條水道徹底荒廢,周邊經(jīng)濟也日漸衰敗。
直到政和四年五月下旬,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到大江南北:梁山水泊水道通了!
走這條路的商人聞訊紛紛遣人來現(xiàn)場確認,又試探著走了幾趟之后,得知水道真的通了,都狂喜不已,立刻開始了行動!
徐州以南,本來要擠京東水道的船只,都轉(zhuǎn)向了船流稀少的荷水。許多要走陸路的車隊,也急忙把貨物騰上了船,都由荷水、恒水涌入水泊。
然后沿著大泊北面的安全區(qū)小心行船,進入濟水,再把貨物輸送到黃河以北的各個地方。北方的物資,也由相反的路徑運了下來。
河北—京東—南方的商業(yè)動脈,從此疏通了!
打通這條通道的,卻不是官府,而是三家地主,鄆州陽谷縣的祝扈李三莊!
這三家地主的武裝擊敗了梁山水賊,保護著水泊通道,當然也不能讓人貨船白過。
他們在進出的兩處河口設(shè)下了卡子,每船收取貨物價值的五十分之一,稱作‘助剿捐助金’!
雖然要被收稅,但比起繞路的成本,代價依舊低了許多,船主們都主動繳稅,并無怨言。
三莊單獨設(shè)立了‘助捐局’,獨立于水寨之外,專門負責收稅,由三家家長直接管理,都派了精明賬房參與其中,保證稅金不會被貪污挪用。
水運船只的運貨量非常大,運河上多是三百到五百料的貨船,一船能運糧五萬斤上下,其他貨物價值更高。收取的稅金平均算下來,每船能收五貫左右!
水泊商路打通僅僅十余天,每天就有近百艘貨船通過,而且數(shù)量還在不斷增加。
運河水道上的船只數(shù)量極多,光是公家的大綱船就有六千余艘,其他小綱船和私人船只更多,加起來能有數(shù)萬艘之多。
走水泊路線的貨船雖然少,也能有五到七千艘,反復(fù)往來,進出不停,每天都有不少。
據(jù)專業(yè)人士估算,除掉少量官船,常年下來,單日能有兩百艘通過,最高峰時可能達到每天五百艘!
如此一算,三莊平均每天就能收入一千貫稅金!
一個月三萬貫!!
一年就是三十六萬貫?。?!
除去收買各方官吏的錢財大概六萬貫,還有三十萬貫,三莊再一分,每家每年能有進十萬貫的進項!
祝太公和李應(yīng)看到聽了賬房的匯報,都驚呆了,就連扈成都呆住了。
三人知道稅金會是一筆巨財,都以為一年能有兩三萬貫就不錯了,萬萬沒想到竟然有怎么多!
來錢如此之快的勾當,直讓三個當家人都對自家販私鹽、私茶、腌貨的買賣沒了興致。
辛辛苦苦冒各種風險經(jīng)營生意賺得錢,竟然還沒有輕輕松松坐地收稅多,換誰都會有這種想法。
三人都興奮的面色脹紅,圍著一張小桌子把腦袋湊在一起低聲商議。
這棵搖錢樹一定會被很多人覬覦,三莊一定要同心一致,拼死保衛(wèi)!
同時也要保持低調(diào),助捐局的人要使用絕對可靠的心腹,嚴格保密,不能對外炫耀收入。
……
這邊三莊掙得盆滿缽滿的時候,對面的梁山水賊也混得風生水起!
水賊仗著水上行船的優(yōu)勢,在大泊里來去如風,在曲折復(fù)雜的湖邊神出鬼沒的登陸,不斷襲擾濟兗兩州。
王倫在大泊周邊撒了許多探子,覷到官府的虛弱處,迅速出擊劫掠,得手里立刻遠遁。
官兵總是抓不住他們,偶爾碰到了,不是被水賊打敗,就是被水賊逃進湖里,拿水賊毫無辦法。
王倫做了兩年水賊,早就總結(jié)出了一套可持續(xù)性劫掠策略,很少做殺雞取卵之事。
水賊主要搶劫的目標不是商隊,而是周邊村鎮(zhèn),畢竟商隊稀少,不可能以此維生。
他們的隊伍闖進村鎮(zhèn),要求村民獻上錢財物資,以后每月還要按時繳稅。
敢有不交錢的,便動手屠殺,殺了領(lǐng)頭人和反抗者,威脅剩下的人繼續(xù)繳稅。
可憐那些村鎮(zhèn),不但要給官府繳稅,還要給水賊繳稅,被搜刮的骨頭都干了。
但水賊才不管你,到了繳稅時候還沒有把錢糧送到湖邊渡口,就會進村殺人,劫掠婦女,直到把村民殺服了為止。
一些村鎮(zhèn)有堡寨,勉強抵住了山賊入侵。
但那是以前,現(xiàn)在的梁山水賊足有一千多步卒,這些村寨也不是陽谷縣三莊,防御能力有限,一個接一個被水賊打破,村民也被殺了許多。
剩下的都嚇破了膽,不敢再反抗,都開門投降,乖乖給山賊繳稅。
王倫見勢如破竹,便分兵三路掃蕩,很快就控制了靠近水泊的濟兗二州的幾十個村鎮(zhèn)。
有了這些村鎮(zhèn)的供養(yǎng),便有了穩(wěn)定收入,山寨里的錢糧物資也堆積如山,足夠整個梁山吃用兩年。
