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麗泊斯塔的梔子花 上
10月的秋夜,秋風呼嘯著席卷萊格瑞斯,微弱的燈光就算拼了命,散出的光熱也無法照亮整座城市,只有零星幾處宅邸的煙囪還能冒出濃煙。遠處的農(nóng)田荒蕪已久,稻草人也已倒下,烏鴉肆無忌憚的啃食著腐肉。烏鴉掠過城市上空,發(fā)出刺耳的叫聲,似在悲鳴,似在譏笑。街道暗淡無色,強盜站在倚著墻壁尋找目標…“嗙!”槍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女人的哀嚎,嬰兒的哭鬧。男人倒在了血泊當中,他是罪犯,是搶劫犯,是小偷。市場的商鋪空無一物,取而代之的卻是吊在絞刑架上的人,他們是罪人。
萊斯普勒蒂桑宮依然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宮殿宛如一顆明星,宮內(nèi)是不是傳來笑聲,歌舞聲。宮殿的周圍被軍隊封鎖,尖刺拒馬正對著平民。每年的議會在此召開,貴族高管都在這里聚會,這是每年最重要的三天,整座城市都會因此封閉,軍隊會嚴加看管。所謂商討國家大事,便是在這宮殿之中載歌載舞。
“好!好!優(yōu)美至極優(yōu)美至極!哈哈哈哈…!”宮殿的大廳內(nèi)傳出中年男人的叫好聲。
“馬楔斯蒂先生,外面的人民已經(jīng)窮困潦倒,每天都有數(shù)以千計的人在死去…”青年的聲音顯得格格不入。
“好!再來!”
“馬楔斯蒂先生!”
“嗯?你說什么?”
“……我說關(guān)于外面的民眾的事情…您不打算管管嗎?”普魯通站了起來,指著窗外。
“普魯通醫(yī)生,您是貴族,我也不想說的過于嚴苛。王國是屬于貴族的,他們只是受到了星神的饋贈的一群工具罷了”馬楔斯蒂用刀叉不斷切割著面前盤子里的肉,鮮紅的液體從纖維中流出。
普魯通憤憤的看著馬楔斯蒂,手中的信件被攥成一團,刀叉在燭光下閃閃發(fā)光,飯局已經(jīng)開始許久,卻沒有一點油漬——面前的食物完好無損。
“馬楔斯蒂先生...您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家伙!”普魯通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發(fā)出來,握緊了拳頭向馬楔斯蒂揮去,手中的叉子沒有放下,直直的插入了馬楔斯蒂的腮幫。
鮮血順著叉子不斷涌出,馬楔斯蒂的慘叫聲讓空氣凝固了,說笑聲,歌舞聲戛然而止。
“普...普魯通!...呃呃呃呃啊啊啊??!”劇烈的疼痛刺激著馬楔斯蒂的大腦,肥胖的身軀艱難的站起來,疼痛使得他無法保持平衡,向身后倒去,體重壓碎了窗戶。
“啊!??!救我啊啊啊啊??!”馬楔斯蒂掉了出去,地上的拒馬刺穿了馬楔斯蒂的身體,像是屠宰場中的牲畜被牢牢的固定住,叫聲驚動了衛(wèi)兵,驚醒了城市,覓食的鳥兒受到驚嚇慌張地撲動翅膀。
“馬楔斯蒂先生!貴族遇襲!”
衛(wèi)兵沖破大門,貴族們抱頭鼠竄,普魯通被自己的錯失嚇得不敢動彈,站在窗邊,鮮血濺的滿身。
大腦飛速旋轉(zhuǎn),普魯通拿起了面前的刀,一把抓住站在一旁嚇得無法動彈的男孩。
“你們別過來!我會殺了他!”普魯通把刀尖頂在男孩的脖子上。
衛(wèi)兵站在門口,槍口正對著普魯通,一旁的士官舉起手,示意不要開槍。
普魯通慢慢移動自己的腳步,刀尖依然面對著男孩,向門口移動,始終把男孩擋在自己面前。
衛(wèi)兵看著普魯通離開了宮殿。
走出大門,馬楔斯蒂的尸體仍在流淌著鮮血血液溜進了土地。
馬車早已在門外恭候多時,普魯通把男孩拉進車廂,車廂內(nèi)的執(zhí)事詢問著情況。
“先生,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p> “馬上?!?p> “您還是把他殺了嗎?”
