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郭偉其工活回來,俞玲已經(jīng)做好飯了,雖然只是清粥配榨菜炒蛋,但郭偉其感覺這樣平淡的日子是他從未有過的幸福。
吃飯的時候,俞玲說:“我還不懂的煮飯,這些日子咱們先湊合著吃點(diǎn),往后我再學(xué)著做好吃的。”
郭偉其眼眶一紅,險(xiǎn)些掉淚,他看著俞玲白凈凈的手,心頭涌著難以言語的愧疚。他嗯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大口地呼著粥。
俞玲今天備齊了廚房用具,爐灶,鍋碗瓢等,還買了油鹽米醋。
沖了澡,血?dú)夥絼偟墓鶄テ湟话驯ё∮崃?,畢竟新婚嘛?p> 俞玲卻推開他,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幾沓厚厚的票子。
這可把郭偉其嚇壞了,他瞪著眼,一個勁地咽口水,好一會兒,才回了神,顫著沙啞的聲音地問:“哪...哪來的?”
俞玲肅著臉,沉默許久,才開口說:“我那時高考失利,做了一個錯誤決定,吶,三年的青春就換了這些錢。本來沒想這么早結(jié)婚,可父母老了,就盼著我在他們跟前,好好的過日子。你也知道我家什么情況,爸媽不就指望著我嗎?”
她的語氣略帶苦澀,頓了頓又說:“也許是天意,咱們就這恰巧碰上,以前我沒想過嫁給什么樣的人,但決不會是你這樣的。既然嫁了,成了一家人,咱就不說兩家話。結(jié)個婚,讓你背這么多的債,我心里也不好受。喏,錯失大學(xué),攢了整個青春就是這些錢,明天你先拿去還了你師傅那一筆吧。至于其他人的,往后才湊著,這樣日計(jì)夜算的利息可吃不消呀...”
郭偉其整個人僵住,連呼吸都忘了,他憋紅著臉,說不出一句話。
那一夜,他暗暗下了決心,要一輩子對俞玲好,呵護(hù)她,疼愛她,跟她一起孝順岳父岳母。
郭偉其還了師傅六萬塊錢,利息師傅倒沒要,說是拿的時間也不長,這么多年師徒情分,可不能用這點(diǎn)小錢衡量。
不過,師傅很奇怪郭偉其那來這一筆錢?在他再三追問之下,郭偉其才坦言。
師傅看著小心謹(jǐn)慎的郭偉其,拍拍他的肩上,說:“你放心,這事你知我知,師傅一定保密。倒是你小子積了幾輩子的德,能娶到這么賢惠明理的老婆。唉,師傅我...活的都不如你呀,你師娘為人苛刻又重錢財(cái),我跟她半世夫妻也比不上你新婚一個月的情義...”
郭偉其知曉師傅的委屈,他捏著手里的錢,訥訥地說:“那,這利息...師傅你怎么跟師娘交代?”
