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又向蕭姨娘行一大禮，只躬身向她說“今日之事，還請姨娘萬萬要放在心上。到底也是性命之憂的事情，再者也關(guān)乎著父親的仕途?！?p> 她只聽我如此說，只抬頭看向我“這話怎么說呢？”
“姨娘有所不知，父親的官職是捐的，不是正經(jīng)科舉出身，朝堂之中，既無有聲名的座師，也無同科的好友。憑借著，也不過是數(shù)年的勤勤懇懇當(dāng)差，就算父親再怎樣殫精竭慮，最后也不過是個州府官職罷了，想要再好怕是不能了?！?p> 她聽完，點點頭，又嘆口氣“這話雖然不好聽，卻也再真實不過了?！?p> “前幾次，我去信給父親，父親也只說大約明年初，便能調(diào)回來了。那時，父親便是松陽縣的父母官，雖然品級低，但也是入了正途。要是恰逢災(zāi)情，到底是父親不可推卸的責(zé)任?！?p> 我沉一沉，看蕭姨娘在深思。又接著說“離松陽縣最近的糧倉，便是滄州，最快的腳程也要四五日，若是滄州自顧不暇呢？可要耽誤更長的時間了，到時又該多少人慘死。若我們有所準(zhǔn)備，雖不能頓頓飽餐，也不至于到餓死人的地步。只有一句俗話說的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p> 蕭姨娘點點頭“很是呢，我們也是貧苦出身，斷斷沒有置老百姓于這種地步，而不顧的。何況，還是日日相處的風(fēng)父老鄉(xiāng)親。這件事倘若辦不好，不僅老爺，我們也難見列祖列宗呢?！?p> 我點頭“退一萬步說，當(dāng)真平安，我們都念阿彌陀佛，我們也不過是粗茶淡飯一年半載而已。說不定，當(dāng)今朝堂體察父親家境，還會說一句清廉?！?p> 我看蕭姨娘獨自思量，又吃了一盞茶，笑說“姨娘的楓露茶當(dāng)真是非同凡響，越品才知其中的滋味，”
蕭姨娘聞言莞爾一笑“姑娘愛吃，以后多來吃茶便是了，別的好東西沒有，這茶只是管夠呢?！?p> 我點頭應(yīng)了，隨后只說時候不早了，母親也該午睡醒了，起身行禮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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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日，宰相及以下文武大臣，皇帝都會賜下錦袍錦襖。
初三日至初五日，士人和庶民都要去郊外，用酒食祭掃家族墳?zāi)?，祖宗祠堂。禮儀形食俱于寒食節(jié)那一天一樣。民間也開始圍爐飲宴，只稱作“暖爐會”。
這日，一大早，章櫻兒過府探望我。我又叫了安陵瑤和安陵玥來，一塊兒說說笑笑。
九月底，西席的課也教授完了，只是讓大家在家，學(xué)學(xué)內(nèi)府的雜務(wù)賬本等事。眾人也是有了一陣子沒相見，一時見了都十分親熱。
大家說說笑笑，不覺時間已到了晚飯時分，我只叫了廚房上了鍋子。我的腦海里突然跑出一句話“圍爐聚飲歡呼處，百味消融小釜中?！?p> 深秋臨近，寒冬還會遠(yuǎn)嗎？邀三五知己圍鼎而坐?？锤袦珴L如雪，聽木炭劈里啪啦的燃著，肉片鮮蔬，海味山珍無所不刷其極。猜拳，行令，推牌九，傳花無所不樂其極，真是人生第一快樂之事?。?p> 這幾日，我也派莊嫂打聽，糧莊之事，莊嫂回來只說，今秋各個莊子大豐收，糧價也算平穩(wěn)，就連我們自家的莊子上產(chǎn)的糧食也比去年要好，又說奇怪的是蕭姨娘，很是購買一些糧食，存在郊外莊子上，派人看管著。
我點頭，笑著應(yīng)了，只是莊嫂一臉莫名其妙，我也不與她細(x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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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霜寒天，父親旬休回家，眾人擺宴迎接父親，弟弟也從莊子上回來。