普魯通不斷深呼吸平復著自己的心情,車廂不斷震顫,馬蹄的聲音越來越快。
“以馬楔斯蒂的為人來看……只能這樣?!?p> 馬車不斷在街道上馳騁,揚起了沙塵,后面追滿了衛(wèi)兵們的戰(zhàn)車。
“先生,請問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去哪?”
“布洛斯塔德?!?p> “我們沒有攜帶任何行李,您打算怎么辦?”
“聽我說的做就好?!?p> “遵您指示?!?p> 馬車奔出了城區(qū),穿進了城外的樹林中,不斷在泥濘的林間小路上奔馳,身后的追兵越來越遠,直到幾乎看不到身影。
“孩子,你走吧?!逼蒸斖ù蜷_車門讓男孩下去,就在這十幾秒的時間內(nèi),遠處馬蹄的震動越來越強烈。
馬車再次出發(fā),向遠處的布洛斯塔德奔去。
普魯通掀開背后的遮簾,看見了身后的追兵。
他們把男孩送上車子,在最前方的是一名將領(lǐng),騎著駿馬,身上的勛章軍銜數(shù)不勝數(shù)。
軍官從小腿側(cè)抽出一把手槍,對準天空。
“嗙!”
槍聲不斷回蕩在樹林間,在樹梢停留的鳥撲騰著翅膀飛向了空中。
追兵掉頭返回,不再追趕。
“先生,請問我們?yōu)槭裁匆ゲ悸逅顾??”馬車的車速慢了下來,執(zhí)事向普魯通問道。
“你帶錢了嗎?”
執(zhí)事從身下拉出放在座位下的箱子,輕放在腿上,將其打開。
“所有現(xiàn)金,先生”執(zhí)事取出夾層中的兩張紙,“還有先生,這是您托我去做的籍貫表?!?p> 普魯通接過表格,在名字上寫下。
——艾彼斯勒爾·伯納德(épistolaire·Bernard)
大概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顛簸,馬車終于到達布洛斯塔德。
布洛斯塔德是一座大小適中的城鎮(zhèn),相較于官僚聚集的萊格瑞斯,布洛斯塔德的居民至少得以自給自足。
“通行證?”城門的尉官向車內(nèi)的二人索要著通行證。
“我們是遷居至此準備入籍的,先生。”普魯通拿出準備好的入籍表。
尉官接過紙張,隨意掃了幾眼。
“艾匹……斯萊爾……從哪來的?”
“艾彼斯勒爾,先生。我們是從萊格瑞斯來的?!?p> “萊格瑞斯?王都?那地兒怎么樣了?”尉官似乎有些驚訝。
“是個好地方,但佃戶沒法活。”
尉官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我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佃農(nóng),就你這身衣服,怎么說也是個姥爺!”
“此話不假?!?p> 尉官從椅子上站起來:“誒呀——伯納德先生,您這事能辦……”說著又把手里的紙張在空中甩了甩,“您要來這賺錢的吧?辦起來可不好弄,不過給點……?也能做的!哈哈哈”
尉官死死盯著普魯通的眼睛。
“早有準備。”
普魯通讓執(zhí)事拿出一百斯特(貨幣名稱),交給尉官,“有勞了?!?p> 尉官數(shù)著錢,喜笑顏開:“先生出手這么闊綽,我也不好耽擱您!請跟我來吧?!?p> 普魯通跟隨尉官進了城,穿過街道,進入一間房子里。
“喂!有人要登記入籍!”尉官大喊著,隨后從口袋里拿出半根雪茄,擦燃火柴。
沒人回應(yīng)。
尉官一把拿過紙張,直接沖進門內(nèi)。
過了一會,尉官拿著蓋過章的牛皮袋,交給了普魯通。
“諾,交易許可、居住證、籍貫。總之全在這了?!?p> “辛苦您了?!逼蒸斖ń舆^袋子,乘上了車。
晚上,普魯通與執(zhí)事在城內(nèi)的小旅館下榻,旅館的設(shè)施有些許破舊,但至少能用,也不算很臟。
在旅館旁的餐館簡單吃了一頓之后,兩人便在城內(nèi)兜轉(zhuǎn)。
布洛斯塔德的街道不寬不窄,幾乎每家每戶都可以點上燈,路上沒有什么行人,到了晚上就十分安靜。走出城區(qū)便是大片大片農(nóng)田,工廠里依然有嘈雜的聲音傳出,除此之外就是牛羊與蟲鳴的聲音。
“先生,接下來您想做什么?”執(zhí)事問道。
“國家?guī)缀踝叩侥┤?,皇帝官僚無動于衷,就連王都都是那樣,也只有布洛斯塔德這樣的小城能自給自足茍延殘喘了?!?p> “那先生會怎么做?”
