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兩不相干
岳不群把劍譜還給了楊戩,說道:“陽兒,這獨孤九劍是你太師叔給你的,你好好收著,暫時先別讓其他人看到。你的那些師弟如今正是專心練氣,打好基礎的時候,太早接觸這些東西,恐怕會讓他們變得心浮氣躁根基不穩(wěn)?!?p> “弟子明白?!睏顟禳c頭應下。
相比于需要長時間水磨工夫才能看到效果的內功,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提高自己實力的劍法對習武之人的吸引力要大得多。
岳不群這些年里,一遍遍給徒弟們強調練武當以氣為本,但幾乎所有的華山弟子心里都盼著能早點學習華山的上乘劍法,哪怕是一招半式也行。
這獨孤九劍若是讓他那些弟子知道了,他們不見得能夠練成,但肯定會花大量時間去練,到最后就算不把內功荒廢,也會變成劍宗的人。
“對了?!痹啦蝗簡柕溃骸瓣杻?,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后要做些什么?”
楊戩不假思索地說道:“幫師父奪回五岳盟主之位,剿滅日月魔教,光大我華山派?!?p> 岳不群老懷大慰,嘴角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但還是搖了搖頭,問道:“我問的是你自己想做什么!”
楊戩一怔。
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一直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就是一個過客,等完成了系統(tǒng)任務、償還了師父師娘的養(yǎng)育教導之恩,他就會回到自己的世界。
先救下爹、大哥和三妹,然后再想辦法繼續(xù)提升實力,直到他能和天庭抗衡,再去把他娘救出來。
這是他給自己做的全部人生規(guī)劃。
寧中則見楊戩面露茫然,一陣心疼::“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憨!你就從沒有想過你自己嗎?”
楊戩這才猛然發(fā)現,無論是他在這個世界還是回到原本世界的規(guī)劃中,都沒有他自己的存在。
沉默了片刻,楊戩說道:“我無所謂,怎樣都行?!?p> “什么叫無所謂!”寧中則頓時怒了,說道:“我和你師父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教你武功教你做人,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你就這么不珍惜自己?”
寧中則以前一直覺得楊戩早熟沉穩(wěn),遠比沖動隨性的令狐沖讓她放心,但此時她才發(fā)現,楊戩的問題遠比令狐沖的還要大。
只不過他平時隱藏的太深,他們才沒有發(fā)現!
什么叫無所謂,怎樣都行?
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該有的念頭嗎?
寧中則越想越氣,厲聲質問道:“溫陽,你是不是覺得你是死是活,過得開心與否,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和你師父無關?”
“師、師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楊戩瞬間慌了,連忙解釋道:“你和師父在我心里,就和爹娘一樣,大師兄則像是我大哥,珊兒像是我三妹!我只是……只是……”
他本想說“我只是覺得自己沒那么重要”,但看著傷心失望眼眶微紅的寧中則,這幾個字怎么也說不出來,到最后變成了:“我只是沒有想那么多?!?p> 岳不群也上前安慰道:“師妹,陽兒平日里忙著練功,沒想過這些事情也正常。他現在開始去想,也不遲。是吧,陽兒?”
“是?!睏顟觳坏兄Z:“我這次回去就想?!?p> 寧中則說道:“溫陽,我和你師父不一樣,我不求你有多大出息,但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能做自己喜歡想做的事情。你明白嗎?”
楊戩心頭一顫,鄭重說道:“師娘,我回去之后就會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來告訴你和師父?!?p> 岳不群點了點頭,說道:“陽兒,時間也不早了,你回去吧。這段時間,記得要多想想這件事,問一問你自己的心,你想做什么!想自己做些什么!”
“是,弟子明白?!睏顟鞈艘宦?,轉身離開。
等楊戩走遠了,岳不群說道:“師妹,還在生氣呢?溫陽那孩子待人至誠,從不說謊話,對你我對沖兒珊兒也都是真心實意?!?p> “我當然知道?!睂幹袆t嘆了口氣,說道:“陽兒外冷內熱,心里只要認定了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對對方好。你、我、沖兒、珊兒都是他認定的人。但,我就是不想看到他這樣,他可以自私一點的!”
岳不群微微頷首表示認同,抬頭看著楊戩離開方向,目光閃爍不定,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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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出了有所不為軒,夜幕已經降臨,頭頂上方殘月如鉤,繁星如織。
“不考慮一切其他因素,只考慮自己,我會去做些什么?”
楊戩嘗試著從極端自我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
但,還是沒能找到答案。
財富權勢美色對他來說一文不值。
力量……
他很需要,但也并不在意。
他學習各種知識,日夜苦練武藝,都只是為了可以救下自己的家人,而不是真的喜歡……
不,或許也有些喜歡,但這只是很次要的因素。
若是有的選的話,他寧愿用自己擁有的一切,換來天庭一輩子發(fā)現不了他們一家人,就以凡人的身份生老病死,也心甘情愿。
而且,從他和風清揚的交手來看,他如今的武功就算沒有達到這方世界的巔峰,也差不多了。
哪怕是得到傳說中的少林寺易經經、完整的葵花寶典,估計也只是錦上添花,不見得能提高DAU哦少。
那我還想要什么?還想做些什么?
楊戩回顧著將自己過去的記憶,努力尋找著內心深處曾經出現過的悸動。
忽然,楊戩睜大了眼睛。
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那一日,眼睜睜看著母親被抓走,父親、大哥掉落懸崖時,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和那讓人絕望的無力感。
一瞬間,楊戩大概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了。
楊戩一時之間心情激蕩難以平靜,各種念頭不斷在腦海中閃過。
硬是睜著眼睛看著外面天色從灰暗變成深黑再到慢慢變亮泛白,才勉強讓自己睡下。
再睜開眼,已經是日上三竿。
他極其少有的睡了個懶覺。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zhèn)鱽恚懘笥袣饧睌呐芰诉M來,叫道:“二師兄,大事不妙!”