于是又招了一千多人上山,把梁山人口擴充到了五千,能作戰(zhàn)的水賊也有近三千之數(shù),勢頭越發(fā)難制。
水賊肆虐,可愁死了濟兗二州的官員。
不提兗州,只說那濟州知州饒世秀,被賊情鬧得焦頭爛額,一發(fā)只催團練使黃安趕緊把水寨修起來,好御賊與水面之上。
他卻不知,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有了建水寨條件。
水泊周邊找不到足夠的船只和水手,便無法組建水軍掩護水寨建設(shè)。
而且州里撥下來的錢糧也太少,被軍官們貪污之后,只剩少量用來購買建材,雇傭工匠。
最關(guān)鍵的是,梁山水賊的大首領(lǐng)王倫吃了一次虧,對水泊里建水寨、水軍的行為異常警惕。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發(fā)兵趕到,把對方狠狠的掐死在萌芽之中。
別說黃安沒那個本事和資源,就是有,在水賊的重點打擊下,也不可能把水寨建起來。
黃安心中無望,但被知州催的急了,只好在周邊搶來二三十艘破漁船,擄了百余個漁民當水軍,擋在湖上掩護水寨開建。
結(jié)果不出所料被水賊擊潰,兵卒漁民工匠全都跑光了,堆在岸邊的建材也被水賊放火燒了。
饒知州只能再撥一筆錢糧讓他繼續(xù)。
黃安不想再浪費錢財,便把錢都裝進自己腰包,隨便找了些閑人,拉了些爛木頭到湖邊,裝作又來修水寨。
不出所料又被水賊趕跑了,外加一把火燒了爛木頭。
饒知州看這廝如此無用,簡直就是個純廢物,氣得吐血,要不是無權(quán)罷他的官,一定把他刺配到兩千里外充軍!
手下沒有可用之人,饒知州只好征詢幕僚意見。
一個幕僚建言,鄆州官兵比我濟州官兵還要糜爛,之所以驅(qū)逐了水賊,并非官府之力,而是民間之力!
我濟州何不學(xué)鄆州,發(fā)揮鄉(xiāng)間地主之力,給他們軍職官身,征集民間勇士與水賊作戰(zhàn)?或許也能有三莊這樣的強悍武力脫穎而出,將水賊趕出境去!
饒知州得計大喜,立刻下發(fā)公文,全州告知:不拘身份,征募勇壯之士,由各地富裕之家領(lǐng)頭組建民兵團練,圍剿梁山水賊。若有建功,可洗脫罪名,并授予軍職身份!
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州,各地卻一片死寂,并沒有饒知州想象中的應(yīng)者如云的場面。
他焦躁上火,又問幕僚是何緣故。
幕僚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解釋道:陽谷縣三莊乃是豪強,一直都有養(yǎng)兵的傳統(tǒng),所以能出強兵。
濟州卻沒有這樣又有錢又養(yǎng)兵的豪強,地主們不是實力不足就是膽小怕死,因此沒人出頭組織民兵。
饒知州問,那該如何?
幕僚道,大地主不出頭,或許有小地主愿意應(yīng)募,可能財力不足,才不敢應(yīng)聲。不如再加上官府供給錢糧器械一條,或許能引出豪杰之士來。
于是州府再發(fā)通告:民間團練若缺錢糧器械,可由官方先支給,等擊敗水賊,即轉(zhuǎn)為廂兵領(lǐng)取俸祿。
此告示一出,果然引起了很多民間漢子的興趣,但因為沒有領(lǐng)頭之人出現(xiàn),都在觀望局勢。
……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鄆城北面的東溪村里,托塔天王晁蓋正在叮囑幾個莊客,讓他們到水邊探查,好在水賊上岸時及時回報,大伙也有轉(zhuǎn)移的時間。
正說著話,同村秀才吳用急急走進院來,高聲叫道:“保正,小生有要事相告!”
晁蓋打發(fā)了莊客,和吳用走進屋里,問是何事。
吳用道:“保正,州府發(fā)了公文,要征募勇士抗賊,還給錢糧器械和軍職官身。你一身好武藝,又名聲在外,為何不帶頭應(yīng)募?”
晁蓋道:“我聽說了,也動了心,只是信不過官府承諾,還在猶疑之中?!?p> 吳用勸道:“錢糧器械皆由官府供應(yīng),我等付出的,不過一條性命而已,你我也不是怕死之人,何不冒險一試?保正若再猶豫,被他人搶了先,怕是后悔莫及?!?p> 晁蓋被他說服了,當即拍案說道:“那就聽先生的,我這就趕赴州城應(yīng)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