“買下一片莊園,至少維持這里的現(xiàn)狀就好?!?p> “我明白了,無論先生決定如何,我愿意追尋到底?!眻?zhí)事停下向普魯通鞠了一躬。
兩人在街道上走著,看到一片莊園門口掛著一張牌子。
「莊園出售,農(nóng)田工廠房屋一并出售?!?p> 普魯通從懷中的筆記本中取下一張紙,寫下自己的信息就回到了旅店。
布洛斯塔德的伴隨著陽光與飛鳥的鳴叫被喚醒,田野上空霧氣環(huán)繞,農(nóng)民早已拿起鐮刀收割著莊稼,工廠煙囪冒出的滾滾白霧與黑煙一夜未止。
“我告訴過你的!賤人!不要把你那骯臟的賤種帶來這里!”莊園主人怒斥道。
“是我的錯,先生。”女子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斷道歉。
“帶著你的所有東西從這里滾出去!現(xiàn)在!莊園歉收就是有你們這些廢物!”男人穿著西裝,一手扯著女子的頭發(fā),一邊用手中的拐杖不斷敲打著女人的身體,“今天有先生來莊園,我勸你們以此為戒!”男人對著女工們喊道。
工廠的門被人打開,進來的是一個著裝還算得體的青年:“先生,客人來了?!?p> 男人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艾彼斯勒爾先生!歡迎歡迎!”男人笑嘻嘻的接見著普魯通,“事不宜遲,請隨我來宅邸吧?”
普魯通微微點頭,并沒有說話。
普魯通不斷環(huán)顧著莊園內(nèi)部,田野上的男人,從工廠里探出頭的女人,沒有一個臉上不透露出恐懼的神情。
進入宅邸,深褐色的裝潢顯得十分穩(wěn)重。
“先生,您要茶還是咖啡?”男人問道。
“我們從王都才來這里不久,請給我們咖啡就好,謝謝?!逼蒸斖ㄗ仙嘲l(fā)。
“從王都嗎?真是稀罕,最近幾年的情況想必先生您也明白,所以我打算把這莊園賣出去就帶著錢去其他國家經(jīng)商,您也看了這的情況了……您意下如何呢?”
“不算差,我愿意出150萬?!逼蒸斖ㄊ疽庖慌缘膱?zhí)事,把皮箱放在桌上。
男人顫抖了一下,瞪著眼看著箱子里的鈔票:“您是認真的嗎?150萬?”
“我很認真。”
“那……那就這樣成交可以嗎?我會很快搬走,所有工人農(nóng)民,都歸您。”男人拿出協(xié)約,簽下自己名字,蓋上自己的印章,隨后交給了普魯通。
隨后在莊園內(nèi)飽餐了一頓之后,傍晚,男人帶著自己的行李與那150萬,離開了莊園。
普魯通把莊園里的所有人召集起來,看著所有人身上破舊不堪的衣服,孩子們身上的幾條破布就能被稱作是衣服,男人們女人們站在普魯通面前,個個神色慌張。
普魯通從他們的神情中發(fā)現(xiàn)了端倪,問道:“那位先生先前是怎么對待你們的?!?p> 沒人回答。
“虐待!”人群中一個男人大喊道。
“他們從來沒有管過我們的死活!”