眾人見過，只一一安坐。
一年半載未見，父親瘦了也黑了，以前總是陰著一張臉，此刻外派經(jīng)歷一番，反而更加祥和了。
只是看到弟弟時，難免要硬聲硬氣的考校弟弟。無非是一些《詩經(jīng)》《禮記》上的一些淺面上的問了，弟弟一一應(yīng)答。
“老爺，等一會子用完了飯，你們父子去書房，有多少學(xué)問不能考校，不急于這一時的。可憐我們又不懂，什么詩啊，詞的，只眼巴巴在這干咽口水。只老爺不疼我們，也該疼疼這些小的?！笔捯棠镎f完眾人只是笑。
父親好像許久未還家，一時間不大適應(yīng)這一室溫情?！帮埐硕紱隽?，人家都說吃不好飯，腦袋反應(yīng)也會慢的，在飯桌上鵬哥兒也唬得吃不好飯，他可是正要長個子的時候呢。先用飯吧，老爺嘗嘗這道酒釀清蒸鴨?！北娙艘残χ鴳?yīng)到說是。
用過晚飯，父親與弟弟自去書房，自是不提。
夜間歇在蕭姨娘處，怕是晚間蕭姨娘給父親說了關(guān)于我所說的事兒。第二日，他只讓德叔來喚我，說要我在書房等他，等他見完了客，再來和我說話。
父親的書房，只是兩間小小的廳堂，也有一個小而巧的院子。院子里種些矮松黃菊，只用石子鋪了條小徑，其他地面皆是泥土，生著些青苔綠痕，又有幾叢抽了穗的葦草長得隨意灑脫。墻邊影壁上攀著些牛耳藤，有變色的漸紅色的葉，有些銀黃色的，也有些翠色的。陽光灑在葉子上，斑斑駁駁可愛異常。
書房的正門小些，窗是極大的，糊著松花色的紗。約莫是為了避免影窗過翠，窗子前種植一株蘇郎木蘭，春天花開時配著松花色的影紗也很是相得益彰。如今只是一地的黃葉，無人收拾也是雅趣恒生。
門兩旁有兩幅對聯(lián)“靜與魚讀月，笑對鳥談天?！闭沂遣輹柚淖栽邶S。進(jìn)屋里，只見這屋子里并沒有隔斷，正地中放著一張棗木的大理石大案，案上放著些硯臺，信箋，雜書，書海里插著些紫毫，鼠毫的毛筆。
案后是幾張多寶閣，也多是些書籍，名人法貼等物。另一邊只一穗極俊的蘭花，盆里生長些綠綠的苔蘚。蘭花瘦葉里伸出一穗花苞，嫩黃飽滿，與那瘦葉相映成趣。
東面墻上一幅仿古的《江行初雪圖》又有一副聯(lián)“書鏡照古今，筆花開四時”。下設(shè)一窄案，只放一盆羅漢竹的盆景，也有吸水石生著牛蘚草，盆里有水，養(yǎng)著些虎紋蝦也是活潑自在的樣子。
我打量一番，在中堂前的棗木椅上坐下，等著父親來。也有丫鬟上茶，只是家常不過的雨花茶，淡淡的無甚滋味。
只一盞茶的工夫，父親走進(jìn)來，一副面孔看不出喜悲，我只連忙起身行禮“父親安好?！?p> 他徑直走到桌案一旁，打開香爐，點了小篆香，又鋪了紙，用青石雕梅的鎮(zhèn)紙壓著紙張。
我起身行到父親身旁，凈了手，用小錫勺子舀了些許清水，倒在一方極好的澄泥硯上。拿起墨錠細(xì)細(xì)磨著。
此刻，堂里一時無聲，只有墨與硯臺的聲音。父親洗了筆，又用手指撫了斷出的毫毛，輕輕沾了墨，撫著袖子，只練了篇《后赤壁賦》方才作罷。
屆時自有小廝奉茶至前。他吃了一口茶，還是靜默著。
我早知父親找我為何事，現(xiàn)下他不提，倒是來晃著我。我不想和他打啞謎，用帕子擦了手，只笑著對父親“父親，今日喚女兒來可是有什么事?！?p> 他只一愣，放下茶碗只冷冷說“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為何誆騙你姨娘，讓她存積糧食，別和我說那些托夢的話來唬我。我是并不信那些鬼怪亂神的?！?p> 我只在行一禮“父親雖則不信我的話，也不信真人菩薩托夢的事。但我是一腔的熱心，也不會做什么毀家害國的事情?！?p> 他冷哼一聲“你如今倒是不得了了，聽說你對為父為官之途也很是有道理呢，你倒是敢說。你是個閨閣女兒家，怎的如此謀劃至此?！?p> 我即行了大禮“想必是姨娘說了，我們那天談的話。不過是內(nèi)院里的閑談罷了，雖然父親聽了不受用，但句句是肺腑之言，沒有半點的不尊敬。父親都說，我不過是閨閣女兒家，日后的前程，不都是依靠著父母兄弟的聲名，我怎么會詆毀，只不過是為父親兄弟思考罷了，還請父親能明白我的心?！?p> 他嘆了口氣，隨即說道“你起來吧，這次也便算了。如今，在家你能去左右你姨娘主事，難保將來出了閣，不去搬弄口舌是非。到時，人家倒要說我們家不會教女兒，教的女兒膽大妄為，憑借自己口舌攪動是非。累及聲名也罷了，性命竟也保不住，倒要如何？”