楊戩也察覺到今天的華山總堂安靜的有些過分,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陸大有道:“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的人來興師問罪了!他們還領著幾個自稱是我們華山派的人,要讓師父交出掌門之位,還說咱們師祖當年勇卑鄙手段搶奪了華山一脈,要來找?guī)煾邓阗~!師父師娘脫不開身,便讓我來叫你過去,然后再去給大師兄傳訊。”
楊戩聽到這話,立刻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說道:“好,六師弟,你現在就去思過崖。我先去過去看看。”
“嗯?!标懘笥袘艘宦?,急匆匆往思過崖傳訊。
楊戩當即施展輕功,三兩個閃爍之間,就到了正氣堂外,遠遠的便看見勞德諾、梁發(fā)、施戴子、岳靈珊等數十名師弟、師妹都站在堂外,均是憂形于色。
岳不群讓他們集中在此,自然不是為了壯聲勢,而是擔心劉正風的事情重演,把他們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安全。
“二師兄!”眾人見到楊戩到來,都是大為欣慰。
勞德諾迎了上來,悄聲道:“二師哥,師父和師娘在里面見客,情況有些不妙。”
楊戩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只安慰眾人:“你們放心,有師父師娘在,不會有事的。你們且在此等著,我進去看看?!?p> 正說著,岳不群的聲音就從大廳中傳了出來:“是陽兒來了嗎?快進來,見見你的諸位師叔師伯?!?p> “是?!睏顟炜觳阶吡诉M去,只見師父和師娘坐在主位相陪,桌上擺了清茶和點心。
賓位上首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右手執(zhí)著五岳劍派令旗,正是嵩山派的仙鶴手陸柏。
他下手位置還坐著四個嵩山派的人,分別是大嵩陽手費彬、雙環(huán)湯英顎、九曲劍鐘鎮(zhèn)、大陰陽手樂厚,都是左冷禪的師弟,嵩山十三太保之一。
再往下,還有一個中年道人,是泰山派掌門的師弟玉磯子。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乃是衡山派的金眼雕魯連榮。
更下手又坐著三人,都是五、六十歲年紀,腰間所佩長劍均是華山派的兵刃,第一人滿臉戾氣名叫叢不棄,第二個面皮焦黃名叫封不平,最后一個矮個子的叫成不憂,都是“不”字輩的劍宗弟子。
原時空中,左冷禪是在半年后,才讓自己師弟仙鶴手陸柏拿著五岳盟主令,帶著泰山派玉磯子、衡山派魯連榮和叢不棄三人,來華山派挑事的。
但如今,因為岳不群讓寧中則收下了劉正風的女兒劉菁為徒,還給左冷禪寫了一封挑釁意味十足的信,這件事整整提前了半年。
又因為楊戩、令狐沖、寧中則在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上的出眾表現,左冷禪又多派了費彬、湯英顎、鐘鎮(zhèn)、樂厚四人,以確保萬無一失。
“弟子溫陽拜見師父師娘,見過各位師叔師伯?!睏顟斐娙耸┝艘欢Y。
岳不群說道:“陽兒,你陸師伯想知道青城派的事情,你將事情原委和他講清楚?!?p> “岳師兄,青城派的事情不必再講了,你說的,小弟都信。但那劉菁之事,小弟卻要向你問個清楚。”
陸柏說道:“劉正風與魔教曲洋勾結,死不悔改,罪無可赦,你為何要庇護劉府余孽!”
岳不群說道:“劉正風與魔教勾結,的確該死,但劉府之人卻不一定。陸師兄,我們五岳劍派乃是名門正派,若是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人滅門,把老弱婦孺一并殺死,那與魔教那些妖邪又有何不同?”
“岳師兄!”陸柏眼睛微瞇,陰森森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嵩山派是妖邪了?”
費彬、湯英顎、鐘鎮(zhèn)、樂厚也跟著怒目而視,殺氣騰騰地盯著岳不群。
楊戩向前一步,漫不經心地擋在了岳不群、寧中則身前,將四人的氣勢擋下。
岳不群淡淡道:“我說的是濫殺無辜之人。陸師兄若非要對號入座,在下也沒有辦法?!?p> “岳不群!你找死!”費彬脾氣最是火爆,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就準備動手。
“費師弟!先別急!”
陸柏喝止住了費彬,冷聲說道:”岳不群,我本來看在大家相識多年的份上,還替你向左盟主解釋了一番。今日看來,卻是要盡快幫封師兄撥亂反正,奪回掌門之位。?!?p> 陸柏將五岳盟主令舉在身前,大聲說道:“奉五岳劍派盟主之令,華山掌門岳不群得位不正,當退位讓賢于封不平,即……”
“陸柏.”
岳不群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左冷禪為五岳劍派盟主,管的是五派所共的大事。至于泰山、恒山、衡山、華山四派自身的門戶之事,自有本派掌門人作主,還輪不到他來發(fā)號施令!”
陸柏說道:“五岳劍派結盟聯手,共榮共辱,要是有一派處事不當,為江湖同道所笑,其余四派共蒙其羞。華山派的事情自然也是五派所共的大事。岳不群,我且問你,這五岳盟主令,你是接還是不接?”
“若當真如此……”
岳不群淡淡說道:“那從今日起,我華山派退出五岳劍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