“先生,這里并不是所有人?!闭驹谇懊娴哪贻p女孩說道。
“還有誰?”普魯通的眉頭緊皺。
“黎亞娜(Lyana)。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在外面被流浪漢強奸,生下來的孩子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可憐的女孩啊?!?p> “她現(xiàn)在在哪?”
人們一齊指向一個方向。
普魯通讓人群散去,跑向那個方向。
那幾乎是一片廢墟,年久失修的殘垣斷壁,秸稈鋪成的屋頂連風雨都抵擋不住,更何況即將來臨的冬天。
“黎亞娜!黎亞娜!你在哪里?!”普魯通焦急的喊著,作為醫(yī)生的他不愿意看到這般場面。
一旁的秸稈堆中傳來了沙沙的響動,普魯通不顧整潔的衣服,奔向那里,扒開沾滿泥土的潮濕秸稈,下面便是虛弱的黎亞娜,懷中抱著的是她的兩個孩子。
普魯通的瞳孔顫動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直面這樣的慘狀,他嘗試把視線移向其他地方,而一旁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東西——血跡與幾片發(fā)了霉的面包。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請放過我的孩子們吧,我不是故意不工作的!對不起,請不要把我趕出莊園!”黎亞娜臉上沾滿了泥土,頭發(fā)亂糟糟,肉眼可見的擰在了一起。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向普魯通哀求道,一邊更加用力抱住自己懷里的兩個孩子,這想必是前莊主留下的陰影。
“冷靜,黎亞娜冷靜。聽我說,我是你新的莊園主,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把你趕出去的?!逼蒸斖撓律砩系囊路诶鑱喣鹊纳砩?。
黎亞娜的手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似乎是已經(jīng)失去的直覺,懷里的孩子雖幾乎是新生兒但完全沒有哭啼。普魯通久久的注視著黎亞娜的懷里,兩個孩子幾乎已經(jīng)僵硬,就像兩塊木頭一般。
“我不知道我到底該如何表達……或者說,我是否應(yīng)該告訴你,但是我想……你遲早都要知道。”黎亞娜睜大眼睛死死盯著普魯通,“對不起黎亞娜,你的兩個孩子似乎已經(jīng)離去了?!?p> 黎亞娜不可思議般的向下看去,兩個孩子已經(jīng)沒有了生氣。對于還僅僅是個女孩的黎亞娜來說,就算再堅強,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出來。
幾乎整個莊園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但她還是太虛弱了,不久之后便倒下了。“駕!駕!”遠處的馬蹄聲逐漸清晰,“先生!我想您可能需要一些幫助!”執(zhí)事跳下馬車說道?!爸谰秃?!現(xiàn)在馬上把黎亞娜送到當?shù)氐尼t(yī)院!”普魯通懷抱著黎亞娜送上了馬車,眼淚已經(jīng)流過了臉頰。
“可是先生……”執(zhí)事還沒說完?!罢胰藥罚 ?p> “聽您指示?!?p> 在馬車上,普魯通不斷確認著黎亞娜的呼吸,馬車飛馳過莊園的道路,奔向大門,那里聚滿了莊園里的居民,議論紛紛。
在居民的指引下,他們到達了診所,普魯通依然懷抱著黎亞娜,此時她還存著微弱的呼吸。
“醫(yī)生!醫(yī)生!救救她!”普魯通喊道,從一旁跑來幾個護士,“先生請來這里?!?p> 普魯通跟隨者護士,把黎亞娜放在了病床上。