“是，女兒謹(jǐn)記父親的教誨，以后定以家族名聲為先，不敢任意妄為。”我半福了福身，只看向父親道。
“只是那莊子上的糧食······”
“既然已經(jīng)搬去了，便存著吧?，F(xiàn)下再賣出去到底不劃算，又費人力，勞心力的，更兼有那夢境警示，不信也罷了，偏信了，現(xiàn)在又丟開，恐有得罪冒犯，終是不便宜。等來年開春，若有青黃不接時，便搭個粥棚，施些粥也好。”
我只笑笑，說父親大義，為自己妄為操心了。又為了父親磨了一硯臺的墨，才行禮告退。
幾日后，父親旬假結(jié)束，依舊去往別州任職，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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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個月立冬，立冬前幾天，大家都會存積冬日所食的蔬菜瓜果，農(nóng)人們也會最后一次農(nóng)忙。冬忙，便是趁著水未結(jié)冰前，把水灌溉到田地里，隨后溫度驟降，水會在田里結(jié)冰。這樣做的好處，一則呢，可以凍死藏在泥土里的害蟲，二則，就是開春后，冰雪融化時，田地里的冰也會融化，田地的泥土就會變得松軟，再去春耕，便會變得很方便。
立冬時節(jié)，徐先生放了弟弟的假，說要去地里幫助農(nóng)戶冬忙。只四五日，寫篇文章給先生，再讓先生批改教導(dǎo)。這天到底也無事，他說要去幫先生冬忙。我也說很是應(yīng)該去的。只叫了小廝車夫送他去城外莊子上。
十一月冬至，人們都很重視這個節(jié)日，即使是窮人，使用一年所積攢的錢，甚至借錢，也要在這一天，穿新衣，置辦飲食，祭祀祖先。
也常在這天，要連做三餐的不同風(fēng)味的年糕的習(xí)俗。早上吃芝麻粉拌白糖的年糕，中午是油墩兒菜，冬筍，肉絲炒年糕。晚飯是雪里蕻加肉絲，筍絲煮的年糕湯。只說冬至吃年糕，年年長高。只是這一天吃的年糕后，這一年可都不想再吃年糕了。
有些酒家，認(rèn)為冬至的水味最為醇厚，用此時的水釀酒，可舊藏不壞，柔和爽口，回甜生津，后勁十足。所以，這一天酒家們多為冬釀日。
這一天，官府也會開放相撲，賭博的禁令。道路上會扎五顏六色的彩燈，扎鰲山開燈會。大家都相互走動和道賀，就跟過年一樣熱鬧非凡。
我們相約著，去逛燈會。父親不在家，又無長兄，原不該逛燈會的。只是，章櫻兒下帖，只說由章家?guī)孜桓绺缡刈o(hù)，定不會出不了什么亂子。饒是誠懇相邀，母親和姨娘才應(yīng)了。
我和安陵瑤，安陵玥與章櫻兒一塊坐馬車，弟弟雖小，但死活不與我們同坐，只讓章家哥哥挾著騎馬。也不知這小小的人，那里來的那么多的主意。眾人都笑。
只行至主街上，下車，我牽著安陵玥，章櫻兒領(lǐng)著安陵瑤，旁邊是章家哥哥領(lǐng)著弟弟。只在街道上，看花燈，看百戲雜耍。安陵玥貪吃，吃著糖葫蘆，蜜餞果脯和櫻桃煎等物。我和章櫻兒只猜燈謎，各自提著花燈，饒是熱鬧了一晚，三更十分才回了家。
冬至的次日開始數(shù)九，就是人們常說的“提冬數(shù)九”。數(shù)上九天是一九，再數(shù)九天是二九，以此類推，數(shù)到“九九”就算九盡了。
“九盡楊花開”那時天氣就暖了。入九之后，文人騷客多相邀成宴，俗稱“消寒宴”。擇一“九”日，相約九人飲酒。席面上，更兼用九碟九碗，成桌者用“花九件”席以取九九消寒之意。
只讀“試數(shù)窗間九九圖，余寒消盡暖回歸。梅花點遍無余日，看到今朝是杏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