“沒事,沖著你這好福氣,師傅我也剛強(qiáng)一回,怎么著?還能栓在她手上...”師傅苦笑,揮揮手,轉(zhuǎn)身干活去。
師傅這番話,讓郭偉其愈發(fā)感覺自己幸福極了。
郭偉其卯足了勁賺錢,有時工活出的不勤,他又去找了份臨時工,是在一家大型商場倉庫搬運(yùn)。
他每月個領(lǐng)到工資,還沒捂熱,轉(zhuǎn)手就交給俞玲。
這一刻是他最開心快樂的事。
俞玲也細(xì)仔著盤算每個月的開銷,她也不閑著,在一家服裝店上班,工資不多,活兒很輕松。
三個月后,俞玲將攢下來的一萬和利息讓郭偉其還了一筆債。
這時,公公婆婆又開家庭公議,話里話外的是郭父身體不好,也干不了多少活。這家里還拖了個小的,婚事還沒著落,郭偉其是老大,也算家里頂梁柱,怎么說,都該負(fù)起一大家子的責(zé)任。
俞玲總算聽出其中意思,她表示替家里分擔(dān),孝敬父母是應(yīng)該的。但現(xiàn)在他們還欠著外債,能力有限。
最后,俞玲提出每個月先給公公婆婆三百,等他們還了外債以后,每個月給五百。
郭父郭母自然沒有意見,喜形于色稱贊俞玲真是明理的好兒媳。
俞玲笑笑,沒有說什么,拉著一臉不悅的郭偉其上樓。
一年半的時間,外債終于還清了,俞玲計(jì)劃著攢些錢,穩(wěn)下來開家店,先從小店開始。
可計(jì)劃趕不上變化,俞玲懷孕了。結(jié)婚這么久,她的肚子一直沒動靜,急壞了父母,也惹的公公婆婆冷言冷氣。
夫妻倆多次去醫(yī)院檢查都沒問題,但就是懷不上,說不著急是假的。盡管郭偉其安慰著,俞玲表面也無所謂,卻成了倆人的心結(jié)。
俞玲的妊娠反應(yīng)很激烈,孕吐的厲害,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
郭偉其沒辦法,只得把她送去岳父岳母家照顧。
等過了四個月,基本都穩(wěn)定了,他又把俞玲接回家養(yǎng)胎。
其實(shí),兩家離的不遠(yuǎn),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郭偉其這期間也是三天兩頭往俞家跑。
半年后,俞玲生了個女兒,出了月子,這小家伙就長的白呼呼,胖嘟嘟,很是惹人喜愛。
俞父俞母對小外甥女也是格外疼愛,滿月時,送了金子打鑄的長命鎖,手鐲和腳鐲。
這樣的日子讓俞玲過的踏實(shí)又舒心,她以為生活會一直平凡而幸福的過下去。
可是,命運(yùn)的齒輪一旦轉(zhuǎn)動,誰都無法預(yù)料過程會是怎樣的艱辛或困苦?結(jié)局又是怎樣的無奈或悲傷?
一陣寒風(fēng)刮過,灌進(jìn)她脖子,俞玲打了顫抖,從恍惚中回神。
她幽幽嘆氣,看著燈火通明的超市,嘴邊泛出一抹苦笑。
眼角的皺紋使俞玲看起來比實(shí)際年齡老了許多,她今年不過三十五歲,頭上已有三分之一的白發(fā)。
這幾年她過的心力交瘁,毫不顧惜自己。似乎是過街的老鼠,見人就躲,見光就避。
俞玲慢慢推起電動車,轉(zhuǎn)了鑰匙,正要離開,卻聽到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
她抬頭望去,看到和氣共融的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一個穿著卡其色大衣的女人跟著郭偉其出來,不知道倆人說了什么,那女人笑的很歡快。而緊隨其后的郭紀(jì)輝也是笑的一臉歡暢。
俞玲咬著牙,卻不聽使喚地直打顫,發(fā)出咯咯直響的聲音。
那女人回頭,歪著腦袋似乎詢問郭偉其的意見,他果斷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那女人很滿意郭偉其的反應(yīng),她牽起郭偉其的手,嬉笑著又說幾句。然后沖著郭紀(jì)輝擺手,倆人走向一旁的車子,這才松開手,一左一右坐進(jìn)駕駛座和副駕駛。
車子發(fā)動了,緩緩開走。
郭紀(jì)輝目送車子開遠(yuǎn),他轉(zhuǎn)身進(jìn)去。
俞玲整個人愣住,她想過無數(shù)次見郭偉其的場面,惟獨(dú)沒想過他會有新歡。
她喘了幾口冷氣,讓自己能清醒一些,然而,她怎么努力集中思想,腦子還是一片空白。
時間過了很久,她看到郭紀(jì)輝和幾個員工下班了,拉下卷閘,鎖上離開。
郭紀(jì)輝也開著一輛嶄新的車子,只是離的遠(yuǎn),看不清什么牌子的車。
俞玲感到眼眶一陣酸澀,臉頰一片冰冷,伸手一摸,居然濕了指頭。
原來是淚水滑落!
這時,她清醒過來,匆匆擦了臉上濕噠噠,轉(zhuǎn)動鑰匙,開著電動車往回趕。
夜已深了,寥寥無幾而空曠的街道讓她冷的直哆嗦,似乎連呼吸都是痛。