醫(yī)生檢查著黎亞娜的身體,得出結(jié)論:“低溫,還有饑餓,我想似乎只能依靠她的意志,她需要休息,我們別無他法?!?p>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鎮(zhèn)上的燈光一點一點的熄滅,普魯通的內(nèi)心焦急的如同點燃的煤油燈,他想讓每個無辜的人都有活著的機會。
就算普魯通內(nèi)心的希望之火燃燒得是多么的旺盛,也點不燃如此冰冷的,黎亞娜的心燈。
黎亞娜太累了,于是陷入了冬眠,身體愈發(fā)冰冷??删退闶谴禾靵砼R,就算是黎明的太陽已經(jīng)升起,她也不會再次蘇醒。
普魯通帶著遺體,回到了莊園。
莊園里是如此安靜,幾乎沒有一絲人聲,又是如此嘈雜,機械的聲音沒有一刻停下。
莊主的宅邸旁有一片花園,雜亂無章。普魯通劈砍著枯木雜草,埋下遺體——黎亞娜,與她的兩個孩子。
“先生,您為什么要把他們葬在這里,您難道不害怕會有壞事纏上您嗎?”執(zhí)事收拾著花園,一邊問道。
“為了謹記這些因為苦難死去的人們,就算真的有壞事,那也算是在警醒我了?!?p> 普魯通再次把居民召集起來,他把手里僅存的些錢,全部分發(fā)給了他們,把織布廠產(chǎn)出的布料,讓他們做成了衣服。
冬去春來,剩余的所有人,都熬過了寒冬,普魯通過的拮據(jù),卻依然念想著這里的人民。
許多年過后,莊園的大門與圍欄被徹底拆除,莊園不復存在,曾經(jīng)周遭的莊園都連成一片,人們都敬重著這位突然到來的伯納德先生,聽從著他的領(lǐng)導。
他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附近的人民不再遭受苦難,但他依然明白,布洛斯塔德只是一座小鎮(zhèn)而已。
普魯通拿出自己的一大筆錢,城鎮(zhèn)的遠郊,建起了一所學院,名為——斯特萊爾學院。
布洛斯塔德的孩子接受了教育,一定會比當下的人們更加有所作為。
又是許多年過去,曾經(jīng)的孩子長成了二十幾歲的少年,他們勇敢、好學,無盡的求知欲驅(qū)動著他們偉大的夢想。
“夏洛特!夏洛特!你看到報紙了嗎?我給你念……”從遠處飛奔而來的少年名叫羅伊·瓦尼爾(Roy Vanier),他總是喜歡第一時間去看每天的報紙。而他奔向的,則是夏洛特·胡貝爾(Charlotte Hubel),在學院的大孩子們中,夏洛特永遠是他們的領(lǐng)導人,“萊格瑞斯舉行了萊斯普勒蒂桑會議刺殺的12周年紀念?!?p> “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每年不都有嗎?老師從來不會教我們這件事的具體,所以說這有什么好吃驚的?”夏洛特放下手中的書,疑惑的問道。
“可是你看,這次的報紙居然有那次事件嫌犯的畫像?”羅伊激動的把報紙塞到夏洛特的眼前,“你不覺得這很像一個我們所有人都認識的人嗎?”
夏洛特接過報紙,仔細端詳著畫像:“伯納德……先生?”
“沒錯!這個嫌犯的名字叫做普魯通·愛托伊爾,還記得嗎?12年前就是伯納德來到我們這里的時候?!绷_伊一刻不停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難道不想去問問嗎?”
夏洛特的興趣一下子就被羅伊的話語勾起,他放下手中的書,溜出了學院,他們激動得跑過街道,來到普魯通的宅邸。
兩個少青年不斷拍打著大門。
“請問有什么事情嗎?”執(zhí)事打開門問道。
“您好克里斯汀(Celestine)先生!我們想要見伯納德先生!”
“我知道了,先請進來吧,我去詢問一下?!?p> 兩個青站在宅邸大廳里,靜靜地等待,又一遍遍的看著報紙上的新聞。
“伯納德先生說讓你們?nèi)ニ霓k公室,我?guī)銈??!?p> 兩個青年走進辦公室,輕輕關(guān)上房門。
“原來是你們兩個,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請您看這篇新聞,先生?!绷_伊抵過報紙。
普魯通瀏覽著新聞,當他看到下面的畫像時,一下子愣住了,努力壓制住自己的神情后,他問道:“怎么了嗎?”
“恕我冒昧先生,我們認為畫像上的人很像伯納德先生,請問是您嗎?”夏洛特打出一記直球,直擊重點,“因為您也是12年前突然來到這里的,先生?!?p> 普魯通放下手中的報紙,拉上房間的窗簾:“你們兩個過來?!?p> 隨后,普魯通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講述了在此之前發(fā)生的所有故事,關(guān)于十二年前馬楔斯蒂大公的死,關(guān)于麗泊斯塔人民的苦難。
“先生!我從未覺得您是罪犯,既然這一段的歷史總是如此的避諱,那么之后一定有隱情。這么多年的善舉,先生不可能會是罪人!”兩個青年在聽完普魯通的講述后,激動無比。
翌日,平日午間十分寧靜的學院里卻變得熱鬧非凡。
“斯特萊爾學院的學子們!我們敬愛的伯納德先生,真實身份是…!”夏洛特站在一個用桌椅堆起來的高臺,不斷演講著關(guān)于普魯通的故事。
“夏洛特!你給我下來!”學院里的教師聽到消息匆忙的趕來,把夏洛特押送到了普魯通那里。
“先生!我覺得我…!”夏洛特趕忙解釋,卻被普魯通打斷。
“你沒有錯孩子,遲早會被所有人發(fā)現(xiàn)的。”普魯通冷靜的說道,“可是你要做什么呢?”
“…像你一樣,先生。”夏洛特小聲說。
“什么?”
“……我想革命先生,像你一樣!消除苦難!”夏洛特鼓起勇氣,向普魯通喊道。
普魯通被這般氣勢嚇到。
“普魯通先生,請同意我,我想召集斯特萊爾學院的學子們?!?p> “一派胡言!”
說罷,普魯通便把夏洛特趕了出去。
夜幕降臨,黑夜的偽裝給了那群意氣風發(fā)的青年們勇氣,他們偷偷潛入了布洛斯塔德的軍火庫,偷出了火槍、火藥。
守衛(wèi)最終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把青年們抓了起來。依照律法,偷取軍械是要當場處死的,但出于他們還年輕,也礙于普魯通的面子,還是派了人前去詢問。
“伯納德先生,有幾個孩子闖進禁區(qū),偷取了武器,請問如何處置?”
伯納德先生被這幾天的事情攪得一團糟,在沉思了許久,回答道:“問他們,是不是真的有決心,如果他們有的話,為他們分發(fā)武器,就隨他們?nèi)グ桑 ?p> “…明白了?!?p> 青年們在練兵場上露宿了一夜,或許這是給予他們的第一次考驗。
太陽升起,他們脫去了枷鎖,拍拍身上的灰塵,整理身上深紅色的衣服。夏洛特高舉起手中的武器,喊道:“大革命萬歲!麗泊斯塔萬歲!來自斯特萊爾學院的學子們!為了麗泊斯塔的未來!”
普魯通站在遠處,看著那些熱血青年,他很慶幸在自己之后還能有一群年輕人為了自己國家的未來付出自己,但心中也不斷為他們默默祈禱——他們終將面對不幸。作為逃犯的他也不知道如何拋頭露面的幫助他們。
接下來的幾天,青年們不斷上街游行,向布洛斯塔德的居民們表達著自己的用意。
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三百余名學生高舉著嶄新的國旗,他們撕去了旗幟上代表王權(quán)的三顆六芒星,只留下純凈的三種顏色。
街道的兩邊聚滿了人,無不為他們祈禱著可以平安歸來。
青年們帶上馬車與物資,走出了城門。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普魯通沖出宅邸來到農(nóng)莊,向農(nóng)戶索要來了一整輛馬車的信鴿。
“孩子……!孩子們!帶上這些?!逼蒸斖ㄚs上了還未走遠的青年們,“這些是信鴿,記得多寫信回家?!?p> 普魯通拍了拍胡貝爾的肩膀,轉(zhuǎn)身離去。
他們的第一站——法克斯,那座幾乎環(huán)抱布洛斯塔德的發(fā)達城市,他們將在那里,打響改寫歷史的第一槍。
青年們長途跋涉,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會是什么,他們也明白這將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旅程,他們拿出紙和筆,寫下自己的愿景,留在了布洛斯塔德。
他們來到了法克斯城的遠郊,這里是麗泊斯塔工業(yè)的中心,一切都由自稱星使的王權(quán)所掌控,青年們來到遠郊的小村落里打探著法克斯城的情況。
聽當?shù)氐拇迕裾f,麗泊斯塔的王權(quán)沉醉在安樂當中,將人民的安危置身事外。
每年的11月1日是法克斯城紀念工業(yè)發(fā)展的日子,三天后,統(tǒng)治法克斯城的將軍——吉爾伯特·戴蒙榮(Gilbert Dameron)將率領(lǐng)他的部隊上街游行,以表示自己至高無上的成就。
青年們把武器藏在了馬車的底盤,謊稱自己是從布洛斯塔德來的工作者們,主城門口的衛(wèi)兵仔細的盤查著他們,最終還是順利的通過了關(guān)口。
青年們的隊伍聲勢浩大,城內(nèi)的居民驚異的看著他們。
法克斯城的街道上充斥著穿著破舊衣裳的人們,只有少數(shù)人的身上還能保持相對整潔。
相較于來自布洛斯塔德的青年們,從遠處看,強烈的反差沖擊著所有人。
居民們詫異著這群衣冠看上去十分昂貴的青年們?yōu)楹螘胍凭拥椒怂埂?p> “或許他們只是窺見了布洛斯塔德的未來!他們是富人,聰明的富人!”幾個孩子這么喊道。
青年在小巷子里就這么等待了三天。
游行如約而至,城市的主道兩旁站滿了人群。十點的鐘聲響起,浩浩蕩蕩的游行隊伍經(jīng)過了象征工業(yè)的巨大雕塑旁,軍鼓聲不斷,吉爾伯特騎著駿馬走在隊伍的中央,意氣風發(fā)。
“吉爾伯特高個子!長著一個小鼻子!功勞名利都是他!我們只能餓肚子!”人群中,幾個孩子站在高處嬉笑著唱著童謠。
吉爾伯特扭過頭,拔出腰間的長劍:“去把他們給我捉下來!”
“三?!?p> “二。”
“一。”
從人群當中抬起了一桿長槍。
“嗙!”
彈丸從居民的耳朵旁呼嘯而過,擊中了駿馬的胸腔,發(fā)出了一聲嘶鳴。
“該死!”開槍的本杰明(Benjamin)輕罵了一句,他本想一擊射中馬上的吉爾伯特。
“襲擊!襲擊!護衛(wèi)隊!護衛(wèi)隊!”游行的隊伍亂作一團,衛(wèi)兵沖向吉爾伯特,又沖開人群,尋找著槍手。
居民尖叫著四散逃離,趁著人群,青年們已經(jīng)找好了掩體。
“嗙!嗙!嗙!”越來越多的槍響從四周響起,衛(wèi)兵一個一個倒下。
“你們在做什么!快去找!快!”剛被扶起來的本杰明大聲呵斥道。
“我們需要增援!增援!”手持佩劍頭戴高帽的似乎是護衛(wèi)隊的隊長,他正死死揪著一個士兵喊道。
“我們需要轉(zhuǎn)移地方,這樣他們遲早會發(fā)現(xiàn)我們?!焙悹栂蛑車舜蛑謩?。
青年們把炸藥塞進了一袋面粉里,爆炸聲響起,粉塵漫天飛揚,青年們端著槍向后方的巷子里跑去。
幾十個追兵沖了進來,卻不料青年們早已訓練有素的站成了兩排。
又是一連槍響,士兵接連倒在了血泊當中。
“街壘!我們需要街壘!”胡貝爾朝兩旁的居民樓喊道,但窗戶緊鎖,他們都在害怕。
突然,一架鋼琴從天而降砸中了地面。
一扇窗戶打開,探出了三個腦袋:“嘿!你們是誰!來做什么!”
胡貝爾記得這個聲音,當他們來到法克斯的第一天大喊他們是富人的是這個孩子,就在剛才唱著童謠的也是他們。
“我們來自布洛斯塔德的斯特萊爾學院孩子!我們是來顛覆這個強暴政權(quán)的!”
“起義軍?酷!那如果你們贏了,我們能吃上好東西嗎?”
胡貝爾不敢保證,他沉默了一會。
“會!自由萬歲!麗泊斯塔萬歲!”
“自由萬歲!麗泊斯塔萬歲!”青年們此起彼伏的吶喊著。
言語中傳達的熱血推開了緊鎖的窗戶,越來越多的人探出頭,扔下家里的家具,青年們則用這些堆在了一起,做成了街壘。
“注意掩護!”士兵一個接一個沖進了巷子里,又一個一個在槍聲中倒下,他們有的身負重傷,哀嚎著落荒而逃。
“麗泊斯塔萬歲!自由萬歲!我們要自由!”越來越多的居民自發(fā)的吶喊道,越來越多的人探出了頭,青年們聽著四面八方的呼喊聲,他們把象征自由的國旗插在了高處。
“預備——!”一門大炮被推進了窄巷。
“給我用大炮轟爛他們那群瘋子!”
“點火!”
“嘩——!”一通又一桶的臟水被潑下,澆滅了火炮的引信。
“去……去把那群刁民全部抓起來!”吉爾伯特的臉漲的通紅,不斷朝著周圍人大喊著。
四周傳來了群眾的吶喊聲:“麗泊斯塔的自由是屬于我們的,麗泊斯塔的功勞是屬于我們的!不是王權(quán),我們不要王權(quán)!自由萬歲!為了我們的自由!麗泊斯塔萬歲!Vive la Libertsa!”
數(shù)以千計的壯年拿著各種東西從建筑里沖了出來,把衛(wèi)兵們打了個落花流水。
“傳信!傳信?。?!這群畜生們都瘋了!”
吉爾伯特面前的衛(wèi)兵被嚇得不敢動彈,不斷環(huán)顧著周圍的亂象。
突然,一顆子彈飛過。
這次,它擊中了吉爾伯特的胸膛,鮮血噴涌出來。
“將軍被刺了!”衛(wèi)兵的呼喊聲穿透人群,所有衛(wèi)兵丟下了手中的武器,將手舉過了頭頂。
衛(wèi)兵們被綁了起來,胡貝爾站在壁壘的頂端,一手扶著旗桿,一手高舉著手里的長槍。
“法克斯的戰(zhàn)士們!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放過那些被壓迫的衛(wèi)兵們!我的名字叫夏洛特·胡貝爾!”
“我來自不遠處的那座小城市——布洛斯塔德!我們受夠了王權(quán)!嘗足了霸權(quán)的滋味!而現(xiàn)在!我們要顛覆他們!以換取我們的自由!”
“自由萬歲!”
“自由萬歲!”呼聲此起彼伏。
“胡貝爾先生!請讓我們跟隨您!我們會忠誠與您!”一個年輕人喊道。
胡貝爾笑了,他沒想到會如此順利,一切都在向好發(fā)展。
接下來,大革命的隊伍踏遍了各個城市,鏟除了所有壓迫。
幾個月后,青年們的隊伍變得巨大無比,在他們面前的,便是他們最后一站——萊格瑞斯。
萊格瑞斯的城內(nèi)衛(wèi)兵重重,個個都是精銳部隊。
胡貝爾明白,會是苦戰(zhàn),會是持久戰(zhàn)。
他們兵分七路,從各個方向進入了城內(nèi)。
青年們有著一腔熱血,同伴的鮮血早已讓他們變得堅毅無比。
“先鋒隊!”“預備!”“開火!”
“第二列準備!”“開火!”
槍聲不斷從四面八方傳來,好似源源不斷。
槍聲停下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機會,青年們果斷沖出,無畏的開著槍。
“啊啊?。 鼻嗄陚円粋€接一個倒下,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續(xù)上。
訓練有素的衛(wèi)兵們,遇上了毫無畏懼的敵人,紛紛開始后退。
……
三天過后,萊格瑞斯尸橫遍野,衛(wèi)兵,青年,到處都有。
他們沖進了皇宮,手起刀落地砍下了國王的頭顱,他們登上高處,撕碎了國旗,取而代之的是象征自由的藍白紅。
普魯通在宅邸中不斷等待著青年們的消息,長久以來卻始終沒有一封飛信。
“老爺!是鴿子!一大群鴿子!快看??!”
遠處的天空飛來一群白鴿,腳上捆著書信。
「我們勝利了!」
那一年,麗泊斯塔到處都灑滿了陽光。
自由的歡呼聲穿透了整個大陸。
沒有壓迫,沒有特權(quán)。
人們就像是花海中的一朵朵盛開的鮮花。
如此的美麗,離不開任何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